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張汐顏回到山巔雲海玉閣, 坐了一會兒，被柳雨氣到差點吐血的心情迅速平複。
山頂的清冷與跟柳雨相處時的熱鬧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不是喜歡熱鬧的人，很多時候更喜歡自己獨自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著, 看看書、琢磨些修煉功法、研究下陣法、法器。可一個人待久了, 能被孤獨淹沒, 甚至會有種歲月是那麽的漫長, 長到仿佛看不到盡頭, 日子千篇一律地重複, 除了掙紮著生存就是帶著蠱道宗的人掙紮生存。
快樂、開心變成難以獲取的奢侈品。
她情緒越來越少, 哪怕麵對生死存亡的險境, 也毫無波瀾。
每當這時候，她就會想，柳雨在身邊該有多好。
她知道柳雨已經身死, 但魂魄還在, 棲身在花神蠱中。
她開啟額間天眼能隱約感知到柳雨大概是在鬼巫兩界的交界地帶的某一處。隻是交匯地帶的結構複雜，有無數次元界重疊、幹擾感知，無法確定柳雨的具體方位, 隻能隱約感覺到柳雨跟巫神樹之間有種隱隱約約的聯係, 似乎處在巫神的保護下。
柳雨身上的花神蠱便是來自巫神, 如果說這世上誰對她的行蹤最清楚, 那就隻有巫神。
那時的柳雨傷得很重，變成了子蠱模樣，隻有蒲公英種子大小，而她剛到不周山，連個立足之地都沒有, 根本沒有餘力去保護柳雨、沒有能力幫柳雨養傷。
巫神問她, 是想帶走柳雨, 再被柳雨的傷勢拖累，最後大家一起死，還是各自安好。
她選擇了各自安好。
後來她慢慢地站穩根腳，建立起蠱道宗，有了棲身之地，有了能保護柳雨的能力，她想接回柳雨時，巫神沉眠了。
少巫身死魂散之時，正好在巫神身邊，巫神不忍看到自己的孩子死去，將少巫的神魂接引回體內重新孕育。巫神重新孕育少巫，耗去大量的神力，使得它逐漸虛弱，不得不以沉眠的方式保護自己和正在孕育的孩子。
巫神沉睡前，將張家和柳家在人間的後代都接引了過來，之後便沉睡至今。自那以後，人間通往鬼界和巫界的通道再次中斷。
她沒能從巫神那打聽到柳雨的下落，隻能開啟天眼去感知推算柳雨的行蹤，再去尋找。
外敵眾多，她為了避免柳雨遭到更多的危險，不敢讓外界知道柳雨落單在外，甚至連柳家後代中知道柳雨的也屈指可數。
她隻能獨自尋找，陸陸續續的找了柳雨數百年，每一次都無功而返。
失望的次數多了，漸漸的習慣了，她對於找到柳雨也逐漸不抱希望，卻又會經常去想，柳雨為什麽沒有來找她，為什麽會一直沒有消息。柳雨那作天作地的性子，那上進的事業心、折騰勁，不應該一點消息都沒有，怎麽都該經營起一畝三分地稱王稱霸了。
她開始懷疑柳雨到底是生是死，懷疑自己的感知是否有誤，卻得不到答案。
各自安好，未必安好。一時的放手，想再找回，卻是那麽的難。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後悔當初的選擇。
她想柳雨活著，她想有天能遇到柳雨，能把柳雨找回來。她按照柳雨喜歡的風格建了雲海玉閣，卻隻有自己一個人在這裏，住了好幾百年。
奢華的建築，滿屋的珍寶，本該熱熱鬧鬧的地方，隻有滿室冷清。
她在鬼巫峽意外遇到柳雨。柳雨從一枚小小的蒲公英種子大小變成一隻能夠化形的蠱妖，卻忘了她。那片區域明顯是巫神精心挑選的。它位於巫神所在的聖山和鬼界的鬼門關之間的鬼巫峽深處，沒有厲害的野生鬼怪妖物，空間結構穩定，卻是夾縫眾多利於逃生，低階的鬼物蠱類比比皆是，食物充足。如果有強大的外敵來襲，前有巫族聖山，後有鬼界的鬼門關抵擋，很難到得了鬼巫峽。
她去鬼巫峽，也很少走到那個深的地方。那次純屬意外。天界的天龍族派出龍妖老祖潛入巫族，似乎是想探查巫神情況。她去鬼巫峽采藥，正好遇到。
天龍族太子庚辰死在她的手裏，她的身上烙有他死前下的咒，天龍族見到她便知道她她殺了庚辰。仇恨值拉太高，七條龍妖當即調轉矛頭來追殺她。她寡不敵眾，唯有把它們引往鬼巫峽深處，再想辦法引地煞之氣結陣誅殺。她遭到它們的包圍，突圍時殺了兩條，被打下懸崖，短暫的昏迷後，醒來時，意外見到了柳雨。
柳雨還是那性子，長得更加妖嬈，千年修行的技能點都糊到了臉上。柳雨記得自己的名字，記得來自哪裏，卻獨獨忘了她，還想抱大腿。她找到柳雨，還沒來得及高興便被生氣淹沒。
那時情況危險，她想把柳雨留下，等滅了那幾條龍再回來，但柳雨緊追不舍，還差點讓妖龍所害，她隻能帶上柳雨。
其實，挺好，她把柳雨找回來了，盡管柳雨更作了。
一個人清靜，但孤獨。兩個人熱鬧，但頭大，有柳雨這作精，更是半點不省心。
