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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隻覺今是而昨非

  第四百五十三章


  代越喝著茶,麵上不動聲色,然而胸腔裏那一顆正砰砰亂跳的心,很好的詮釋了他此刻既緊張又慌亂的心情。


  如若不是身份使然,使他早早的學會了喜慍不形於色,隻怕早在說出‘亓晚書’這三個字的時候,就已經手足無措了。


  截止到他向餘懷因轉達了亓晚書傳來消息、說想見他的事情之前,代越都能保持客觀且冷靜的態度,可也僅此而已了,因為那之後,他甚至都沒敢問餘懷因:“你見不見?”


  ——因為他不敢。


  亓晚書和於淮音之間是什麽關係,不止是他,任何一個同時認識他們兩人的人,都是知曉的。論相處時間,代越怎麽也比不過與於淮音同住一個屋簷下的亓晚書;


  就連在認識於淮音這件事情上,亓晚書都比他早上半年。更遑論,於淮音在對待自己和亓晚書之時,根本不是一個態度。


  在自己還未登基之前,於淮音對他,尚要親密許多,每一次他受傷的時候、難過的時候,於淮音看向他時,眼底的擔憂與疼惜,是怎麽藏都藏不住的。


  可登基之後,這一切好像就變了。


  於淮音對他還是親密,可比起之前,明顯的親密不足,疏離有餘,他生病受傷之時,於淮音也還是會擔憂,他也看的出來,那份擔憂也並非作假。


  可代越就是覺得,於淮音那眼裏的擔憂,和以前的不一樣了。


  他找不到導致這種變化的原因,也不知曉於淮音突然變成這樣的理由,他想問,可於淮音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麽,根本不給他機會。


  他想道歉,可他不知道自己哪錯了。


  ……那是一種說不出口的悲傷。


  每一次看見於淮音,看見他對自己禮貌又疏離的模樣,代越就感到莫名的煩躁,以致於有好長一段時間,他下意識的回避掉了能看見於淮音的所有機會。


  萬籟俱靜之時,他躺在床榻上,眼前就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於淮音的臉來。於是又忍不住召人入宮,哪怕誰也不說話,就隻是靜靜地看著,代越也覺得滿足。


  兩人就這樣,以這種方式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有一天,於淮音在要走之際,突然一反常態的回過頭來,喊了他一聲:“皇上。”


  代越回過頭去,見朝堂上向來淡漠的於淮音正欲言又止的看著自己,他似乎有話要跟自己說,他敏銳的察覺到,於淮音要說的事情,應該與他的變化有關。


  他不自覺屏住了呼吸,心髒卻像是感應到了主人的激動,在心口怦怦直跳,他等著於淮音的下文,可他等了好一會兒,卻隻等來一聲輕歎。


  於淮音對上他的眼睛,隻一瞬,他又恢複到了以前那副表情,淡漠,不苟言笑,他頷首,言辭懇切,說:“您要保重龍體。”


  然後就轉身走了。


  那日之後,於淮音還與往常一樣,對他親密則親密,可兩人之間,就是像隔著一層什麽一樣,始終無法回到他登基之前那樣。


  直到那一日,先是從丞相府傳來他中毒身亡的消息,代越聞之愕然,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便匆匆趕去,待走到靈堂,他看見了躺在棺材裏的於淮音。


  閉著眼睛不說話的於淮音,與他記憶中的某一幕很是想象,他看著看著,手指忽然開始控製不住的顫抖,好在袖袍夠寬大,無人發現。


  他想伸出手去,把人拉起來,這人不該躺在這裏的,可他袖袍裏的手臂正要動作,棺材裏,於淮音的眼皮卻忽然動了動。


  代越以為是自己眼花了,還沒來不及反應,下一刻,於淮音就睜開了眼睛,那兩道絕對不屬於一個死人的目光,正與自己看他的視線對上。


  也正是那一眼,他恍惚覺得,以前的於淮音,好像回來了。


  正如此時,坐在他對麵的人,在聽完自己說亓晚書想見他後,低頭沉默了一下,然後抬首,看著自己的眼睛,問:“皇上覺得,我該見他嗎?”


  他沒敢問餘懷因去不去見亓晚書,餘懷因卻反問他,自己該不該見。


  要怎麽形容那種感覺呢?就好比,自己種了一棵桃樹,種下就走了,連水都敢給它澆水,忽然一回頭,發現桃樹結了果。


  ——一根樹枝,還把一顆桃子長到了他眼前。


  繞是冷靜自持如代越,這一刻,也不免心一顫。


  他抬頭,一臉訝然的看著餘懷因。


  餘懷因卻極有耐心的又問了一遍:“皇上覺得,我要不要去見亓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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