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屋內沉默了片刻。
一時間,兩人誰也沒說話,窗外傳來那屋簷角下墜掛的銅鈴在風聲的催促下發出叮鈴鈴的響聲,清脆又悅耳,甚是好聽。
沈青衣看著亓晚書,沒說話,又或者說,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餘懷因早膳才用了一半就匆匆出門,明明折子都遞了上去,偏偏又跑去宮裏了。
朝會時間結束,按理說,他該回來了吧,哪知道,他人沒回來,倒是把車夫趕回來送信了。
以往也不是沒留下議事,可這次……沈青衣扭頭,透過窗子,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此刻距離早朝,已過兩個時辰。
這次議事的時間,未免有些久。
亓晚書等了一會兒,沒等到沈青衣回答,心裏便有了答案,他閉上眼睛,又睜開,然後對沈青衣說:“勞煩沈先生扶厭一把。”
沈青衣忙起身,小心翼翼的扶著人起身,又扯過來兩個枕頭,放在沈青衣身後,盡量讓亓晚書靠的舒服一點,嘴裏還不忘讓人小心點。
把人扶了起來,沈青衣又從小幾案上把藥端過來,遞到亓晚書手上,“小心燙。”
亓晚書聽了就笑,他一邊攪動手裏的湯藥,一邊說:“沈大夫操的心可真多。亓厭都這麽大一個人了,喝個藥還要您像叮囑小孩似的。”
沈青衣心裏想著事,雖然明知道他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但也笑不出來,他低著頭,沒說話。
亓晚書臥房所在的院落,名為清瀾,位於丞相府的北側,與於淮音的銜竹小苑相隔不遠,一盞茶的時間就能走個來回。
他性子溫和,又喜靜,當初於淮音給他指派仆人的時候,亓晚書隻留下了兩個粗使下人,還有一個起居丫鬟,其餘人,他一個沒要。
於淮音向來懂他,也就沒強求,任他去了。
是以,清瀾院內,成了整個丞相府裏,最清淨的一個所在。以往於淮音在書房呆的煩悶了,也會前往亓晚書的清瀾院裏,休憩片刻。
亓晚書在十三年前被於淮音所救,這些年來,他無親無故,除了於淮音,他接觸的最多的人,就是丞相府府裏的人。
在長謠城裏,亓晚書也沒什麽朋友,於淮音雖有意讓他多與外人結交,奈何,亓晚書恨不得把自己紮根在丞相府裏,一天到晚要麽呆在相府賬房,要麽就在城外的莊子裏忙活。
一度讓於丞相很無奈。
他平日裏也不怎麽出門,就更別提結交朋友了。於淮音好歹還有謝無琊時不時來騷擾,哪怕是晉伯和小風他們,也有沈青衣隔三差五拜訪一回。
獨獨亓晚書的清瀾院,一年到頭,也沒幾個人前來拜訪。當然,於淮音本人不算。
就這樣,八年來,清瀾院靜的像座空院。
昨夜亓晚書受傷而歸,府上的丫鬟幾乎都被調了過來,燒水的燒水,熬藥的熬藥,在清瀾院裏進進出出,可謂是清瀾院裏,最熱鬧的一次了。
賬房和城外莊子都沒事的時候,亓晚書會蹲在自己的庭院裏侍弄花草,像什麽牡丹、芍藥,他偏不種,就種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於淮音見了,就說,說晚書你呀,一點也不適合這長謠城。
亓晚書蹲在牆根底下,一手拿著花鋤,一手扶著花苗,聽了就笑,一邊用花鋤給花苗培土,一邊回答於淮音,說,相爺這話不對,亓厭啊,是注定就要在這的。
清瀾院的庭院裏,有兩棵桃花樹,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種下的,已經長得很大了,八年前於淮音搬進來的時候,這兩棵桃花樹,就已經在了。
聽府上的老人說,這兩棵桃花樹,是楚丞相住進來的時候種下的;又說,楚丞相還沒被廢之前,遇上心情不好的時候,楚丞相就會攜兩壇子酒,坐在這桃花樹下喝。
而今,已時過八年,長謠城裏,已經鮮少人會在談起楚映笑其人了,可這兩棵他親手種下的桃花樹,卻越長越盛。
故景還依舊,新人早已換卻舊人。
此刻桃花花枝輕輕搖擺,像在迎接誰的到來,再遠一點,朱牆之外,是臨街的小道,行人二三,步履緩慢,又或匆匆,偶爾駐足,看一眼身側矮牆,眼含羨豔或是嫌惡之色,又抬腳向前。
眼看著亓晚書眼裏的光亮一點點黯淡下去,沈青衣有些不忍,他是大夫,醫者仁心,生離死別見的多,卻也還是抵不過人之常情。
他安慰道:“相爺或許已經在路上了,亓管家找相爺可是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