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如何校準時間
勝吉十九年九月初一，陽光明媚，萬裏無雲，明州海域刮著並不是很大的西南風。
辰時時分，黃興島附近的海域已聚集了近百條戰船，多數是五百料左右的戰船，最大的一千料戰船僅有十艘。戰船的甲板上站著密密麻麻的來自七十二島的海盜，這些海盜平時捕漁，偶爾才會在島主的帶領下襲擊商船，所乘也不過是二百料左右的小船，一次最多也隻有幾十人，象如今這樣大張旗鼓，一次動用八千兄弟去進攻昌國沈家，也是頭一次。且不說沈家隻有四千多剛招來的新手，就算是同等規模的大周海軍，在明州這片海域，怎麽能和熟悉海情，在海浪中廝混一輩子的海盜們相比。
人員船隻眾多，輔滿了整片海麵。陰國興看著眼前宏大的場麵，有心說上幾句場麵話，但喊了幾句，隻有旁邊幾條船能聽到，後麵更多的船紛紛打聽大龍頭在說什麽，一片混亂。陰國興見狀隻好作罷，命令升起紅旗，七十條戰船載著八千海盜向岱山、衢山駛去。黃光島的精壯兵丁全部出動，島上隻留下三百老弱病殘和二三十條小漁船，一旦前線失利，黃興島連一點翻盤的機會都沒有。
一個半時辰後，陰國興、趙櫓帶領船隊與黃夫人在岱衢洋分道揚鑣，駛往岱山。陰國興選擇的是龍山咀附近的淺灘，這地方他們來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已習慣了這裏的水情。岱山島剛進入視線，陰國興便看到島上升起了濃煙。
陰國興皺著眉頭道，“趙兄弟，離岱山還有如此之遠，岱山居然能提前發現報警，看來將是一場惡仗。”
趙櫓舔了舔嘴唇笑道，“管他作甚，招子亮的正好挖出來下酒。”
陰國興陰沉著臉讓船隊排好陣勢，向岱山島壓了上去，離岱山島還有兩百步的時候，放下舢板，一隊隊的海盜揮舞著刀槍，嘶吼著壯膽，劃著舢板向海灘越靠越近。海灘上沒有看到一個閑雜人等。處在舢板最前列的陰國興和趙櫓見狀大喜。陰國興還有一絲顧慮，收了喜色說道，“趙兄弟，小心為上，以防沈家有詐。”
另一條舢板上的趙櫓哈哈大笑道，“這沈家根本就沒有多少防備，我們這麽多人，擠也能把他們擠到海裏。”
沒有用了多久，一條條舢板停靠在沙灘，除了五百人留著看守船隻和舢板之外，另外四千五千人由各自島主帶領，已列隊完畢。
陰國興高聲喊道，“兄弟們，沈家沒有一點防備，這島上所取之物，全部為各位兄弟所有，能夠擒獲沈家玻璃工匠者重賞一百貫，黃夫人現在正為我等拖住沈家大部，時間緊迫，太陽落山之前，我們必須連夜撤走。請兄弟們奮力一戰！”
海盜們揮舞著兵器高聲廝吼，“殺他娘的！”“衝啊！”
在陰國興和趙櫓的帶領下，海盜們衝向了岱山正在興建的工坊區。剛衝到森林旁邊的一條小道，隻見有一千多人擋住了去路。
陰國興看到二百步外的這些沈家士兵手裏持著一個鐵棍指著自己的手下，心知必是沈家新發明的弓弩，“趙兄弟，你領一千個兄弟，繞到側翼攻擊，我領著剩下的兄弟舉盾頂上去。”
趙櫓很想直接上陣廝殺，但此時也不是爭搶功勞的時候，便點了手下浪崗的一千個弟兄，跟著他退回沙灘，沿著沙灘迂回包抄過來。
沈家的士兵見到海盜分兵，陣型便有了些許變化，陰國興等的就是這個時刻，立刻大喊一聲，拿著一麵厚重的木盾就向沈家士兵衝去。
二百步，陰國興看到前方的士兵沒有任何張弓的動作，一百步，前方的士兵仍然沒有張弓的動作，陰國興有一絲不詳的預感。身邊的兄弟們已經亢奮到極點，他們馬上就能見到血，不是沈家士兵的，就是自己的。隻要見到血，海盜們將會更勇猛，而沈家這些新兵將會一衝而潰。
槍響了！
四百顆子彈將衝到前麵的二百來個弟兄瞬間擊倒，絕大多數一擊斃命，隻有十幾個海盜沒有被打中要害，但是中彈的地方已經粉碎，躺在地上痛得慘叫不已。
