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2章 劉唯景
上神應劫都是要洗去記憶,斂去容貌,投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讓她曆經命中注定的劫難。
卞城王隻負責做前三件,最後那件事都是看個人際遇,他們也不知道等著她的會是什麽劫?
從清辭的腦袋裏流淌出一串銀白色的光,那就是她過去的所有記憶,卞城王丟了個琉璃瓶收了,這些要等她渡劫完成才會還給她,又施咒,將她的容貌做了小小改動。
清辭的易容早就被揭去,露出了相貌清絕的真麵目,所以哪怕做了改動,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卞城王心忖,這麽一副好相貌,放在人間就是禍水,要渡的怕是情劫。
泰山王看著:“她要去哪裏?”
卞城王掐指一算,眉毛一挑:“誒,正好。”
“什麽正好?”泰山王問。
卞城王笑了笑:“你要聽?要把來龍去脈說明白的話,是個不短的故事喔。”
泰山王莞爾:“我又不是沒有時間,你盡管說,我聽。”
卞城王雙手負在身後,白底黑靴,金絲繡暗紋,細節處盡顯尊貴,他想了一陣,笑了起來:“大概是十五年前,我閑著沒事,去了一趟人間。”
神話本子裏總是把他們這些神神仙仙描述得多麽刻板,什麽不可私自下凡,不可與凡人相戀,不可這個不可那個,其實根本沒有那麽多規矩,就算有,也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
他們和人間的官兒一樣,做完分內的正事,空餘時間想幹什麽幹什麽,到人間微服私訪,也不會有誰吃飽了撐著派來一班天兵天將捉拿回去問罪。
所以他那天就在好人間玩了個過癮,傍晚準備回去時,恰好路過一座地皇廟,所謂地皇廟,就是供奉地府十位閻王的廟宇。
雖然他們也是神,但地府來的,人們大多會認為是不詳之物,自從元氏皇朝起,就沒什麽人拜地皇了,到了劉氏皇朝時,年輕一輩的都不知道還有地皇這種神。
所以他路過的那個地皇廟,也是個破敗的地皇廟,十殿閻王的神像不是下落不明就是殘肢斷臂,唯獨算還完整的,竟然是他的神像。
他當時心裏就想,這個畫麵得保存下來,回去跟十殿其他人炫耀,結果打東邊來了幾個乞丐,進了地皇廟就想把他的神像推倒,拿他的神座去當床睡。
雖說人間總以為地府隻有一個閻羅王,也沒什麽人拜地皇,但他堂堂卞城王,倒也沒到連凡人都能當麵欺辱他的地步。
脾氣上來的卞城王殿下就想出手教他們知道什麽是天高地厚,不料又冒出來一個小子,上去就對乞丐們一頓說教,阻止他們做這種冒犯神祗的事情。
卞城王比劃了下個頭:“那個小子才七八歲,就這麽大點,那些乞丐都是成年漢子,四肢齊全,身強體壯,一個人就能把他撂倒,他竟還敢出來管這個閑事。”
雖說後來還是他自己動手把乞丐趕走,但這小子的勇氣可嘉,也對他的口味,所以他就許了他一個心願,隻要不違背天理倫常,他到地皇廟求,他都替他做到。
泰山王聽完,啞然失笑:“你竟然還有這段故事。”
“是啊,那小子十幾年了都沒有再來看我,我還以為他是忘了這回事,直到昨晚,他終於來求我了。”
“求你什麽事?”
“她讓我幫他複活一個女子。”卞城王說。
泰山王指著清辭:“不會是她吧?”那也太巧了。
卞城王搖搖手指:“不是她,那是個真正的凡人。”
泰山王斂了笑意,眉心微蹙:“我們雖然管著地府,但生死自有定數,怎麽能隨意更改?”
“我看過生死簿,那女子本就氣數未盡,是受了她應劫連累才喪了命。”卞城王說。
泰山王看他的樣子,是想答應那小子這個請求,可已經歸了西的人,怎麽能在還魂回去,他蹙眉道:“這也是命,你最好不要那麽做,若是讓一殿知道……”
卞城王一貫不是個會按章程做事的人,現下已經下定主意要幫那小子的忙,就不會聽他的勸:“生死簿沒有寫她已經死了,我讓她還陽也不算違背天理,隻要你不說,一殿不會知道。”
又是要他幫她做這種陽奉陰違的事情,泰山王扶額,心很累,指著清辭:“那和她又有什麽關係?”
“我剛才算出,人間有一座盛樂城,她的劫就在那裏,那小子正好就是盛樂城的,讓她去跟著那小子去吧。”卞城王一笑,廣袖一收,將清辭納入乾坤袋,拉上泰山王一起去了人間。
……
劉唯景抱著蘇顧的屍體已經呆坐一天了,心腹侍衛怎麽勸都沒有用,隻好在房門外守著,想著王爺平時是那麽理智的人,不會失控太久的,過了今天沒準就好了。
人死了,身體涼得很快,也僵硬得很快,劉唯景從和蘇顧的回憶裏回神時,發現她的身體又冷又硬,便將她放平在床上,下床去點炭爐,有了火,她就會暖了……
卞城王便是在此時出現的,他一揮手,先讓門外的兩個侍衛昏迷過去,再在半空裏現身:“劉唯景。”
劉唯景猛地抬起頭,看到是他,眼底就有什麽死灰複燃了。
卞城王居高臨下,眼神淡漠地看著他,聲音也無情緒,是藐視眾生的神祗:“本座可以幫你複活這女子,但你要替本座做一件事。”
劉唯景想都沒想:“好。”
連問什麽事情就不用,那個女子對他果然很重要,卞城王搖了搖頭,古往今來,情之一字,真是害人啊。
他一揮袖子,將清辭放了出來,平躺在蘇顧的身邊。
“她醒來後會忘卻所有前塵往事,你將她帶去盛樂,以後她就是你的人了。”
劉唯景看了過去,是個美貌的女子,但他心下沒有任何波瀾,再將頭轉回來,發現卞城王已經不見了。
他怔了怔,立即跑回蘇顧身邊,動作有些倉皇地去一握她的手,已經暖了軟了不似剛才那樣又冷又硬,他眸子劇烈一顫,小心翼翼地去摸她的呼吸……
然後就笑了。
太好了,你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