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官家怒火
內城昆玉殿。
純元子聽完元木子的講述,心中同樣翻江倒海,他萬萬沒有想到,半年多不見,這沈方便從一補元境界的小輩,修練至換元境界巔峰,竟連自己座下大弟子,也在沈方一掌之下身受重傷。純元子波瀾不驚道,“將你們大師兄扶下去休息,取一顆昆侖玉芝丹服用。”
元木子掙紮道,“師尊,徒弟的傷算不了什麽,隻是元真子師弟必然是為此人所暗算,師弟的仇,不能不報。”
“元木,你安心休養,如今沈方將公主搶走,皇帝陛下盛怒之下,必然會對沈家作出懲戒,沈方的武功算不了什麽,但是他背後的沈家卻有極大的勢力,若不能連根拔除,總會有後患。待皇帝陛下處置了沈家,那沈方便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元木子被攙扶下去之後,純元子低聲喝道,“眾弟子聽命!”
“是!”
“立即派人看住城門,盯住沈家,莫讓沈方這小子借機逃走。”
“是!”
兩刻鍾之後,於隆元將柴婧護送至延福宮瓊樓殿,王安石、章惇、秦源等人早已得知消息,隻道柴婧必有隱私之話要與官家詳聊,便提前告退,被內侍省的宦官們帶到偏殿休息。過不了幾個時辰,便是臘月二十日的朝會,他們也不必往返於府第與皇宮。
柴婧此時已在宮女的服侍下更換了女裝,由於受了不少勞累,臉色略有些蒼白。
柴猛又是愛憐,又是惱火,禁不住埋怨道,“婧兒,你每天鬧著要出宮,這下可好,險些釀成大禍。”
“父皇,也沒有什麽,隻是那沈方有些胡鬧罷了。”柴婧怯生生道。
柴猛看到一向乖巧的四公主現在的模樣,對沈方更加惱怒,“這沈方實在大膽,朕必嚴懲於他,聽於隆元說,你為沈方作保,其中可有什麽隱情。”
柴婧臉色微紅,“哪裏有什麽隱情,女兒隻是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事情鬧大之後,雖然能懲處沈方泄憤,但有損於女兒的清名。如今,隻說是我身著男裝與沈方在外麵遊曆,此事便罷了。”
“不行,你身著男裝本就與祖宗禮法不服,豈能公之於眾?!必須將沈方關起來,好好管教幾日。”
“若是沈方執意逃走呢?!”
“他敢?!”
“父皇,你看沈方象是畏手畏腳之人嗎?”柴婧將剛才沈方一掌將元木子打傷,將金台、周侗兩人嚇退,沈括到了之後打了沈方兩個耳光之後,沈方才消停一些的情況向柴猛如實講了一遍。
對於純元子的大弟子元木子的武藝,柴猛自然也推崇不已,整個大內高手中無一人是元木子的敵手,但正是這位元木子卻不是沈方一合之敵,若是沈方有意犯上作亂,在這京城便隻有純元子可以抵擋。不對,還有擁有火槍的禁軍可以射殺一切敢於犯上作亂的逆賊子。
柴婧象是猜到了柴猛的心思,低聲說道,“那沈方也不知道有什麽依仗,居然絲毫不懼怕殿前禁軍的火槍包圍,而且他還親口講了,那火槍也是他的發明,他豈能沒有反製的手段。”
“難道,這沈方在火槍之中留了什麽後手?!”
“這就不知道了,不過,孩兒以為以沈方之能,肯定會有更厲害的武器,否則,他豈能甘心將所製造的所有火槍全部獻給朝廷。”
柴猛象是遭遇了重重一擊,愣在了當地,火槍威力之大,遠超他的想象,他已經做好憑借此利器開創亙古未有之盛世的心理準備,但是柴婧之言卻提醒了他,若不除掉沈方,隻怕他永遠也無法保障皇宮與大周的安全。
“父皇,我看那沈方雖然時有荒唐之舉,但是做事情還是和道輕重,而且也並沒有做特別過分的事情,說明他的心中還存有底線,對於這樣的人,如果沒有把握將其製住,便不要輕易對他動手,以免打草驚蛇。”
“婧兒提醒的是,朕這就召見國師,看看他的想法。”
純元子所居住的昆玉殿離瓊樓宮並不遠,純元子得到柴猛的召見,沒有一刻鍾便來到了柴猛的麵前,此時柴婧已躲在屏風之後,以純元子的修為自然一下子就感知到柴婧的存在,但他並沒有點破。
“國師,元木子道長可安好。”柴猛第一句就提到了元木子,顯然已經抱著激怒純元子的想法。
果然,純元子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一改往日恭敬的神色,冷冷道,“多謝官家關心,小徒學藝不精,讓官家見笑了。”
柴猛幹笑了兩聲,轉入了正題,“國師不要誤會,這沈方實在可惡,這幾日接連鬧事不說,今日又惹到了朕的頭上,國師可否出麵,為朕將此子擒來?!”