張汐顏心想，她用十二根巫神柱把柳雨圈起來，封得嚴嚴實實的，大概能安靜一會兒。
她平複好心情，便給各山、各房的長老傳訊，讓他們來雲海玉閣議事。
少巫即將出生，那時是巫神最虛弱的時候，巫神和少巫都需要保護。巫族已經聚在聖山守護巫神和少巫，可外防疏漏挺多，需要補全。
雖然她已經轉世重修，但她前世作為黎蟲蟲時是巫族大祭司，如今的道行神力也是融合了前世修為得來的，且蠱道宗張家都是黎蟲蟲的後代。巫族大祭司一脈在這時候得回去。
張汐顏原計劃是自己現在就帶人回去，可柳雨的狀況不斷，短時間內撒不開手。離少巫出生還有一段時間，她可以另行安排人先回去布防，到少巫出生時再趕回去。
目前帶隊去巫族的人選有兩個，一個是三姑奶奶張嬌妍，另一個張繼平。張繼平是張家的二代祖宗，黎蟲蟲的獨子，修行道行是蠱道宗裏除她以外最高的，也是她成天要躲的，因此經常把張繼平外派出去。
她的記憶情感包括人格都是張汐顏，不是前世的黎蟲蟲，一直把張繼平看作二代祖宗。可張繼平把她當親娘，一直喊她“阿娘”。她跟張繼平相處過於尷尬，少見為妙。
張汐顏不知道她上輩子是不是腦袋被驢踢了，在感應到天機轉世投胎到自家後代身上前沒想過倫理問題？以至於現在是她的列代祖宗們都喊她祖宗！
隨著她堂哥的後代一代代繁衍，她的輩份年年上漲，現在已經成真祖宗輩人了。
守護巫神是大祭司一脈的事，張汐顏叫來的都是遺傳到黎蟲蟲巫族血脈的張家後代。張家後代中，那些血脈中巫族力量薄弱、甚至沒有遺傳到巫族血脈的，沒享受到巫族血脈帶來的修行便利，也不算是巫族人，沒必要為此冒險赴命，不在此例。
……
張汐顏安排好各項事情，送走以張繼平為首的去保護巫神和少巫的眾人後，已經是好幾天後。
她忙完各項事情，立即趕往柳家村。
柳雨這幾天安靜得過於詭異。
她布下的各種防禦和預警都沒有反應，說明柳雨沒有破碰過它們，也沒有離開她劃定的區域。以柳雨的性格，這極為反常。哪怕是柳雨把巫神柱毀了，她都不會覺得意外。
這麽安靜，真讓她不安。
張汐顏來到柳雨住的屋子，沒見到柳雨，隻見到幾個雜役在打掃衛生，把屋子擦得一點灰都沒有。她給柳雨的三本書，端端正正地擺在屋子裏的桌子上。她送給柳雨的戒指則落在地上，還被人路過時踩了幾腳鑲在了泥地。
張汐顏把戒指從泥裏麵摳出來，入手便感覺到不對勁，裏麵有活物，還是隻花神蠱。
她把裏麵的花神蠱倒出來，攤在掌心裏，赫然發現正是安靜了好幾天的柳雨。
柳雨趴有掌心裏，表情有點癡傻，呆呆地看著她。那眼神不知道是委屈還是無語。
張汐顏問道：“你跑到芥子石裏做什麽？”
柳雨看看天空，看看張汐顏，看看周圍。她可算是體會到了什麽叫做關小黑屋，人都快被關傻了。她睡不著，玩自己，在小黑屋裏……啊呸，芥子石裏玩自己的小花瓣都玩出花來了。
張大佬終於來了，終於想起她來了。
柳雨發現張大佬對自己應該是沒有圖謀的，要不然，怎麽能這麽久才來。她問：“我在芥子石裏待了多久？幾年？”
張汐顏問：“你……什麽時候跑到芥子石裏去的？”
柳雨說：“你剛走不久，我收了塊石頭到芥子石裏，我把手伸到芥子石裏去撈石頭就被吸進來了。”
張汐顏深深地看了眼柳雨，說：“我離開不到三天。這芥子石戴在手上後會自動與你融合，你操控它可以像操控自己的手腳一樣。你想拿什麽東西，有這想法時，手就伸出去拿到了手裏，操控芥子也是這樣。在修行上，稱為意念操控，西方的說法叫做精神力操控。”她指指自己的頭，說：“操控芥子石收取拿出東西，靠腦子思維，不靠手。”她說完，發現芥子石裏沒有石頭，除了剛被她放出來的柳雨，什麽都沒有。
她問道：“你收進去的石頭呢？”不會是柳雨被關瘋了產生幻覺吧？畢竟在芥子石裏是感覺不到時間的。普通人的三天，跟被關在裏麵的三天，感知上完全不同的。
柳雨說：“無聊，啃來吃了。”
張汐顏滿心無力，問：“要不，你跟我住到山頂的雲海玉閣去？”
柳雨心想：“張大佬不會是想潛規則我吧？”不然，再怎麽照顧，能把人照顧到自己住處的？如果真是這樣，張大佬的口味真是不一般的重！柳雨敬謝不敏！她當即從張汐顏的掌心飛落到地上，變成人形，說：“謝謝大佬好意，我在這裏住得挺好的，可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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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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