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餡餅
來複習一下這群人所處的位置吧。
因為地麵上的威脅更大，更可怕，所以這群難民花了很多功夫，爬到幾百米之上的樹冠層，借用巨木千百年間長成的粗壯枝幹和相互連接藤蔓，所形成的道路前進。
之前肖元長老來了，他們也不可能一瞬間從樹冠層移動到距離幾百米的地麵。
就算赤誅斬下來了，他們也不可能到地麵去。
所以說——他們現在還在樹冠層啊！
赤誅已經將這一帶的林木全都斬斷了，斬碎了，沒倒是因為劍芒起到了支撐作用，可是，再過一會，劍芒就要消失了！
而更加可怕的是，因為劍芒的阻擋，他們別說是逃到外邊去了，連回到地麵的路徑都被切斷了。
而且，他們所在的樹冠層，也不是頂層，抬頭就能看到無數龐大的枝幹和藤蔓，一旦它們全都塌下來，再加上眾人腳下失去支撐，墜落幾百米……
這能活下來幾個人？！
珂芋一開始想到這點的時候，也有點懷疑肖元真正的意圖，但是她很快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情——為什麽仗勢要這麽大？
和肖元一道前來的，有十幾個修真者，大多都在遠處看著，沒接近，但其中兩到三人，從氣息上看，雖然差肖元一籌，但應該也是門派要員了。
從邏輯上來說，隻是處理一個帶著一批難民重傷叛逃的金丹真人，用得著出動這麽多人嘛？
比起“修真者可能注重毫無意義的排場”這樣的解釋，珂芋覺得另一種可能性更大——這些人啊，是來監視和控製清羽門長老肖元的。
如果肖元能選的話，一定會選擇一個人前來，這樣的話，不管幹啥都方便不是？
可是旁邊有人看著，蠢徒弟又死心眼，要一路走到黑，這當師傅也很難辦啊！
眾目睽睽之下，肖元又是一生為劍的劍修，想要搞小動作也很困難吧？能做到這一步，說不定已經算是超水平發揮了！
看起來……肖元在清羽門的情況，也並不如他表麵上那般風光。
想明白了關節，珂芋知道，是該自己登場了。
“說起來真是可惜，你們好不容易逃過一劫，最後卻要死於樹林塌方。”
黃老爺子拿著煙鬥的手強行不抖，他看著麵前的光球，突然起身一躬身：“黃某人先謝過上仙了，若非上仙提點，我等怕是死到臨頭，都不知自己的是怎麽死的。”
珂芋：……
不對啊，這劇本？
你們不是應該先是一驚，然後質問我是哪隻，然後我就能順勢報上身份，再然後就幫你們了啊！
又或者你們直接向咱求救，這樣咱就能……
總之，不該是這樣的啊！
你們為什麽一臉感激我提點的樣子，就好像如果我現在離開的話，你們轉個背就要開始商量後事了？
雖然……可能你們認為我並不會幫你們，可是生死關頭了，哪怕希望渺茫，不嚐試一下，你們甘心嘛！
“……上仙，可是還有事情？”
潘溫海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後的方向，然後如此問。
珂芋不用看也記得很清楚，潘溫海身後不遠處，是碩果僅存的三十來個孩子聚集的地方。
大人們都要抓緊時間休息，不休息就要幹活，一會還要趕路呢，孩子自然也沒空帶著，隻能放到一塊，讓幾個人專門照看。
這……是在擔心她對那些孩子不利？
什麽情況？？？
常識極度缺乏的珂芋，一臉懵比。
珂芋幹脆無視了潘溫海的問題，直接說，“那個小金丹可護不了你們周全。”
此時此刻，仿佛是察覺到了珂芋的存在，範和玉突然收功，提前結束了一個小周天，他強忍身體的傷痛，快步走過來，也行了個大禮。
“上仙，現在劍芒即將消退，請恕在下無禮……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上仙，可否請您出手，救下這些可憐的凡人呢？”
受限於眼界，黃老爺子和兩個管事，一開始就沒有求珂芋救命的意思，這是因為他們覺得，大部分仙師都是冷酷無情的，像是範仙長這樣的，是極少數。
所以，懇求不過是自取其辱，還不如閉緊嘴巴，死得有尊嚴一些。
但是，範和玉是肖元長老的愛徒，是出門見過世麵的，所以他清楚，修真者之間，對於凡人的看法也並不絕對統一，比清羽門治下生活好的城市，是有很多的，北邊的那些門派，雖然很多都瞧不起凡人，但多半也不會把凡人逼到這種地步。
