第0620章 野種
“沒有對不起我?把我囚禁在這裏長達八年之久的人是誰?沒有對不起楚家?我才是楚家嫡出少爺,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霸占安平侯的位置?要是我爹我娘知道養了你這麽一條中山狼,還不從墳墓裏氣活過來,就這樣你還沒有對不起楚家?楚詔,你的臉皮怎麽那麽厚?!”
楚詔漠然反問:“強暴送蔬果的農女的人是誰?在爹的戰馬裏下藥的人是誰?故技重施對騎兵的馬下藥的人是誰?挾持二哥致二哥死的人是誰?”
楚慎嘴角抽搐,眼睛猩紅,說不出話。
楚詔搖頭:“是你楚慎,看在母親的份上我才留你一命至今,你覺得我太寬容了是嗎?”
“那也比不上你這個野種殺死自己的親弟弟!”楚慎大聲喊。
又是這一句。
上次帶清辭來他就說了這一句,他單是懶得跟他費口舌,沒想到現在當著他一個人的麵,還敢顛倒黑白。
“四弟的死從頭到尾與我無關,他先天不足,一直都靠藥石續命才勉強活到十歲,他是病死的,這一點楚家上下人盡皆知,你不過是為了宣泄仇恨,才把所有的事情都加到我頭上。”
但是楚慎怎麽可能會承認?他大喊:“狡辯!全是狡辯!”
“我沒有強暴過農女!我沒有對爹的戰馬下藥!我沒有殺二弟!我什麽都沒有做!都是你這個野種為了霸占楚家霸占安平侯府,嫁禍給我!”
十七實在是聽煩了,他沒楚詔那麽好的定性,竟然都不生氣,他按著指節哢嚓哢嚓響:“主子,我下手快,讓我來吧。”
“我自己來。”楚詔從袖子裏抽出銀絲,慢慢走近楚慎,“大哥,黃泉下見了爹和母親,記得磕頭認個錯。”
楚慎睜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他,沒想到他這次竟然是真的要殺他,他步步後退:“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
牢房也就這麽大,他能退到哪裏去?楚慎突然又跪在地上對著楚詔連連磕頭:“別殺我,我求求你別殺我,別殺我啊!”
十七翻了個白眼,剛才不是罵得挺起勁?怎麽現在就求饒了?
見求饒沒用,楚慎就又瘋狂咒罵起來:“楚詔你個野種!你就是野種!你以為沒有人知道你的身世嗎?你根本不是爹的兒子!”
“你娘有病,生的孩子都短命,真正的楚詔兩個月大就死了,你是她從外麵抱回來頂替的!你是野種!你不是爹的兒子!呃——!”
楚詔勒緊了銀絲,又細又鋒利的銀絲足夠將他的脖子勒斷。
楚詔收了手,轉身就走:“讓人在城外找塊地埋了,別讓他髒了楚家的陵墓。”
十七抿唇:“是。”
兩人走出地牢,沒有再理會那具早該死在八年前的屍體,十七跟在楚詔身後,猶豫了一下:“他怎麽知道那件事?”
“他胡言亂語的,你也信?”楚詔將銀絲繞回手腕上,嘴角挑起一絲冷峭的笑,“我就是楚詔,名副其實的楚詔。”
他大步走在前麵,十七看著他的背影,甩了甩頭,無所謂,無論他家主子是誰,他跟的都是他這個人,又不是他的身份。
不過……楚慎前麵都是胡言亂語,唯獨最後這一句不是。
他記得,那是十年前的事情,那時候老侯爺還活著,四公子剛剛病故,在靈堂,他親口對主子說的。
“……我以為已經那麽大了,他可以活下來了,到底是我奢望,他的命是從老天爺手裏偷來的,終究還是要還回去。”
十三歲的小主子將鬥篷披在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的老侯爺身上,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得道:“爹,節哀。”
“大夫看過你娘的身體,她天生不宜生養,懷孕多半會滑胎,哪怕勉強生下來,也活不過三個月,詔兒如此,允兒如此。”
小主子一愣:“爹,你說什麽呢?我不是好好的在這裏嗎?”
“你……”老侯爺歎了口氣,“你其實不是我和你娘的親生孩子。”
當時他在門口,聽到這句話,險些沒腿軟跪下去。
老侯爺的聲音低低,在空蕩蕩的靈堂,平白有了穿透入骨的寒意:“詔兒兩個月大的時候就夭折了,他走那天,我在門口撿到了你,當時就覺得,這也許是老天給我的補償,所以就給你取了詔兒的名字,把你當做是他的延續。”
小主子好久沒有說話,他在外麵看著都有點擔心,他一個旁觀者都膽戰心驚,何況是當事人……而且說到底,他才十三歲,還是個孩子,哪怕從小比同齡人穩重成熟,也不可能自然而然地接受這種事情。
等他再開口,聲音都是凝結的:“我是爹在門口撿的?”
老侯爺往火盆裏丟了一把值錢,蒼老道:“不知道是誰放的,天還沒有亮,我一開門就看到了你。”
“那我、我的親生父母是誰?”
“你身上沒有任何信物,就好像是一個普通人家的普通棄嬰,但我覺得,你長得那麽可愛,哪家父母舍得遺棄你呢?後來我查了很多年,才從包著你的身體的繈褓裏找到蛛絲馬跡,那布料是桑國獨有專供皇室的,你的身份,應當不簡單。”
雖然主子不是老侯爺的親生孩子,但老侯爺對他始終視如己出,後來還把爵位傳給他,所以他家主子也就當自己是楚家的親生子,這些年甚至沒動過查自己身世的念頭。
他以為這會是個永遠的秘密,沒想到楚慎竟然也知道,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別人知道……不過現在就算還有人知道也無所謂了,他們馬上就要離開帝京,安平侯也好安平王也好,都是浮雲了。
出了地牢,楚詔就暈了。
不過這次沒有暈很久就醒,十七也才知道,楚詔原來是將異能從丹田轉到身體各處,這麽做以後,他眉心沒有再動不動就現出危險的紅痕,身體看起來仿佛比原來好了很多。
十七很高興,以為他家主子已經能煉化了異能,以後沒事了。
直到他們啟程離開帝京,往桑國的方向策馬疾馳三天後,他無意中看到楚詔的臉,驚覺他的臉色竟然那麽差,也才知道,異能轉到身體各處後,是要靠血肉飼養。
“那,那這麽飼養下去,人會不會有一天被它掏空?”
十七傻了,腦海裏浮現出自己有一次在樹林裏潛伏的時候,親眼看到一隻小蟲子飛進一個花苞裏,不斷啃噬花苞的內部,直到最後,原來飽滿的花苞隻剩下一層薄薄的外皮,一戳就破。
楚詔嘴角扯起一抹諷刺的笑意:“你說呢?”
這個異能就好像這隻小蟲子,那楚詔的身體就是那個花苞,十七心底猛地哆嗦一下,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