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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礬樓夜宴

  勝吉十九年臘月二十三,小年。


  皇宮大內熱鬧非凡,處處張燈結彩,爆竹聲不時從宮裏各處傳出,過了小年,皇宮裏麵的慶祝新年的節目層出不窮,直到來年上元節,連著二十多天都是喜慶日子。這兩年,朝延年入過億貫,皇帝柴猛的內庫也日漸充盈,加上自昌國而來的各種新鮮玩藝,讓今年的氣氛更甚於往年。


  宮門辰時剛啟鑰,紫宸殿少侍童貫便急匆匆率先出了宮門,也顧不上和守門的校尉、侍衛寒暄,騎著內侍省禦馬監小宦官牽來的黃鬃馬急馳而去。


  小宦官目送著童貫遠去,流露出羨慕的神色,一般的常侍、少侍如何能在一大早調動禦馬監的馬匹,這童貫手持著內侍省總管太監吳成的手令,禦馬監主管太監也不敢怠慢,趕緊挑了一匹腳力最好的駿馬,派小宦官送出宮門。


  看守此處宮門的校尉見小宦官看的出神,便問道,“童少侍這麽早出宮,有何急事?!”


  “少侍奉旨出宮,咱家怎敢隨便打聽。”


  “你這小宦官,年齡不大,架子到不小!”校尉怒道,對於這種底層的小太監,他們並不會放在眼裏。


  小宦官見校尉發了火,也有些心虛,趕緊陪笑道,“將軍息怒,奴婢實在不知。”


  “滾吧,以後眼裏長點水,機靈點兒。”


  小宦官趕緊提起長袍向宮內跑去,由於長袍過於寬大,沒有留意間,竟然摔倒在地,小宦官爬起身來,看到身上的長袍已沾染上汙跡,頓時哭喪著臉,在侍衛們的哄笑中,也不敢哭鬧,繼續邁著小碎步向禦馬監跑去。


  校尉不屑地唾了一口,“沒卵蛋的閹人。”昨天晚上童貫帶來的高大少年頗為眼色,回過頭細想,根本不象宮裏的小宦官,隻是宮中隱秘之事頗多,他也不好隨便打聽,以免惹禍上身。


  童貫騎著黃鬃馬,任由寒風將自己的衣襟吹得獵獵作響,他的思緒已飛到了宋國公府。把官家親自安排的差事辦漂亮,沈家二公子才有為自己說話的借口。建功立業乃是每個男兒的夢想,身為殘缺之人,想要上沙場殺敵立功更加艱難,還好有幹爹撐腰,隻要沈家二公子能夠舉薦,看到幹爹的麵子上,官家或許會恩準自己離開京城前往延慶路辦差,那可是主管太監才能接到的差使。


  童貫來到宋國公府之後,小宦官們正在用早飯,這些人已經在卯時起床,隨同沈方練了一個時辰內功,一個個充滿了倦意,不住地打哈欠。見到童貫進來,一個與其相熟的小宦官趕緊說道,“道夫,沈公子讓你來了以後,直接去找他。”


  童貫聞言,抓了一個白麵饅頭塞到嘴裏,一邊啃著一邊前往沈方練功的後院。


  沈方見到童貫風塵仆仆地趕來,身上還帶著寒氣,便指了指身後的房間,“先喝點粥,吃點幹糧。”


  童貫客氣了一番,見沈方有些不耐煩,便依言進了房間,裏麵擺著四碟小菜,五種點心,還有肉包子、白麵饅頭,童貫給自己盛了一碗米粥,飽餐了一頓。再出來時,麵對沈方之時,便多了幾分親近。


  “童貫,昨天承你的情了。”沈方微笑道。


  “沈公子客氣,公主若要出宮,自然也毫無問題,今後若是沈公子想見公主,隻需給童某說一聲,我便進宮給公主報信。”


  沈方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遞過一張寫滿字跡的紙張,“今日,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辦,便寫了一個章程,你按照這個章程訓練這些宦官,不可偷懶,今晚回來之後,我來看結果。”


  “沈公子放心,定不負所托。”


  沈方安頓了童貫等人,來到前院,找到了正在吃早飯的沈林。沈林見沈方一大早前來尋他,知道必有要事,便遣退丫鬟,神色略有些激動地說道,“二公子,可是決定動手了?!”


