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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監台服軟

  章惇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麵熱騰騰的飯食,體內的真氣與氣海便是不用心體察也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想到自己居然在無意中達到了夢寐以求的修行境界,心中思緒萬千,兩行熱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章惇雙膝一軟,跪倒在地,“章某能僥幸踏入修行門檻,全憑慶國公、子矩援手之恩,二位恩情對章某如何再造,請受章某一拜。”


  張天端趕緊把章惇扶了起來,“你我乃生死之交,何需如此客氣,說起來,這也是方兒突發奇想,否則張某也想不到竟有如此妙法。”


  章惇再次向沈方深施一禮。


  沈方笑道,“章學士不必多禮,你能突破補元境界同樣出乎我的預料,原想怎麽也得半月之功,沒想到章學士體內真氣精純,福澤深厚,竟然能進入可欲而不可求的忘我狀態。這豈不是上天垂青於你我,西夏之行便又多了一份保障。”


  章惇滿懷喜悅,擦幹淚水,“章某必小心謹慎,不拖子矩的後腿。不知我老師如何?能否使用這種方法提升境界?”


  沈方點了點頭,“我就知道你心裏麵牽掛著安樂先生,安樂先生淡泊名利,體內的真氣比你雄厚百倍,昨日我與嶽丈大人見此法可行,便專程去安樂窩拜訪安樂先生。如今安樂先生正在與你一般閉關修行,待他出關之日,單論修為便比一般的江湖高手還要深厚。”


  “能達到換元境界麽?”


  “那倒不會,換元境界需要的還不是內力,而是感悟與機緣,不過以安樂先生的聰明才智,換元境界指日可待。”


  章惇喜悅之色溢於言表,便如昨日邵雍聽聞章惇修行有成一般。


  “子矩,若是此法有效,我們便可以培養無數補元境界的修行人。”章惇突然想到了一件難以置信的美事。


  沈方哈哈大笑起來,“這種方法隻對象你與安樂先生這種情況的人有效。你們通過修行已經積累了真氣,但是不會使用,致使流失了大部分,此法隻是將你們殘餘的真氣梳理起來。若是沒有修行經曆的人,隻怕外人的一點真氣,都會將他們的經脈撐爆,最後終生與修行無緣。若是從一張白紙開始修行,采用道門正法根基牢靠,不用走彎路,又何需盲修瞎練,平白耽誤許多時日?我三弟德兒,雖然不喜修行,但自幼按此功法修行,如今也積累了足夠的真氣,此次回到昌國隻需點撥一二,便可順利進入補元境界。”


  “三公子年僅十一歲,便能達到補元境界,真乃奇才。”章惇羨慕道。


  張天端笑道,“章學士別被方兒蒙騙,他是在誇自己呢。他一定會說自己八歲便已達到補元境界,而且還是在缺少一魂一魄這種不利於修行的情形之下。”


  沈方被說破了心事,臉皮有點發紅,“嶽丈大人,在章學士麵前,我便是說幾句狂言又如何,不過我倒不認為少了魂魄便不利於修行,或許我能養成持之以恒,不計得失的習慣便是受這二魂六魄的影響。”


  “子矩自然是天縱之才,能將純元子、大勝法王擊殺之人,自有其過人之處。”章惇對沈方的出人意表早已習以為常,“隻是不知道子矩可有什麽速成的功法,能讓章某學來防身。”


  “我師娘在我年幼之時傳授過一個輕身功法《登天縱》,雖然沒有什麽攻擊的手段,但是逃命應當沒有問題,章學士如今已有補元境界的修為,練成《登天縱》應該輕而易舉,至於拳法,箭術,現在有了火槍,這些便全無用武之處。明日,我們便出發前往西夏,一路之上有的是時間交流這些武藝。”


  “這麽急麽?子矩不在洛陽多呆幾日,陪一下兩位弟媳。”


  “章學士還不知道吧,明日我的兩位嶽丈大人便會押送這批黃金珠寶返回昌國,沈某的兩位娘子也將隨軍同行。”


  張天端也笑道,“昨天一天,關伯和的人來找了我不下十次,問什麽時候啟程,要不是方兒出來痛打了他們一頓,隻怕他們會把安樂窩都拆了。”


  “那些宦官想法偏激,眼裏隻有官家一人,子矩身肩重任,不必與這些小人計較。”


  沈方冷笑道,“今日我還要尋這閹狗的麻煩。”


  “明日我們便離開洛陽,子矩何不多花些時間陪兩位娘子,關伯和蟲豸一般的人物,無需浪費時間。”


