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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能如何呢?

  就在珂芋問出這個問題的時點——


  一個所有人都能展露笑容的小鎮裏,一個青衫男子發出了輕咦,但隨即就自語了一句:“算啦,沒那麽有所謂。”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刻意壓低音量,於是,之前壓著幾個孩子舉行儀式的人們,抬起臉,對著青衫男子,露出了幅度完全一致的笑容。


  “大家過得開心嘛?”


  “開心。”


  麵對如此詭異的光景,青衫男子當然沒有任何異樣,隻是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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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大的棚屋內,幾個孩子平靜一些之後,絮絮叨叨的與大人們哭訴自己的遭遇。


  珂芋隱去身形,在一旁聽著。


  不是什麽好回憶。


  在被陸二甲藏起來之後,最年長的孩子,茗霜玉清點了陸二甲留下的所有食物和水源,得出眾人最多隻能撐兩周的結論。


  在場的都是三家的子嗣,教育自不必說,多少都見過一點世麵,大家很快七嘴八舌的討論該如何才能撐到救援到來。


  一切建立在陸二甲留下的奇怪棍子,真的能如預期庇護他們這一點上。


  為了減少消耗,大家都盡量不動,以睡眠度日。


  茗霜玉一直在找機會,希望能從外邊獲取一點補給,但林泣犬徘徊了差不多兩周才散去,雖然預料到大家會很虛弱,但她完全沒有想到,所謂的虛弱,手腳無力,到底是一種何等糟糕的狀態。


  好在,他們悄悄掏了旁邊兩個油鼠洞,算是獲得了一點補給,並且好運的沒有受傷。


  可是,在他們總算是感覺胃沒那麽空,眯起眼睛打盹的時候,再一睜眼,卻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奇怪的小鎮。


  詳細經曆已經如夢醒般模糊了,唯一記得的,就是碰到了和他們一樣的外鄉人,這些外鄉人在參加一個儀式之後,發生了可怕的變化。


  “是怎樣可怕的變化?”


  麵對這個問題,孩子們紛紛搖頭,年紀最大的茗霜玉仔細思索了一番,眼瞳驚懼不定的回答:“他們……好像都忘記了,自己是外鄉人,而且,不知道為何,與原本的村民,居然組成了家庭關係!”


  正是因為全程經曆了這個過程,孩子們才會自身心感覺到顫栗。


  明明前一天,還隻是一個人生不得意的書生,編著慘不忍睹的打油詩,寧可自己被淋一桶洗菜水,也要護著書箱,為此還對想要賠禮,拿出一間房借宿的寡婦沒有一點好臉色。


  可是,參加了儀式之後,他不僅換下了襦袍,與寡婦共結連理,還將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的書箱和書籍,當做燒飯的柴火。


  特別是後來,與那婦人默契燒飯,仿佛十年老夫老妻的模樣,幾個孩子都看傻了,就在這個時候,有人來通知他們——


  一會,你們也要參加儀式。


  幾個孩子哪裏還有心情探究書生的情況,紛紛逃走,但是,又很快被抓了回來,強行參加儀式。


  就在這個絕望的當口,珂芋柳點台,喚回了孩子們的魂魄。


  黃老爺子和趕來的兩位管事,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隻是,當他們想要對上仙道謝的時候,哪裏還見珂芋的影子?

  此時此刻的珂芋,已經回到了仙宮。


  “怎麽了?”


  阿餘前輩發現了珂芋情緒上的異常。


  “……阿餘前輩,你剛才也在看吧?”


  “那當然,不看那些凡人又折騰些啥子,難道要看天上的流雲嘛?”


  “那……阿餘前輩,你覺得無憂穀,真的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邪教?”


  阿餘一聽是這個問題,動都懶得動:“你又沒親眼見過,誰知道無憂穀到底是什麽情況?下論斷還太早了。”


  “前輩教訓得是。”


  珂芋按耐住內心因為某個猜測而發生的顫抖,走向仙宮之外,在門外站住腳步:“不管如何說,先解決當下的問題。”


  在她的視線盡頭,是一座最先臨時搭建起來的書庫,這個世界已經有十分成熟的造紙術和印刷術了,隻要有木頭和纖維就行,在鐵匠鋪之後,第二個建立起來的就是造紙坊。


  以嫩竹或者木頭、劍麻之類的為原料,透火焙幹後的紙漿,正是有些泛黃的紙張,工人們將紙張用線裝訂在一起,最後包上書皮,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書本。


  本來還有白漿,讓泛黃的紙張變得雪白,但是現在一切才剛剛開始,顧不得太多。


  造紙坊的匠人從爐子裏拿出一盤新烤好的泥字模,等待其自然散熱。


  “怎麽樣了,方工?字模還差多少?”