  “現在還不到時候,崔大旺表現的怎麽樣?”


  “他是鐵了心想進沈府,見誰都巴結,這樣的人斷不可留。”沈林流露出事成之後,殺人滅口的意思,他經曆過李大路背叛之事,對於這種見風使舵、自私自利的小人實在無法容忍。


  “他這種人,壞在了表麵,也辦不了什麽壞事,把他押到朝鮮,以後說不定還會有用處。”


  “他能有什麽用處?這種貪財之人,隨處可以找到。”


  “李大路的所作所為,總有一天要公布於世,沈家現在不方便出麵,但並不表示以後也不能出聲,待公布之日,天下便知道,我沈家恩怨分明,對沈家有恩之人,沈家會銘記在心,若是得罪了沈家,便隻有死路一條。隻有這樣,才能給那些背主棄義的人應有的懲罰。”


  沈林跪倒在地,“二公子能夠為先主人申冤,先主人便是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


  “林叔,你何必客氣,王家的事,便是我沈家的事。現在當務之急,是把英娘請回來。”沈方將沈林攙了起來。


  “二公子,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沈林隻道沈方想要納李師師為妾,可是李師師如今隻有十來歲,還不到婚配的年齡。“英娘已經接受了,沈家、王家乃世家通好的事實,隻是失了部分記憶,待恢複記憶之後,自然會將沈家當做自己的家。現在,英娘已經習慣了礬樓的生活,倒也不好輕易改變。”


  “這便是我今天要找你商談之事。我今日便把英娘接來,你看看沈府附近還能不能買下宅院,無論開出什麽樣的價格,買下來,送給英娘。”


  沈林犯難道,“若在平時,這事倒也不難辦,隻是還有幾日便過年了,隻怕沒有哪家願意在此時賣宅子。”


  沈方皺眉想了想,歎了一口氣,“那就先租下來,等過完年再說。”


  “這事好辦,李侍郎的府第離宋國公府不到百丈,李侍郎致仕之後,李府由遠房侄子居住,雖然有賣宅院的意思,但沒有李侍郎的同意,他的侄子不敢輕易將宅院賣了。若是我們隻是租下來,李家公子貪財,必會同意,待過了年,老爺再給李侍郎修書一封,此事便成了。”


  “好,那你今天就安排人專辦此事,把這個院子好好打理一番,估計要住不少人。”


  “英娘便是過來,也隻會帶一兩個侍候梳洗的丫鬟,也沒有幾個人。”


  “此處我還有大用,用不了多久你便明白了。”