“大龍頭！”“大龍頭！”黃興島的弟兄們眼見著兩顆彈丸射穿木盾，射中陰國興的身體，將陰國興擊倒在地，鮮血瞬間噴湧而出，陰國興連一個聲響都沒發出來，便失了性命。陰國興屍體周圍的海盜頓時忘記了進攻，也忘掉了躲避，隻是張皇地呼喊著。
又是一輪槍響！
當又有二百多個弟兄倒下後，所有的海盜反應過來，扔下武器直接向沙灘衝去。
陸軍一團一連連長陽國海是岱山島的臨時指揮，他高舉的手沒有再次放下，負責三段擊第三擊的士兵沒有等來射擊的號令，有些疑惑地扭頭看向排長的位置。三段擊負責指揮的是各排排長，而排長則是見連長的旗號行事。
“陽連長，為什麽不開槍？”二連連長徐興富大喊道。
“敵軍已潰，此時多殺無益，三連、四連、五連負責追擊潰敵，沒有反抗，便不可濫殺無辜，否則軍法從事。”陽國海抬高嗓門，大聲命令道。所有的連、排長都聽到了命令，三、四、五連連長便帶著手下的士兵銜尾追擊。
“徐連長，你和我負責殲滅側翼這支來敵吧。”
徐興富歎了一口氣道，“陽連長，你心腸也太軟了，不把他們殺得肝膽俱裂，便起不到殺雞儆猴的效果。”
“徐連長，你認為他們現在還敢戰鬥嗎？你我第一次遇到步槍開火，一樣會潰不成軍。”陽國海說完，便看著側翼另外一支海盜隊伍。
趙櫓和他的手下，也被兩聲巨響嚇得停下腳步，他們狐疑地看著遠處沈家士兵的陣列，正在這時，隊伍後方傳來喧嘩。
“大龍頭他們逃跑了！”
“放屁！大龍頭怎麽~”趙櫓話沒有說完，便發現後方的海灘漸漸被潰敗的士兵擠滿。
“大當家的，我們也撤退吧。”趙櫓的一個親信仗著膽子小聲說道。
趙櫓沉默了一下，“撤！”
陽國海見側翼的海盜離自己的隊伍還有二百多步，停止了攻擊，片刻之後又有逃竄的意圖，便下令道，“瞄準前麵那個領頭的，開槍！”
一連、二連四百把槍，同時朝著趙櫓的方向射出致命一擊，趙櫓和他身邊幾十個海盜瞬間被打成馬蜂窩，死的不能再死了。
浪崗海盜一下子炸了窩，由撤退轉變為潰敗，兵器、木盾扔了一地。
“追吧！把匪首幹掉，剩下的人就好招降了。”
“投降不殺！”上千名陸軍士兵同時呐喊的聲音在海灘上響起。
跑的快的海盜早乘了舢板向海麵上的船隻駛去，根本不會停下來等其它海盜。而跑的慢的海盜既使上了舢板，麵對沈家士兵的射擊，也沒有任何防衛之力，隻好乖乖地下來，跪在沙灘上高興雙手投降。
四千五百個海盜，打死打傷近五百，跑了四、五百，倒有三千五百人被一千陸軍一團的士兵俘虜。親衛隊和護衛隊的士兵雖然也有步槍，但沈方已安排他們鎮守工坊等重要地方，失去了立功的大好機會。在陸軍士兵黑洞洞的槍口下，海盜們麵色慘白被捆了雙手牽往陸軍的臨時營地，等待清理戰場後，再行發落。
一路上，海盜們看到一座座工坊和住宅區拔地而起，負責建設的泥瓦匠和正在工作的坊工竟然沒有因為槍聲而中斷工作。每一個重要的工坊、卡口都有十幾個同樣持那能冒火光，發巨響的鐵棍的士兵來把守。進攻岱山真是愚蠢之舉，所有的海盜們灰心喪氣地想道。
黃夫人的船隊在離衢山還有兩裏之時，遇到了由沈方、金樾率領的海軍船隊。
與黃夫人手下一千料、五百料的船隻相比，沈方、金樾所使用的四千料船隻就象一座小山一般遠遠地壓了過來。
黃夫人見沈方的船隊駛了過來，便高聲喊道，“來者可是沈家二公子？”
“正是！不知黃夫人遠道而來所為何事？！”對於桃花島赫赫有名的黃夫人，在昌國這些日子，他不僅僅聽各色人等提起過，而且早有結交之心。桃花島黃藥師真有其人，隻可惜英年早逝，隻留下黃夫人和一個小女兒，若不是事務繁忙，他早就想帶王可兒去桃花島拜訪，看看那小姑娘是不是傳說中的黃蓉。
