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十方法會宛娘使性
臘月二十三,規模空前的十方水陸法會在杭州城西十餘裏外的靈隱寺隆重召開,杭州城裏城外所有的寺院道場,以及周邊州縣的寺廟均安排僧眾參與勝會。沈家為了此次水陸法會準備了米麵果蔬,隻是靈隱寺外的暖棚便搭了百餘座,做飯的廚子、幫忙的居士高達數百人。十方水陸法會連著召開四十九天,每個參與勝會的僧尼都會得到一筆不菲的供養,逃荒至杭州的窮苦百姓不必在杭州城內沿街乞討,隻需在靈隱寺念幾句佛號便可以得到沈家提供的棉衣和吃食。一時之間,沈家之善名傳遍整個兩浙路。
張宛娘陪著沈括參加了法會,捐獻了供養,便一起回杭州。新婚之後,隻過了一個月,便不得不和沈括分床而居,讓這個急於為沈家增添人丁的新娘子,又羞又惱。在沈氏墓園,她隻能在白天才可以與沈郎說上幾句話,一到晚間,便被夫君勸進自己一個人的臥房。起初,她隻以為是沈郎悲慟,無意與自己做別的事情,過上些時日,自然就恢複如常,後來,她才知道,這樣的生活,要繼續二十七個月,這讓剛過上甜美日子的張宛娘如何能忍。
臘月二十三這天,張宛娘本來準備好好地盡沈家主婦之儀,結果發現沈家在靈隱寺舉辦的法會,除了為沈披、沈括的亡父、亡母祈福以外,還大殿上在兩老牌位之後,還擺放著柳氏的神主。在柳氏生前,張宛娘與柳氏情同姐妹;柳氏亡故後,她耐心等待沈括操辦喪事、守喪三年,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取代柳氏在沈括心目中的位置,沒想到新婚剛過一個月,便遇到了婆婆的喪事,兩人不得不收斂自己的感情。更沒想到,今天居然看到沈括仍然對亡妻念念不忘,這讓原本對柳氏心存感激的心情消失得無影無蹤,充滿胸中的隻有憋悶與怒火。
馬車中的沈括看到張宛娘一臉不愉的神色,不解其意,關切地問道,“娘子,可是身體不舒服?”
“我身體很好!”張宛娘冷冷答道。
“那為何這般模樣?!”沈括也有些不樂意,張宛娘的表現出乎他的意料。
“我怎麽了?”張宛娘的眼淚流了出來,“我的模樣難道比不上柳家姐姐,自從十五歲開始,我便跟了你,你何時在乎過我的感受。”
沈括氣為之一結,過去的妻子與丈夫對話,一般都是稱呼丈夫為郎君、官人,自稱妾身、奴家或小名,象這種你、我之稱,既冷漠又無禮。偏偏此時在馬車上,稍一大聲,沈家的丫鬟、下人便聽了聲去,憑空惹出一些事端,傳到張蒭和張宛娘兩個兄長耳朵裏,倒成了自己欺負張宛娘年幼了。這張宛娘結婚之前溫柔賢淑,知書達禮,如今卻不近情理,讓他頭疼不已。何況,這十五歲是如何算起,難道從見第一麵起開起計算嗎?沈括麵沉似水,不再吭聲,張宛娘眼見沈括沒有好言撫慰,更加傷心,便低聲抽泣起來,讓沈括更加慌神。
靈隱寺方丈寺,沈方與王可兒二人與慧妙禪師侃侃而談,王可兒的師尊慈航師太乃是登地菩薩,在江湖中沒有什麽名聲,但是在佛教徒中卻是觀音菩薩的化身,特別是前些年,慈航師太在兩浙路各寺廟講經布道,留下無數法脈,為禪林所景仰。慧妙禪師在少林寺剃度出家,乃是禪宗一脈有名的高僧,雖然並無武功,但佛法禪機卻甚為精通,遇到慈航師太的真傳弟子,自然不肯輕易放過,好一陣交流印證,雖然談不上有所收獲,但更加堅定了求法之心。
若論禪機佛理,沈方與王可兒自然無法與年近六旬的慧妙禪師相比,但王可兒親曆極樂勝境,對佛菩薩的法言深信不疑,講出來不由得慧妙禪師不生實信;而沈方則心思純淨,話雖然不多,但也絕無戲逛之語。三人說的不亦樂乎,張茹卻聽得直瞌睡,在她看來,眼前這個和尚好生無趣,幾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繞來繞去,也是個貪色的假和尚,要是自己用手指在他的腦門來一記爆栗,這和尚頂著犄角還會談色談空嗎?