“沈方雖然武藝高強,但卻不放在貧道眼裏,將此子捉來並不難,隻是沈方幹犯國法,大周自有禁軍、衙役,隻需派幾百禁軍、衙役,手持火槍、鐵索便可輕易將沈方擒下,何必動用武藝來壓人?”
“國師有所不知,這沈方口出狂言,火槍乃是他所發明製造,自有應對的法子,隻怕他還有更厲害的後手,禁軍擒拿不住倒在其次,隻怕打草驚蛇,他若逃了出去,便是後患無窮。”
“竟有此事?!”純元子也見識過火槍的威力,這種需要幾個呼吸才能裝上子彈的裝置在戰場之上還頗為實用,但近身格鬥,如何能放在他的眼裏。但如果沈方還有更厲害的後手,便是他的最大敵手,與張天端、慈航師太較量如事有不濟,大不了走為上策,可是若沈方使出了與張茹蠱毒之術類似的厲害後手,隻怕自己便會陰溝裏翻船。
“這沈方對國師、對朝廷、對大周而言,都是後患,請國師出手為朕之大周鏟除此子。”
“官家,讓貧道出手也不難,隻需答應兩個條件。”
“國師請講。”
“第一個條件是將沈括抓起來,沈家乃是沈方的後盾,如沈家不倒,就算把沈方製服也後患無窮。第二個條件便是將昌國賜給貧道,貧道精通煉丹、畫符之術,有了昌國的火器,貧道自然可以如虎添翼,即便張天端舉朝鮮、耽羅之兵來尋貧道報仇,貧道也絲毫不懼。”
“昌國公有功於社稷,而且其子狂悖,非昌國公之過,若昌國公與沈方斷絕關係,朕還是想給沈家留條後路。”
純元子冷哼道,“官家,你可知這沈家當家之人現在便是沈方,若不把沈家根除,昌國幾日之內便可以組建起一支裝備火槍的軍隊,昌國易守難攻,如果不能將昌國勢力迅速拔除,隻怕大周的糧倉之地便盡歸昌國沈家之手。若是將整個沈家都除掉,隻留下沈括一人又有什麽意思,還不如斬草除根,盡除沈氏父子。”
柴猛想了許久,才下定了決心,“此事便依國師,隻是第二個條件,能否改作由內侍省與國師共同管理昌國。”
純元子嗬嗬笑道,“皇帝陛下,貧道知道你的顧慮,你擔心除掉一個沈家,又出來一個更難處置的昆侖派。貧道乃是修道之人,留在中土的目的,便是親眼見殺子的仇人一個個死在我的麵前,待報了殺子之仇後,貧道自然會掛冠返回昆侖,陛下難道以為貧道會覬覦大周的花花江山?”
“國師誤會了,朕絕無此意。”柴猛見純元子袒露心跡,知道象他這樣的神仙人物,必不屑於欺瞞於自己,心中一塊石頭落地,便覺暢快無比。
“官家,還請速速下旨,將沈括捉拿問罪,貧道這就前往沈府,將沈方擒來。”
柴猛當下便傳下口諭,令吳成、於隆元等人帶領殿前五百禁軍前往沈家,查封沈家,捉拿沈括。隻可惜,沈括剛獲準從宮中返回沈府,屁股還沒坐熱,便會再次拘到宮中。
純元子見吳成領了旨意前去傳旨,這才與柴猛告辭,也不回昆玉殿,徑自向同處內城的昌國公府飛奔而去。
柴婧等純元子離開瓊樓宮,才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隻見她麵色煞白,眼角之中竟有一絲淚意,“父皇,孩兒隻是說沈方不宜捉拿,怎麽現在卻要置他於死地?!”