  張天端淡淡地說道,“章學士,關伯和派了四個武師跟蹤我與方兒,雖然隆德府那邊已做了安排,若不敲打敲打他,他動員力量暗中查找,隻怕還是會找到傳國玉璽的蛛絲馬跡。”


  聽到關伯和涉及到傳國玉璽,章惇眼中凶光一閃,“不如把他除掉。”


  沈方看到章惇變臉如翻書,忍不住嗆了一聲,笑道,“章學士,沈某也殺人,但若論殺心殺氣卻比不上你。關伯和動不得,動了他,隻會引起更多的懷疑。”


  ~~~~~~

  京西北路內監使司衙門。


  京西北路內監使關伯和自幼入宮,後來成為周仁宗柴冒倚重的宦官,深受柴冒與邵玉涵的信任,柴猛登基後,關伯和便辭去了內侍省總管宦官的職使,改任坤寧宮總管宦官,後來王安石變法,各路設置內監使一職,關伯和便向邵太後討要這個美差,坤寧宮總管宦官也由他的幹兒子李德遠來擔任。


  在這西京洛陽城內,雖然有致仕的權貴,榮養的宰相,但名義上卻是以內監使為尊,安撫使負責民政、製置使負責軍政,而內監使則代表官家負責監察,對撫台、製台都有彈劾之權。前些日子,三路經略安撫使沈括來到洛陽駐紮,洛陽先後發生了後唐重寶,婚禮遇險,北遼奸細等大案,整個洛陽都知道了沈氏父子的威名,等到沈氏父子先後離開洛陽,這座矗立於洛河之上的古城才恢複了往日的寧靜,關伯和才再度成為洛陽官民心目中的核心。


  前夜,沈方、張天端、章惇深夜入城,果然在十日之內便辦完了差使,接下來便是將十箱黃金、五大箱珠寶運送入京之事,但是關伯和卻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虛,因為他派出去的四個武師如今一點消息也沒有。


  關伯和強行給自己壯膽,在他看來,內監使奉官家之命監察京西北路,對全境大小官員均有監察之職,沈氏父子自然也不例外,自己動用武師暗中監察,所為也是幫助官家與朝廷免除後顧之憂,便是對沈氏父子也有益處。


  今日早飯之後,他一邊哼著從京城流行過來的京劇小曲,一邊在玻璃走廊曬著太陽,喝著龍井新茶,隻待明日把沈方、張天端等人送走之後,這洛陽就再度恢複往日的繁華安寧。


  洛陽是個好地方啊,花卉繁密,亭院雅致,若論生活,比東京開封絲毫不差。關伯和正在胡思亂想,突然看到自己的幹兒子汪忠平急匆匆地跑進了後院。


  關伯和眉頭一皺,對汪忠平的張惶失措有些厭惡,見他跪在自己麵前,也沒有搭理,隻顧哼著小曲、呷著茶水。


  過了好一會兒,關伯和才冷冷地說道,“和你講了多少次了,走路要輕,要慢,這麽慌慌張張成何體統?若是貴人們看了,還不打你的板子?”


  “兒子知錯。”關伯和有規矩,他不問,下人們絕不能胡亂稟報,以防影響了他的思路,汪忠平雖然有急事要稟報,但也不敢犯關伯和的忌諱。


  關伯和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吧,什麽事。”


  “沈公子求見!”


  關伯和聞言站了起來,“他來了?為何不早說,快快有請。”


  關伯和一腳蹬開擋路的汪忠平,快步向前院跑去。


  沈方坐在內監使司衙門門廳的太師椅上,旁邊圍著幾個陪著笑臉的宦官和衙役,有的搬運炭火,有的遞熱水、熱毛巾,有的奉上瓜果茶點。對於這位深受邵太後與官家寵愛的“駙馬爺”,這些內監使司的隨從便將沈方當作半個主人來侍候。


  關伯和的聲音遠遠地便響了起來,“你們還不把沈公子請到後院?真是一幫蠢材!”


  關伯和堆著笑臉出現在沈方麵前,“沈公子,大駕光臨,咱家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關監台客氣,沈某不請自來,請關監台勿要嫌沈某魯莽。”沈方也站起來一邊行禮,一邊笑嗬嗬道。


  關伯和見沈方言語客氣,心便放下了一半,趕緊在前麵帶路,“沈公子請隨咱家來,咱家有杭州新產的龍井茶,沈公子祖籍錢塘,對茶道必然精通,還請品評一二。”


