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鬆仙君的手段(上)
屍體的顏色看起來很奇怪。
人死了之後,應該臉色死白,四肢僵硬才是,可是,這個脖子上有著巨大而恐怖創口的死人,不僅臉色紅潤到異常,而且肢體依舊柔軟。
狼妖顯然沒有這個能力,林家人正疑惑著呢,申奇突然神色一變,體內靈氣順著經脈快速奔流,運功逼毒,似乎在與體內的異物較勁,然後捂住了嘴巴,仿佛感覺很惡心一般,開始幹嘔!
最後甚至根本顧不得儀態,將手指伸進喉嚨中,大力摳,最後甚至憑借著修真者超人一等的肌肉控製力,將手掌和半截手臂伸進了食道裏。
場麵一度獵奇。
最後,申奇把手抽回來,開始大吐特吐,申奇並沒有吐出彩虹,而是吐出一團詭異的黑色不明物質。
這團黑色物質落地後,立刻散落一地,這時人們才發現——這是一團黑色的蟲子!
申奇臉色慘白,手捏火符,直接將蟲子燒了個一幹二淨。
確定沒有蟲子拉下,申奇又沉著一張臉走向了家丁的屍體,靈勁渡入屍體之內騰轉,不多時,屍體就因為靈氣橫衝直撞而麵皮猙獰,但借著石右端出的琉璃溪燈,眾人可以清楚的看到,屍體的手指和口鼻,不斷的有黑色的蟲子爬出來。
林家人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
繼續用火符,將蟲子燃燒殆盡,申奇臉色煞白。
對於這些黑色蟲子,可能是因為知名度不夠高,通識隻給了珂芋以下信息:
活沙蟲符,蟲符的一種,本質為符籙一道。
此外就沒有別的信息,不過,就算不用通識,珂芋也能看出來,這蟲符應該是在利用屍體的血肉繁殖。
林老爺子的臉色晦暗不明,如果隻是家丁染上了這些怪蟲,那麽還可以理解,荒山野嶺的,你知道自個兒今天會撞上什麽?
但是,居然連仙長都染上了怪蟲,這是……怎麽回事?
隨即,申奇看了林家人一眼,以神念秘法探查——果然,這些林家人身上,並沒有染上怪蟲。
“仙長……這到底是?”
確定了自己的猜測,申奇嘴唇動了動,整個人都有些恍惚,聽到林老爺的問題,他回過神來,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你還記不記得,前幾天密會家師,家師賞了你們一壇靈酒?”
林家小少爺大驚失色:“這……你怎麽說出來了?東鬆仙長特別交代我們……”
越是說到後邊,林家小少爺聲音越低,提點到了這份上,他已經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似乎,凡是沒喝靈酒的,好像都被狼妖殺了,在坐的各位,都是林家的核心人物,就算是家丁婢女,那也是他們的貼身奴婢,所以……都喝過酒!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石右皺著眉頭,漂亮的琉璃溪燈下,是少年有些擔憂的神色——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林老爺子也是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甚至突然之間雙腳就失去力量,若非旁邊的人扶了一把,怕是要直接癱坐在地!
五個少爺小姐,又哪裏還有一開始那股子傲氣,全都一副失了魂的模樣。
石右再三詢問,但林家人明顯不願意得罪東鬆仙君,心存芥蒂,不敢多言。
申奇碾死了一隻路過的無辜壁虎,不屑的望著這些還沒有搞清楚情況的人,忍不住說道:“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麽可藏著掖著的?難道家師……不,東鬆仙君,給你們喝靈酒,是為了從活沙蟲符手裏饒你們一命?”
“我……我林家從上一輩起,就對東鬆仙長忠心不二,肝腦塗地,不敢有二心,東鬆仙長這是為何……”
申奇聽到這話,感覺真心好笑:“為何?你們就算對東鬆仙君再忠誠,也不過是一群凡愚,而我呢?我可是東鬆仙君親自收進門,修行六十餘載便成金丹,前途一片大好的關門弟子!”
“連我他都能當棄子,何論你們?!”
“這、這、這可該……如何是好?”
林家人六神無主——這轉變看似奇怪,珂芋卻覺得完全在情理之中,因為但凡有點主見和智商,就不會做出出賣薌城的行為!
在這個世道,修真者對凡人非常不友好,而在薌城,卻少見的出現了修真者有所收斂的情況,這想必和儒門有很大幹係,但若是之前的黑衣青年沒有說謊,文聖齊子回真涼了……薌城的情況,恐怕比想象中要糟糕很多。
薌城的儒門和書生如果倒了,針對這麽一塊相對不錯的寶地,修真者們會做什麽還用說?沒準就是下一個柏溪城,在這種情況下,林家人最好不就是成為三清派的狗嘛,等到有一天,主人不耐煩了,把你丫的拔毛燉湯,除此以外,還有別的結局?
