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二回 情歸效儒(四)
柳君眉生平第一次這樣用心地親吻著一個人,但他卻不回應。她感覺到懷裏的人氣息越來越急促,嘴唇也越來越冰涼她無論如何多麽努力,卻總也溫暖不了那冰冷的唇。君眉痛苦地閉上雙眼,淚水不由自主地劃過自己的臉頰,留在了傅天翔的臉上。
忽然傅天翔身子一沉,柳君眉整個心也沉了下去,她不舍地離開他的唇,他臉上掛著微笑,那樣安詳和幸福。
“天翔……”柳君眉嚎啕大哭起來,“你醒醒,醒醒啊!”
而懷中的他卻再也不給她任何的回應了。
滿天的飛雪呼呼颯颯,像是再送一位故人歸家,沿著雪地看得到一路跌跌撞撞的血跡和淩亂的腳印,雪花告訴大家,天翔是怎樣從鬼嶺帶著兩個孩子一路負傷回家。
柳君眉用力將寶劍抽出,她用盡全力抱起了傅天翔。眾人紛紛上來相幫,她卻搖頭,“天翔回家了,他答應我要抱著我回家。現在他不能抱了,那我來。我抱著他回家。”
柳君眉抱著傅天翔,一路跌跌撞撞的,走進傅天翔的院落,天翔的臉上始終帶著微笑,君眉的臉上亦是。
袁效儒一路站著相陪,把臉別過,冷風吹過臉上,涼颼颼的。
鬼嶺的大火燒了幾天,終於被熄滅了。太原府又恢複到了以往的平靜。這場白茫茫的大雪像是把一切都掩蓋了。
街頭巷尾的人們議論著,有人說袁效儒殺了薛霸王,重新搶回了盞春。因為盞春重新營業,袁效儒儼然又出現在了酒坊之中。
有人說傅天翔與袁效儒決鬥失敗後,歸隱他鄉。因為泉盅的酒坊裏出現了傅天翼,傅天翔去了哪裏沒有人知道。
太原府新開了一家醫館,就叫玉木林,坐診的是個姑娘,醫術高明。
過了幾年,袁府重新裝修整改。有人說袁效儒回來之後又娶了娘子,因為他身邊總有兩個孩子陪伴著。還有人說,袁府有個瘋子,每天晚上就能聽到喊聲,“這不可能,他不能活著……”誰都不知道是誰。
袁府因為袁效墨成為皇帝的寵臣平步青雲,重新和傅家並立太原府最強大的兩大家族。
秋山小夙邊上立了一座新墳,石刻上寫著:亡夫傅天翔之墓。柳君眉每日都將它擦洗的幹幹淨淨。這天是傅天翔的祭日,柳君眉釀了一壺好酒早早等在那裏。
清早大雪如期而至,柳君眉此時已沒有了年輕時的俏麗,歲月緩緩流過,皺紋慢慢爬上的眉角。她高高的紮著發髻,撐起窗戶,雪花飄然飛進她的鬢角,像是給她嵌了一朵白花。她原先嬌弱的身材如今有些豐滿,看上去雍容華貴。
你是伴著雪花離去的,近日又化成雪花來看我了啊。君眉淡淡笑了笑。
“娘!我們來看二爹了!”君眉透過窗戶看到承思和念兒相伴而來。
兩個孩子也已到了豆蔻年華,尤其是念兒已經出落地如蓮花一般清新可人。承思長高了不少,因為練武的原因,骨架也結實了。
孩子們走到傅天翔目前,跪下,將東西擺好,磕頭,“二爹,我們聽話的很。對了,我爹給我改姓了。”承思說,“我現在叫傅承思了。”
柳君眉走出屋子,遠遠看到袁效儒走上來,後麵還跟著一頂轎子。“伊眉啊,你這也不小,早些找個人家嫁了吧。”袁效儒數落道。
“姐夫,你可別說我。你什麽時候把我姐姐領回袁府,這才算呢。”
柳君眉打量著袁效儒,身材偉岸,英氣勃發,“這麽些年了,你怎麽還和年輕小夥子一般?”君眉笑著說。
袁效儒不答話,徑直走到傅天翔墓前,不顧冰天雪地,坐了下來,倒了一杯酒,“傅兄,來看你了!我今天得和你說道說道。你把君眉困在這裏五年了,是不是該讓我把她帶回去了?孩子們大了,也需要君眉照顧呀。”
大家把眼光投向柳君眉,柳君眉不說話,隻是頷首笑著。
“君眉姐!你可得再等等,不能便宜了他!”傅天翼騎著駿馬馳來,“喬大哥給我哥的方子我怎麽看不懂,你還得給我說說。”
“總找她,你個敗家兒子,就不能和你哥一般找個會做酒的娘子!”傅言拄著拐棍走了上來。
柳君眉和孩子們忙上前攙扶,“這大冷天的,您老怎麽還來了?”
“哎,放心不下啊,看看我兒好不好?”花白胡子的老人家臉上帶著笑,卻帶著哭腔。
蒼茫的白色間,一個蒼老的身影遠遠地站在那裏,君眉看到了,往前走了兩步。傅三爺擺擺手,天空中黑鷲吊著一金色酒杯飛來,放在墓碑之上,金杯上刻著天翔二字。柳君眉再看時,剛才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了。
柳君眉走回房間,正中間傅天翔的畫像栩栩如生。她輕輕拂過,“我都老了,你卻還這般年輕。他們都來看你了,天翔!”
“君眉,該回家了!”傅天翔的聲音響起。柳君眉回頭,傅天翔正站在房間正中,拿著扇子悠然笑著。
“大冬天,你也是拿著扇子?”柳君眉看著傅天翔笑了。
“是嗎?我不覺得冷,這不是你我初見時的樣子?一見君眉誤終身啊!”
柳君眉淚光閃閃,臉上卻笑了,想說些什麽卻說不出來,隻是傻笑著。
“去告訴袁效儒一聲,把你接回家。他要是不對你好,我可去找他的。”傅天翔笑著說。“替我照顧好泉盅,照顧好我爹還有爺爺。天翔在這裏謝過了!”傅天翔對君眉拱手謝道。
柳君眉點點頭,“你放心好啦!”就在定睛看時,房間依舊空無一人。君眉眼淚流下,笑了。
“君眉……”袁效儒走進來,東西都收拾好了?
柳君眉偷偷擦幹眼淚,點頭,“嗯!差不多了!這秋山,留給天翔吧。”她看著掛像說道。
袁效儒抬頭,“傅兄!我們會常回來的。”他走上前摟著君眉,君眉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沒有了悸動,沒有了慌張,隻是有著淡淡的幸福和甜蜜。
“走吧!回家啦!”袁效儒伸開臂膀。
柳君眉笑了,點點頭,“回家!”
雪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止,天邊的暖陽映照著白雪,泛出白色的光芒。袁效儒和柳君眉手挽著手互相攙扶著,慢慢走下山,雪地中留下兩排腳印,慢慢地腳印緊靠在一起,向遠方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