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隻是當時已惘然
第四百九十四章 隻是當時已惘然
“不是我叫赴十三去抓您的。”亓晚書低著頭,沒敢看餘懷因的眼睛,沒從桌上垂下來的手也不自覺握成了拳,像個犯了大錯怕被大人責罰的孩子。
餘懷因還以為亓晚書要跟自己說什麽重要的事情,聞聽此言,當即便愣住了,愣了好一會兒後,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亓晚書這是在向自己解釋,告訴他,赴十三擄他至此,並非出自他的授意。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時間,餘懷因隻覺得內心五味成雜,確實,在賀府看到赴十三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赴十三會來此,是奉的亓晚書之令。
他當時甚至都沒有去想過將自己擄來虞風城的這件事,會有第二種可能,例如,此事其實是赴十三私自行動,而亓晚書本人並不知情。
哪怕就在剛才,在亓晚書說出不是自己吩咐的赴十三這句話之前,他也一直這樣覺得,認為赴十三的所作所為,是亓晚書的命令。
而他之所以會有這個猜想,僅僅是因為,赴十三是亓晚書的人,這麽一條憑證。可是,有誰規定了,是亓晚書的人,就不能自我行事呢?
餘懷因看著亓晚書,心中滿腔因為誤會亓晚書而產生的愧疚之情,他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麽,可等真要說什麽了,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即便是要解釋什麽,說自己是無意的也好,說並非本意也罷,什麽都已經無濟於事了,因為,偏見是真的,他誤會亓晚書,也是真的。
這是事實,無可辯駁。
——無論亓晚書本人是否知曉。
餘懷因抬眸,眨了眨眼睛,他看著這個坐在自己麵前、正不安的用手搓著衣角,一幅等待著自己的審判的亓晚書,突然覺得自己的心髒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的攥住了一樣,抓得他透不過氣來。
房間角落的香爐香料已經燃盡,最後一縷青煙也終於散於懸掛在雕花房梁上的絳紗燈下,黃梨木窗紗上是屋簷下燈籠的投影。
或許是餘懷因沉默了太久,亓晚書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回應,於是他抬起頭來,看向對麵的餘懷因,卻見餘懷因低垂著腦袋,不知在想什麽。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說:“相爺是生氣了嗎?”話說完,他停了停,覺得自己這話問的有些怪,好像餘懷因不能生氣似的?
此事本就是赴十三不對。亓晚書心想:相爺真要生氣、要怪罪,都是無可厚非的,雖然不是自己下的命令,但赴十三的的確確是因為自己才會如此行事的,自己總不好直接把人給處置了,來給相爺消氣。
因為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自己。
這樣想著,亓晚書隻覺得背上好像突然被壓了一道重擔,他緩了緩,下意識的挺直了背脊,接著又道:“赴十三他……”
話至此,亓晚書話音戛然而止,他原本是想讓說,赴十三這麽做,是為了自己,可一句話才剛起了頭,他就反悔了,因為他不想讓餘懷因知道自己的近況。
如果解釋了赴十三是為了他,餘懷因必然會問起來赴十三如此行事的原因,到時候,他是回答,還是不回答?
從他摔了那一碗湯藥,亓晚書就知道,他和餘懷因,今後再也回不去了,既然已經這樣了,那麽很多東西,也就沒有必要提起了。
無論以後兩人怎樣,在結局未定前,他自懷念他的,與被懷念的人無關,更不該叫被懷念的那個人知道,他被人懷念。
亓晚書沉吟片刻,然後說道:“赴十三是我的人,今夜之事,讓相爺受驚了,相爺若是要怪罪,便怪罪我吧。”
餘懷因沒有馬上回答,一來,是他意識到自己誤會亓晚書後,有些不知道要怎麽麵對他;二來,他本就沒有要追究赴十三的打算,此刻倒也談不上原諒不原諒。
更何況,此事本就與亓晚書無關,更說不上怪罪。
餘懷因沉默了很久,久到亓晚書都要以為餘懷因不準備開口了,正要開口說什麽,餘懷因才終於開了口,他道:“對不起。”
亓晚書要說的話就這麽被一句猝不及防又莫名其妙的話驟然打斷,他有些不明所以,目光疑惑的看著他,“對不起什麽?”
燭光下的陰影恰好遮蓋住了餘懷因的半張臉,使得亓晚書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一看見餘懷因的這副模樣,亓晚書突然就明白了什麽。
而餘懷因此時的沉默,無疑,成了他這個念頭最好的佐證。
那一瞬間,亓晚書感覺自己好像掉入了一個不見底的黑洞裏,他看著對麵的餘懷因,艱難的扯了扯嘴角,他想笑,可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笑不出來。
他垂下眼眸,聲音低沉,語氣卻出乎意料的平靜,他說道:“原來在相爺心裏,我亓厭,是會使這等下作行經之人嗎?”
餘懷因一驚,忙道:“不是!怎麽會?!我從來沒那麽想過,我當時隻是……隻是一時想岔了。”
亓晚書聞言,抬起頭來,看了餘懷因一眼,那目光如一汪清泉般平靜無波,眼裏卻有著如往日那般的溫柔笑意,隻是那笑意裏,似乎還摻雜著一絲別的什麽。
那東西在亓晚書眼中一閃而過,快的餘懷因差點要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他眨了眨眼睛,看著亓晚書,總覺得他與往日有些不太一樣。
亓晚書卻像似毫不知情,之前那短暫的陰鬱,也一掃而光,像是從未有過,他垂眸輕笑一聲,很快又看著餘懷因,說:
“相爺不用解釋,我明白的,赴十三是我的人,他做事,自然隻會是奉我的命令,相爺會這樣想,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相爺。”
接著他撐著桌子起身,站在桌邊,居高臨下的看著還坐著沒反應過來的餘懷因,笑了笑,而後上下薄唇輕啟,對餘懷因道:“天還未亮,相爺休息會兒吧。”
說著,他就轉身往大門方向走。
看到這樣的亓晚書,餘懷因心裏越發惴惴不安,他忙跟著站起身,追了上去,喊:“晚書。”
“哦,對了。”亓晚書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什麽,於是回過頭來,看著追上來的餘懷因,打斷了他的話,然後笑著說:
“雖說不是我的吩咐,但赴十三終歸是冒犯了相爺,等他傷好些,我就把他交給相爺處置,相爺要是覺得麻煩,由晚書代勞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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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