張茹想起惡作劇,不由看著慧妙禪師露出微笑,慧妙禪師不知所意,也微笑示意繼續和王可兒探討佛理,此時旁邊侍奉的靈隱寺監院道行和尚看到張茹精靈苦怪的表情,眼睛一亮。以道行和尚的修為自然看得出來,眼前這三個少年都是補元境界的少年高手,這個年齡能進入補元境界,論天份當然是一流,王壽光的女兒王可兒,是慈航師太的高徒,他自然不敢得罪,可這張姓女子卻沒有什麽後台,如果能擒了獻給師父慧通大師,師父的功力必然又可大進,自己的功力也會水漲船高。
至於如何擒來,倒也不必自己親自動手,那昆侖山紫霄觀的元真子正在寺中作客,無人知其行蹤,正好為我所用。
勝吉十七年臘月二十八,張茹十三歲的生日。前一晚,幾個少年鬧了一夜,卯初初刻,沈蕙、沈德便賴在床上不想起來,沈方隻好自己起來打坐修行,王可兒和張茹與沈蕙住在一個房間,她們兩個早習慣了晨起打坐,便來到了沈家子弟練功的房間盤膝坐下。
待到辰正初刻,沈方見室外晴好,便約張茹、王可兒去十幾裏外的天竺山玩耍。張茹、王可兒自然應允。沈方安排了沈蕙、沈德繼續練習輕功、箭術與長拳,也沒有使喚下人,牽了三匹馬,騎出了轉塘莊園。今日遊玩回來,他們便得回杭州過年,張茹已知男女之事,自是不可能象當初練功之時,與沈方同居一室,王可兒早就和張茹約好,讓張茹到時與她同住,欣賞王家府宅翠園之美。
這幾日,張茹與王可兒朝夕相處,王可兒淡泊雅靜的性格雖然和自己截然不同,但相處起來卻也舒服,張茹本是快意恩仇、知恩圖報的脾性,此刻倒把王可兒視為知己,講了許多獨自闖蕩江湖時的經曆,讓王可兒極為神往。
三人到了梅家塢村,此處的“梅塢春早”是西湖十景之一,梅家塢溪穀深廣,常年草木繁盛,峰巒疊翠,即使如今數九嚴寒的天氣,也掩不住春天氣象。梅家塢的龍井茶在西湖龍井茶中也赫赫有名,西湖龍井茶以獅(峰)、龍(井)、雲(棲)、虎(跑)、梅(家塢)排列品第,梅家塢的龍井茶雖然比不得自家另一處茶山雲棲山出產的龍井,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沈方、王可兒自幼喝雲棲出產的龍井茶,習慣了龍井茶的香幽清雅,在一戶茶農家裏品了幾口,感覺沒有平時的口味醇正,便放下茶碗欣賞起周圍的景色,而張茹則細細品味,覺得口舌生津,確為人間美味。臨走之時,茶農給沈方三人包了三包茶葉,塞進他們的行囊,對於這位沈家二公子,轉塘附近的茶農自然人人知曉。說起來,這附近的茶山都是沈家的產業,自從這些茶山被沈家收購後,他們便再也沒有給官府交過賦稅。往年官府收稅時,各家農戶需要繳納極品明前茶,而其它茶葉雖然量大,但賣不起好價錢,沈家收購茶山後,便由沈家統一給官府繳納賦稅,茶農再也無需應付官差。而雲棲、梅家塢兩地,無論出產多少茶葉,都被沈家以優惠價格收購銷往大周各州縣。茶農的收入雖然比不上轉塘莊園的坊工,但也比往年強了不少。當然沈家也不會少賺,自從沈家以翁山為新的建設基地,開發出高麗、日本航線以後,西湖龍井茶葉便成為高麗、日本貴族中的奢侈品,沈家獲利以百倍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