  一位夫子過來問問情況,他叫劉然,曾是柏溪城的一名教書匠,在情況基本穩定的現在,劉然主要負責繼續教導孩子們的學業,但是,現在這裏連個書塾都沒得,孩子們隻能同他一道,露天上課。


  對於這一點,劉然是有一點怨言的,畢竟……明明開了個造紙坊,他卻連給孩子練字用的紙張都湊不齊,這些孩子隻能在泥土上用樹枝寫字。


  而且,劉然除了教書之外,晚上還要負責記錄匠人們的手藝和技巧,工作量不可謂不大,隻是,想到這都是為了報答上仙,劉然對此並無怨言。


  “等這一板字模冷卻,除了很少用到的生僻字,基本的印刷應該沒有問題。”


  這個世界的造紙坊不僅僅隻是造紙,通常也會兼職製墨、紙藝或者印刷之類的活計,這是因為,在其它行業,沒法一條道通吃的原因,往往不是沒有金錢和人力,而是沒得技術。


  手藝人的敝帚自珍,由此可見一斑。


  但不管是造紙術還是活字印刷術,都是爛大街的技術,情況就稍微有些不一樣,大家都可以做,所以紙坊才會兼職數項活計。


  至於更加正規的書坊,那多是出品精美的書籍和筆墨紙硯,從用料到製作流程,講究更多,價格不菲,與造紙坊爛大街的書籍不大一樣。


  “這就好,等到書院完成了,方工,你可要多勻一些紙張和墨水給我。”


  “自然……可才幾天,二十人,你全都問完了,記完啦?”


  先生您手速驚人,一看就知道單身了多少年。


  劉然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神色,讓他眼角不大明顯的魚尾紋,變得溝壑分明:“這就是全部了。”


  劉然放下書箱,從裏邊拿出寥寥幾卷筆記。


  方工瞪大了眼睛:“劉先生,您是在和我開玩笑嘛?”


  二十人!而且全部都是資深匠人,他們各自都有圈子內的拿手絕活,就算方工這個外行人也知道,這幾卷筆記,連一名資深匠人的經驗雜談都記不完!


  按照原本的預計,劉然帶來的筆記,極有可能十個書箱都裝不完!

  “我也沒辦法,”劉然無奈,“他們像是統一了說辭,描述的技法和經驗都大同小異,而且……都是基本的技法,我覺得自己像是複習了一遍孩提時代抄過的《木匠說》和《百藝匯》。”


  “這可是上仙的諭令!”方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們怎敢如此糊弄!”


  劉然搖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


  “劉先生,我建議您立刻將這個情況向潘管事匯報——”


  “我已經這麽幹了,在第一天的時候,”劉然看起來更加無奈了,“可是,不管是潘管事還是茗管事,甚至是黃老爺子,對於這事兒,似乎都是聽之任之的態度。”


  “……”


  方工摸著下巴上的胡渣:“這些人想找死嗎?”


  劉然隻是說:“上仙於我等有救命之恩,現在更是有再造之恩,按照道理來說,我等即便不能感恩戴德一輩子,可在當下,也該懷德畏威才是,上仙隻是想要知識,可他們卻行這等不義之事,這又是為何?”


  劉然這麽說是因為,這些木匠的手藝絕活,也並不是砍頭都不願意交出來,按照慣例,隻要錢夠多,或者清羽門派弟子下來,捎句話的事情,該交不都得交嘛?


  與其相比,上仙不僅救了他們一命,還借這麽好的福地給他們住……


  方工笑了笑:“這事兒,你們這些飽讀聖賢書的書生不清楚,我這粗人倒是知道一二。”


  劉然沒有什麽架子:“願聞其詳。”


  “其實很簡單,就像是一個總被富豪欺負的窮人,突然有一天碰到了一個善良的富豪,這個富豪救了他的命,給了他土地和房子,但是要他交出傳家寶,哪怕這個所謂的傳家寶,相比起土地的價值來說一文不值,哪怕前邊的富豪,根本就是不講道理強搶,而這個富豪是講理的,但您覺得,這個窮人,會感謝這個救了他一命的富豪嘛?”


  不等劉然回答,方工就說:“當然不會,他隻會覺得這富豪原形畢露,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就是不安好心,不是好人,與之前的富豪沒什麽不同!但是卻能講道理,既然是惺惺作態的君子,那便可多無賴一些。”


  劉然深深皺起眉頭:“不可理喻,他們怎能如此……”


  “為何不可以這樣?”方工攤手,“反正在這些人看來,仙族也罷,修士也好,都是一類人,‘反正待咱們都是看心情,所以要趁著對方心情好的時候多賺點’——如果是這樣想的話,不管上仙做了多少善事,多麽寬容大量,隻要稍微有一點危及他們自身的好處……嗬嗬。”


  “這些人即便表麵上不敢造次,心裏就是這般想的,偏偏能活到現在的,咱們之中就沒幾個怕死的,大不了就是掉腦袋,你又能如何?”


  劉然沉默,突然憤怒的拂袖而去,好好一夫子,暴起粗口:“胡扯蛋,我去和他們好好理論理論,真是豈有此理!”


  方工高喊一句:“喂,你可別被人打得明天不能見人啊!”


  劉然沒有回音,已然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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