想到這裏,珂芋搖搖頭,對林家人說:“其實,也沒什麽可考慮的,就兩條路吧,第一條,你們高高興興的盡忠,為了東鬆真君的宏願去死,沒準東鬆真君還會誇一句‘好狗’。”
林家人下意識的連連搖頭——他們效忠東鬆真君,是想從其身上得到榮華富貴和更多的好處,最低限度,就是不想成為薌城和修真宗門之間博弈的炮灰,才抱緊東鬆真君的大腿的,怎麽可能真的忠誠到東鬆真君說你們今天得死,就絕不會活到明天呢?
“第二條路,你們現在就回薌城,立刻向儒門坦白,徹底倒戈,但另一方麵,繼續裝作忠於東鬆仙君的模樣,做內應。”
林家大少聽著,似乎覺得第二條路可行,但他很快甩了甩腦袋:“不對,還有第三條路,我們現在可以立刻回城,收集金銀細軟跑路!”
珂芋:……果然不能指望這些人對薌城有什麽歸屬感。
“嗯,這挺不錯的——至少想得很美好。”
珂芋先是肯定了林家大少的“機智”,然後望向了眼中出現一絲喜色的申奇,後者打了個哆嗦。
這個明顯的互動,讓林家老爺子瞬間明白了什麽,他突然揚起手,給了長子一個大嘴巴子:“胡鬧!”
“怎、怎麽……你這死老鬼,難道你還想摻和這趟渾水?”
林家老爺望向了申奇,又看了看自家不開竅的幾個孩子,氣得不打一處來,但申奇就在旁邊,也不好捅破窗戶紙,當下忍得麵紅耳赤。
還是申奇見了,嘲笑道:“你說,如果你們決定逃跑,我把你們殺了,再回師門,師傅會不會計較我‘偶然’發現自身被下了蟲符,沒死在薌城這點小事?”
林家的少爺小姐們,再次蒼白了臉色,他們覺得林家真是命運多舛,在駭浪麵前,連一根浮木都沒有!
而珂芋不緊不慢的,在這些孬種身上放上壓垮他們的最後一塊石頭:“既然你們覺得,狼患是薌城本家為了兵不血刃的打壓你們的手段,你們來猜猜看,為什麽這次狼群隻殺沒喝靈酒的人?為什麽狼群會知道你們中有人被下了蟲符?”
隨著珂芋慢慢道來,林家人臉色煞白——這當然是因為,事情暴露了嘛!
他們被東鬆仙君種下蟲符一事,儒門已經知道了,所以才會讓狼群來“清理”他們,至於之後,狼群一直攆他們,想來也是為了給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狼狽滾回薌城接受裁決!
越想,他們的臉色越白,回城收拾細軟跑路?怕不是再出城啊,想跑路,狼群就會把他們生撕了,根本不會手下留情!
而珂芋願意給這些以後可能會有點用的林家人一點整理心情的機會,她望向申奇:“你呢,你又是如何打算的?”
申奇攥緊拳頭,以神念漣漪回答珂芋:“這次我栽大發了……”
一番解釋下來,事情大概是這樣的:
符修嘛,符陣看起來是又有型,戰鬥又優雅,但內在的苦頭,也就隻有符修自己清楚。
總之,缺錢。
就連他的師傅都缺錢,畫符賣給同道啥的是常規操作,新進門的弟子,在修行之餘,就要幫著師兄師姐們製作符陣,拿出去賣。
頗有一種深宮中的嬪妃們,女紅日夜不停,差遣下人出宮賣了換口糧的淒涼。
申奇也是一樣,勉強製作完符陣,他因此欠下了師兄一大筆錢,因此當家師表示,他去林家當一段時間的供奉,便可以得到啥啥啥賞賜之後,申奇趕緊應下,生怕被同門搶去了。
而東鬆仙君,其實早就有另起門戶的想法,早就瞧上了薌城這塊寶地,但文聖的威名在外,雖然現在這位聖人還在儒山中修養(看來是還不知道文聖已經涼了),但文聖是什麽人?
儒生隻修儒道,修行方法也有不同,因此隱隱從大道三千,條條通天的修真者中分離出來,成為了一枝獨秀的存在。
就連對反虛玄皇的境界稱謂都有巨大的差別,儒生稱反虛境界的儒門大佬為——文聖。
東鬆仙君不過化神修為,雖然在修真者中,是僅次於玄皇的強大存在,叱吒風雲的人物,但他哪裏受得住文聖的一巴掌?
所以東鬆仙君對申奇私下透露,說是自己在林家身上留下了一點手段,要試探一下文聖的狀態,讓他看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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