  沈林見沈方吊胃口,也不以為意。沈方所作所為,猶如神龍見首不見尾,旁人極難猜度,隻要把事情辦好即可,這是在沈家上下已形成的規矩。


  “二公子,那李大路呢?繼續監視著?”沈林還是忘不了收拾掉李大路。


  “等我爹爹離了京城,再處理掉此人。”沈方已做好了將京城再大鬧一場的準備,為了避免因此和父親有無謂的爭執,便決定待沈方過了元旦,前往延慶路之後,再放開手腳,給官家一個驚喜。


  ~~~~~~

  礬樓。


  掌櫃李氏略有緊張地看著眼前的沈方,那條在前幾天夾著尾巴逃回沈府的大凶狗,吐著舌頭,搖著尾巴,伏在沈方旁邊,上次隨沈方而來那隻蒼鷹卻不知道飛向何處,今天隨沈方來的乃是另一蒼鷹,被沈府的家丁套住腳捧在手中。


  “沈公子,不知今日來礬樓有何貴幹?”


  “多日未見師師,甚是想念。李掌櫃把師師姑娘喚來一敘。”


  李氏隻覺頭皮發麻,這個煞星十九那日把礬樓翻了個底朝天,甚至將李師師和那所謂的慕公子搶走,要不是事後殿前侍衛將礬樓圍的水泄不通,嚴禁人員進出,她還無法得知慕公子的真實身份,便是當今官家最寵信的四公主。闖下這麽大的禍,對於礬樓而言乃是滔天大禍,既使礬樓乃是齊王的產業,在官家盛怒之下,停業整頓尚屬小事,便是被取消了正店資格,甚至追求礬樓護持不力之罪也大有可能。李氏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表麵上顯得誠惶誠恐,但心底裏卻湧出一片快意,對於沈方這個永遠得罪不起的刺頭,她自然會退避三舍,要多遠就離開多遠,如今有了官家的懲戒,沈方便會收斂許多,甚至被逐出京城、發配荒蠻之地都有可能。要是那樣,便是礬樓呆不成了,自己帶著手下的姑娘去哪裏還闖不出一個好名頭。


  世事難預料,沒有想到這沈家居然有通天之能,被查封不到幾個時辰事情便有了反轉,沈方這個惡少衙內搖身一變,成為當今天子的乘龍快婿。包圍礬樓的殿前侍衛撤走之前還專門交待,對於十九發生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能往外傳。心亂如麻之際,見師師平安歸來,也顧不上細問,隻道是朝廷抄沈家的官兵將李師師救了出來。如今這個煞星便大模大樣地坐在礬樓向她要人,如何能讓她放下心來。沈方剛進礬樓,手下的夥計便被派往齊王府請高管家稟報齊王定守,自己隻要支撐片刻,想來齊王府的人便到了。


  “沈公子,昨日小女師師獻藝到深夜,隻怕現在還在休息。不知駙馬爺找師師可有何要事?”李氏陪笑道。


  “駙馬這個稱呼可不敢當,雖然太後娘娘賜婚,沈某也麵見了官家,但未辦婚禮,沈某不敢妄稱附馬。”


  李氏暗道,你明白自己的身份就好,說什麽附馬,就是入贅給皇家,終生不得踏入風月場所,你小子不知輕重,還敢來礬樓鬧事。但李氏言語之中卻不敢有一絲怠慢,“那也是遲早的事,齊王與公主乃是兄妹,說起來,沈公子也是自己人,今後若能來礬樓,便隨時來,隻是不要帶這些飛禽走狗,嚇走了客人,齊王麵子上也不好看。”


  “李掌櫃,我聽你話中有話,你的意思是這礬樓,我沈方還來不得了?!”


  李氏將話說開了,便索性點清楚,“沈公子,論身份,你今後貴為附馬,正合在附馬府陪同公主吟詩弄樂,豈有來這風月場所的時間;論關係,你是礬樓東家的妹夫,來了礬樓便如到自己家一般,讓沈公子緊著來,時間長了也會厭煩嫌憎;論私交,小女師師一向對沈公子敬而遠之,並不願意見沈公子;而且,沈公子還是妙香樓的東家,妙香樓與我礬樓乃是競爭對手,沈公子何苦放著自家酒樓不捧場,非要尋礬樓的麻煩?”李氏便象倒豆子一般劈哩叭啦倒個不停。


  “這麽說,李掌櫃是不歡迎在下了?!”


  “不敢,沈公子接觸的是太後娘娘、當今官家,礬樓一個小小池塘,容不下你的身段。”李氏暗中估摸時間,齊王府的人也該到了,言語之間便多了幾分底氣。


  沈方笑道,“李掌櫃好口才,不知你將我阻攔這麽久,是在等人麽?”


  李氏眼神有些躲閃,突然看到礬樓門口之人,頓時放下心來,笑著迎了上去,“齊王殿下,你可算來了。”


  柴濮沒有接話,徑自走向沈方,上下打量了沈方好一陣子。


  沈方笑道,“齊王殿下,在下身上可有不妥之處?!”


  柴濮也笑了起來,“本王是好奇你有什麽三頭六臂,居然能讓婧兒傾心於你,這兩年,父皇、母後為婧兒找了多少青年才俊,婧兒都不放在眼裏,沒想到卻看中了你。”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況且沈某自覺尚有些薄才,也不算辱沒了公主。”


  “那是自然,若不是子矩有幾分才幹,老祖宗和父皇也不會因婧兒一言接納你,公主下嫁之事關係皇家體麵,豈能兒戲。”


  “小子也感念太後娘娘和官家的聖恩。”


  “然後呢?!就背著婧兒來到這樣的場所,還點名要見礬樓的頭牌?”柴濮的聲音漸漸冷洌起來,象是為四妹撐腰的感覺,事實上,柴猛的幾個子女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麽感情,幾個皇子之間甚至還是巴不得對方犯錯的競爭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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