黃夫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咬牙說道，“二公子，我等隻是靠海吃飯，想要一條活路，可是沈家將昌國據為己有，漁民失去了漁船，農戶失去了土地。現在你們又招兵買馬，意圖剿滅各島，連一條活路也不給我等留下。我等便替天行道，為昌國百姓除掉沈家這個禍害。”
“哦，這是你黃夫人的意思？還是大龍頭的意思？”
“這是明州七十二島共同的主意。還望二公子懸崖勒馬，停止對七十二島的敵意，”
“那麽大龍頭可在？可否現身一敘。”
“二公子，不必再試探於我，此時岱山已被我七十二島英雄拿下。小女不才，縱使不能戰勝沈家軍隊，隻是拖住二公子又有何難。”
沈方歎了口氣，“若是大龍頭敗了呢？”
黃夫人象聽到一個笑話，“若是大龍頭敗了，小女任憑二公子處置。”
黃夫人的任務是拖住沈方的援軍，所以她如果能穩住沈家船隊便已立下大功，她見沈方托大，便更加放心，隻是張羅著自己的船隊排好陣式，以防沈家船隊突圍。
沈方對陸軍一團擊潰海盜有十足的把握，也不著急，叫人擺上方幾，在船頭與金樾品起茶來。
沈方見金樾眼睛一直往黃夫人那裏瞟，笑問道，“金大哥，莫非看上了黃夫人？”
金樾紅了臉，“二公子說笑了，黃夫人神仙一般的人物，豈容我等俗人褻瀆，隻因金某在明州已久，桃花島黃藥師、黃夫人的名號如雷貫耳，今日得見真人，果然名不虛傳。”
“那你可知，剛才我隻要一聲令下，黃夫人再有通天的本領，也隻能香消玉殞！”
“不要！”金樾失聲道，而後又想起什麽，“二公子別誤會，不是金某對黃夫人有非份之想，隻是桃花島與昌國頗近，昌國百姓多感念黃藥師、黃夫人恩情。黃夫人與黃興島大龍頭、浪崗趙櫓大不相同。”
過了一個多時辰，隻見岱山方麵駛過來一支船隊，雖說是船隊卻根本沒有章法，稀稀拉拉，一看便是沒有組織的散兵遊勇。
黃夫人見了，眉頭一皺，命手下乘快船打聽消息，一刻鍾後，手下傳來令所有人震驚的消息，大龍頭、趙櫓隻一個回合便被沈家軍隊用神兵利器打死，除了這一千多人逃了回來，其餘的人或死或降。
黃夫人心思激蕩，幾乎無法站穩，被旁邊的親近侍女扶穩。所有聽到消息的人麵如土色，在沈家船隊旗艦船頭，飲茶說笑的沈方在這些人的心目中，已經和修羅魔鬼無異。
黃夫人冷言道，“果真如此？”
手下又急又氣道，“夫人，您看，那些船根本沒有過來打招呼的意思，一心想逃回各島。”
“蠢材！逃回去又能躲得了幾日！”黃夫人看著遠處四散奔逃的船隻，忍不住罵道。
“夫人，我們也先撤退吧，如果沈家真有神兵利器，我們斷不可硬拚！”手下壯著膽子說出了許多人的心裏話。
黃夫人看到沈方已注意到他們這條船上的動靜，強顏歡笑道，“二公子，果然好手段，大龍頭果然敗了。”說出敗字，黃夫人言語中已露淒涼之意。
“那麽剛才我們說的還算數吧？！”
“當然算數！二公子既然能戰勝七十二島的聯軍，今日便是七十二島之主，便是新的大龍頭，小女子拜大龍頭。”
“別！別！”沈方搖搖手道。“大龍頭之名號就算了。今日我立下誓言，收複昌國海域所有島嶼，必給每一島居民公平、合理的照料，如違此誓，天人可棄。”
黃夫人聞言大喜，“二公子不會追究我等犯上之罪。”
“當然不會，昌國百姓的生活，黃夫人你也聽說過，今後昌國海域所有的居民，都可以享受與昌國百姓一樣的待遇。”
“可有什麽條件？”黃夫人狐疑道。
“當然有，”沈方笑道，“其一，居民得參加沈氏安排的產業，也就是說，今後昌國海域中的居民全是沈家的人，我沈家才會妥善照料。”
黃夫人點點頭，對這點她早有預料。
“其二，黃夫人，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沈方看了金樾一眼，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