實際上，看到凡人模樣淒慘，也會有可憐小動物一般的惻隱之心——這才是人之常情。
而且，他可以感覺到，麵前的存在，不是什麽修真者，而是仙族！
所以，判斷仙族修為深不可測之後，範和玉果斷向其請求幫助。
隻要對方答應下來，代價什麽的……都能慢慢談。
“可以是可以，但是——”珂芋話頭一轉，“咱平白無故費這麽大力氣，圖啥呢？”
珂芋本來是想直接救人的，但是阿餘一句話點醒了她：
“好吧，我知道改變不了你的注意，那麽，做為前輩，給你一個忠告——孩子能自己走路，就別抱著他走，多此一舉，長此以往，後患無窮。”
簡單來說，就是免費的午餐少給。
人是有惰性的，如果對著神明拜一拜就能心想事成，如果動動手指就什麽都有，那為什麽要努力呢？
珂芋很有自覺，隻要她願意，就能讓這些人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下一代是如此，下下代也是這樣，一萬年之後都可以沒有變化。
但是，這有什麽意義呢？不過是養在溫室裏的寵物罷了，與那些失去了野性，隻知道圍著主人討要食物的貓貓狗狗毫無區別——當然，可不可愛是另外一回事。
再說了，如果她表示自己願意別無所求的幫助這些人，他們才會自身心感覺到恐懼吧？
天上不會掉餡餅，三歲小孩都聽過的諺語。
範和玉明顯很懂這其間的等價交換原則，暗地裏鬆了一口氣。
正如珂芋預想中那般，範和玉認為，如果對方直接答應下來，這才是最糟糕的結果。
他拱手道：“若是您願意出手相救，待找到福地，我柏溪城上下百姓萬人，必建十八神廟，迎回您的神體，千秋萬代，香火不斷！”
珂芋聽著，赤誅外的分神，轉頭問阿餘：“這個做為報酬咋樣？”
阿餘一臉嫌棄：“你又不是靠香火願力修行的神道一派，而是我仙族的靈仙，人族的香火願力，有用是有用，但香火願力能做到的事情，你都能辦到，不能的，你也行，所以這玩意你要來有什麽用？”
也就是說沒用。
“當然，在下還有一處洞府，就在更南方一點的位置，裏邊的東西，雖然算不得上乘，但還請上仙笑納。”
“範……”
黃老爺子沒忍住，差點插嘴兩位仙長的談話，而兩個管事的，一左一右捂住他的嘴巴，示意老人家意會他們的眼神。
——黃老爺子，咱們也心疼範仙長的洞府啊！誰不知道，洞府就是仙長的命根子呢！
——可是，現在要忍耐啊，貿然出聲，對麵這上仙嫌你多話是小，這場談判若是黃了，咱們都要完啊！
阿餘點頭：“原來如此，他們來霧林不是送死，範和玉在這附近，有一處洞府……更遠處，還有一片福地，想來就是終點了。”
珂芋認同，如果不是存在確切的目標，那這些人怎麽可能撐到現在。
“嗯……”珂芋裝作稍加思索的模樣，突然笑了一聲：“小金丹，你那點東西，我還看不上，不過咱最近很無聊，提供一個福地給你們住，也不是不可以。”
珂芋：明明很想讓他們馬上住進來的，卻還是要這麽曲折，裝作根本不想的模樣，果然，做人就是矯情。
三人並未因為突然的好運而露出喜色，因為他們很難相信，會有範和玉以外的仙長，願意為他們提供庇護。
“上仙，您的意思是——”
珂芋瞟了範和玉一眼，直接說：“哼，矯情，麵上這麽恭敬，背地裏卻時刻準備自爆元神？我要是真想害你們，不管你們就是了。”
“前輩教訓的是。”
“……算了，”珂芋無奈的看了一眼範和玉，“你們不用這麽緊張，福地可以借給你們住……放心，我自認還做不到你們人族同類相殘那般殘忍。”
範和玉再一行禮，心道這位前輩，果然並非人族。
萬物都有氣息，而行走世間，身上自然會染上各種各樣的氣息。
奇怪的地方就在於，麵前的這個用於交流的光球，幾乎沒有任何氣息。
這讓範和玉想到，那傳說之中，真正不染世俗氣息的仙族！
雖然，如今大部分仙族都已經絕跡，但範和玉也和大多數修真者一樣，是聽著仙族的傳說長大的，對仙家是存在一定敬畏和向往的。
“範某人先謝過上仙了。”
範和玉這次是真心實意的道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