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事何其如我非我
第八十九章 事何其如我非我
亓晚書也因為餘懷因剛才說的話愣住了。
他看著餘懷因,眼裏滿是震驚,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喊道:“相……相爺,您、您剛才說……”
餘懷因捂著自己的嘴,對著亓晚書瘋狂的搖頭,一臉的“我不是我沒有你聽錯了”的表情。
亓晚書看著他,慢慢的,眼裏的情緒變得緩和下來,那個名為震驚的東西,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褪去,直到最後,亓晚書笑了起來。
餘懷因不解的看著他,有些茫茫然,他很想問“這麽好笑嗎?”,隻不過這個念頭才剛一冒出來,他自己就已經有了答案。
好像是挺好笑的。
代越貴為一國之君,一大堆的事情要處理,怎麽可能一聽說他被刺殺,就急急忙忙從宮裏跑出來,就為了看他有沒有受傷。
如果這是真的,那這也太荒唐了吧。
但是隨後,他聽見亓晚書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道:“相爺說的這話,其實也沒錯。”
聞言,餘懷因震驚的看著他。
亓晚書不慌不忙的對上餘懷因不解的目光,解釋道:“京中已有多位大人慘遭橫死,案子還未破,若是您再出差錯,這長謠,怕是要生動蕩。”
“什麽,意思?”餘懷因眨了眨眼睛,鬆開手,感覺自己似乎沒聽太明白。
亓晚書道:“兵部,禮部,大理寺,三位大人接連出事,緊接著是刑部,這接二連三的幾樁事,已經夠大了,若是您這當朝丞相,再出點什麽意外,就真的不好收場了。”
“……好像,有點道理。”餘懷因道。
亓晚書聞言笑了笑,他沒說話,眼眸低垂,神情平和,麵如冠玉,俊顏無雙,在暖黃色的燭光下,更顯君子如玉。
餘懷因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亓晚書低垂下眼眸的那一刻,他眼裏有什麽東西,在某一個瞬間,忽然就變了。
須臾,亓晚書忽然喊:“相爺。”
餘懷因聞聲,抬眸看著他。
亓晚書朝他溫和一笑,仿佛剛才那個滿眼震驚的人,不是他一樣,他對餘懷因說道:“時候不早,相爺該回去睡了。明日不是還要上朝?”
最後一句話,似問非問。
餘懷因看著他,在聽見亓晚書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有些迷茫,像是沒聽懂亓晚書在說什麽一樣。
或許是錯覺,他竟然從亓晚書的聲音裏,聽出了幾分失落,還有一些別的什麽東西,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
卻在話音出口的前一個瞬,忽然噤聲。
然後,餘懷因搖了搖頭,他說:“不去了。明日,我陪著你。”
亓晚書笑了笑,說:“那相爺扶我躺下吧,這樣坐著,的確有些累人。”
餘懷因點點頭,應了一聲好,然後起身,小心翼翼的扶著亓晚書躺下去,又細心的給他蓋好被子,然後才在繡墩上坐下。
亓晚書正麵躺著,眼睛看著床頂,看了一會兒,他忽然開口,說:“相爺,滅兩盞燈吧。”
屋裏點了好幾盞燈,但其實並不怎麽亮,僅僅照明而已,聽見亓晚書說,餘懷因左右看了看,問他:“太亮了?”
亓晚書輕聲道:“嗯,有點。”
餘懷因道:“好。”他說著起身,走到燭台前,俯身,對著燭火,輕吹滅一口氣,將兩盞燭火吹滅,然後轉身,向著床榻的方向,問:“這樣可以嗎?”
亓晚書沒說話。
借著僅剩的一盞微弱的燭光,餘懷因走到床邊,看見亓晚書輕闔雙眸,似乎已經沉睡。
餘懷因知道他沒睡著,他看了看他,然後開口,對他道:“你若是困了,便躺下睡會兒,我就在外頭,有事叫我一聲就好。
亓晚書原本閉著眼睛,聞言忽然便笑出聲來,他睜開眼睛,轉向餘懷因這邊,或是因為燭光的映照,他的眼眸竟如琉璃一般,隻一眼,驚心動魄。
他看著餘懷因,眼裏幾分狡黠,他說:“相爺說這話,可真是容易讓人誤會。”
聞言,餘懷因下意識的“嗯?”了一聲,看著亓晚書,疑問道:“什麽?”
亓晚書卻沒準備解釋,說完,他又轉了回去,正對著床頂,閉著眼睛,說道:“若相爺是因為我替您擋這一刀,心裏過意不去,所以替我守夜,那大可不必。”
“什麽?”餘懷因皺眉。
亓晚書還在說,他道:“相爺於我,有再生之恩,我這條命,本就是相爺的,即便是為相爺死了,我也是甘願的……”
“閉嘴!!”不等亓晚書把話說完,餘懷因忽然起身,同時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亓晚書被他打斷,轉頭看,看著他。
餘懷因站在床邊,看著亓晚書,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要怎麽說,就好像是心裏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道應該先說那一句的感覺。
他抿了嘴唇,看著亓晚書的眼裏有悲憤之意。他不太能夠理解,若是於淮音,麵對為自己擋了刀的亓晚書,是怎樣的表情,又會怎麽麵對他。
可對於餘懷因而言,這是他欠的,是需要還的。而亓晚書,明裏暗裏,都在告訴他一件事——這是他自願的,因為他是“於淮音”。
這好比每時每刻在提醒他,他既不是於淮音,也不能是餘懷因。
這很殘忍。
最後,餘懷因轉過身去,背對著亓晚書,冷聲道:“你睡吧,我去外麵。”說完,抬腳就走出了屏風。
風,慢慢停了下來,屋裏僅剩的一盞燭火,沒了夜風的侵襲,也變得安靜下來。
又是心疼丞相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