  沈方與關伯和一路說笑,談一些此行的見聞,把黃獅嶺滅殺數百人、刀砍大寨主、掃平北遼奸細等事簡要敘述一遍,關伯和聽到這短短數日居然發生這麽多事,連連稱讚沈方少年英雄,皇天庇佑。


  等沈方與關伯和在後堂坐定,丫鬟奉上茶水之後,沈方反而閉口不言,臉色也漸漸沉了下來。


  關伯和小心翼翼道,“沈公子,可是這茶水不合口味?”


  沈方淡淡地說道,“關監台,在外人麵前,沈某還會顧及你的體麵,你先讓這些丫鬟下去,我有話要講。”


  關伯和一擺手,那些丫鬟便快步走出了房間,將房門帶好,棉簾放下。


  “沈公子,我們也不是外人,有話請直講。”


  沈方伸手一拍桌子,兩人中間的桌子應聲而碎,桌子之上的茶杯、茶碗自然碎了一地,便是瓜果茶點也在青石地板上亂滾。


  關伯和臉上橫肉微顫,沉聲道,“沈公子,究竟是何事,需要如此作派?!”


  “你安排四個武師暗中跟隨,究竟意欲何為?!”


  關伯和哈哈笑了起來,“咱家還以為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原來是這樁?咱家奉官家之命監察本路百官行跡,動用一些暗地的手段實屬尋常。”


  沈方冷哼道,“可是你關監台的人都跟到河東南路去了。”


  “啊?!這個咱家就不知道了。”關伯和裝作很無辜的樣子,“不對啊,沈公子前去太行山剿匪,為何前往河東南路?!”


  “剿匪隻是其一,難道我去哪裏還需要和關監台請示不成?”


  關伯和連連擺手道,“不用,不用!這件事全是誤會,那四個蠢材,定是怕回來不好交待,才擅自作主跟了上去,待他們回來之後,我一定重重處罰。”


  “他們便不用關監台費心,一人留下了一隻耳朵。”


  關伯和臉色微變,但還是強笑道,“沈公子罰的好,他們也該長點記性。”


  沈方咳嗽了一聲,“我來這裏,是想問問關監台,你該給我什麽交待?!”


  關伯和一驚,站了起來,他呆呆地看向沈方,發現沈方一副認真的神色,“沈公子,你究竟意欲何為?!莫非也要咱家的耳朵不成!”說到後麵,便帶了憤怒的話音。


  沈方也站了起來,伸手在關伯和幹瘦如枯樹般的臉上輕拍了幾下,“我知道你是邵太後的人,但我想要處死你和捏死一隻蒼蠅沒什麽兩樣。太後娘娘是看重你,還是看重昌國公主,你心裏應該有數。你這個蠢貨,自以為受到太後娘娘重用,便得意忘形,竟敢管我家的私事?!昨日我與慶國公在安樂窩,你明知安樂先生乃是邵太後子侄,還敢派人三番五次打擾,這豈不是奴才反客為主,我便是替邵太後除掉你這個閹人,太後娘娘也隻會領我的情。”


  關伯和聽到沈方之言,隻覺五雷轟頂。派人跟蹤官員乃是自己的職使,而且也隻是微末大的一件小事兒,沒想到卻把沈方得罪的死死的。更為要命的是,沈方抬出安樂先生,這卻是他百口莫辨之事。昨日他是安排人尋找慶國公商議起程之事,便是找到安樂窩,下人亦絕不敢過分打擾,隻是想請慶國公赴宴,為了給足慶國公麵子,以內監使司衙門的排場,還去了許多波,以顯示自己的誠意。沒想到,沈方倒打一靶,反而誣陷自己打擾安樂先生,這理去哪裏說去?說到底,還是誰的勢大,誰就有理。


  關伯和想起沈方的行事作風,當即不再猶豫,立即跪倒在地,在青石板上咚咚磕起了響頭,“老奴失察,致使犯下大錯,還請沈公子高抬貴手,放過老奴。”


  沈方知道這些閹人性情偏激,這種前拒後恭之事做的出來,但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跪在自己麵前,還是於心不忍。他強壓住想要扶起關伯和的衝動,冷哼道,“我既然來找你說開此事,並在下人麵前給你留下麵子,便沒有想為難你的意思。隻是今後放聰明點,別死了以後,連誰殺的你都不知道。”


  關伯和連聲道謝,隻覺後背也濕了一大片,粘在身上格外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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