柴猛的愉悅心情漸漸地消散,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柴婧,“婧兒,朕當然知道沈方乃是這一輩年輕人中最優秀之人,但此人對江山社稷威脅之大,若一日不除,朕便一日睡不安穩。起初,朕隻以為此子荒唐之舉實乃真性情,昨日兩浙路來密信,朕才知道,這沈方實乃人中之龍,其才華,便是朕也欽佩不已。隻可惜,此人故作聰明,想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顯示自己胸無大誌,隻是貪圖享樂的紈絝子弟。難道真以為朕是個昏君不成?!”
柴猛說到後麵,那種被人捉弄和輕視帶來的憋屈感,讓他怒火中燒,聲音越來越響亮,嚇得宮女、宦官們跪了一地,大地也不敢出。
“婧兒,你不用再考慮沈方此子了,過了這段時間,朕為你挑一個才貌雙全的附馬~”
“父皇,別說了,孩兒終生不嫁,隻願留在宮中,陪著父皇。”柴婧哭泣道。
“朕也有些乏了。你們都瞎了嗎?還不快扶公主休息。”柴猛衝著宮女、宦官們發火道,頓時便是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響,宮女們連忙圍了上來,準備攙扶柴婧前往瓊樓宮的偏殿休息。
“父皇,孩兒想回自己宮中休息。”柴婧冷冷道。
“這麽晚了,宮中早已下鑰,不如就在瓊樓宮將就一晚。”
“孩兒想回去靜一靜。”
“還愣著幹什麽?你們幾個,持著朕的玉佩前去將宮門叫開,把公主平安護送回去。”柴猛見女兒態度堅決,便衝幾個宦官吼道。
等十來個人簇擁著柴婧離去,瓊樓宮漸漸安靜下來,柴猛才看著玻璃穹幕後麵的滿天星空,默默地發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確實已與當初對沈方小施懲戒的想法大相徑庭,但是他一點也不後悔,反而有一絲興奮,沈方可以說是大周興盛道路之上的唯一變數,隻要狠狠心將他除去,史書上便會記載自己開創數千年來,華夏從未有過之盛世的光輝之舉,什麽三皇五帝,秦皇、漢武,論功績又有誰能比得過自己。雖然,這一切都是踩在沈家基業之上的,但成王敗寇,自古使然。至於受了冤屈的沈括等沈氏族人,待此間事了,倒是可以賞個封號,隻說是信了某些人的讒言,才誤殺忠臣,到時找幾個不長眼的開刀,又能解決一些不服管教、不敬皇威之逆臣。
柴婧所居住的春蘭殿乃是頗為精致的一個小院落,柴婧回到殿閣之中後,便把侍候宮女打發走,獨自坐在窗前,看著玻璃窗外的夜色,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這一晚上,柴婧見識了沈方的武藝和才華,同樣也見識了父皇在麵臨可能存在的威脅時,便爆發出象野獸一般的攻擊力。麵對這樣的父皇,她竟然不敢勸解,隻是不知道沈方的命運如何,如果向太後娘娘哭訴,或許她老人家出馬,可以救下沈方的性命。但麵對大周的江山社稷,隻怕太後娘娘也會支持父皇的做法。無論如何,隻要沈方能被活捉到皇宮,便值得去太後宮中試一試。
“公主殿下,想什麽呢?!”
柴婧的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柴婧驚喜交加地扭回頭,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含笑站在身後,正是沈方。
“你怎麽來了?!”柴婧喜道,隨後突然想到雙方的身份,趕緊收回喜悅的表情,冷聲道,“沈公子,你擅闖後宮,難道不怕我父皇將你治罪!”
“別裝了,我一直在瓊樓宮聽著你和你父皇,還有那個牛鼻子老道的對話,對於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沒想到,這宮裏、宮外想要製沈家於死地的人還真不少。”
“你知道我父皇和國師要殺你,那你還來這裏做什麽?!你應該逃出京城,逃到一個永遠都找不到的地方。永遠。”柴婧說道後麵,竟然聲音越來越小,也不知道她是否真願意沈方離開京城。
“說起來容易,這京城早成了鐵桶一塊,要出去容易,隻怕會被無數人追殺,這大晚上的,我可不願意徹夜不眠,和他們捉迷藏。此時最安全的地方,便是皇宮大內,大內裏麵我隻認識你,你不至於也要把我轟走吧。”
“我倒想,我轟的走嗎?!”柴婧的心情不知為何突然好轉,竟然也和沈方開起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