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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 天地靜默聞爾聲

  第五百六十七章 天地靜默聞爾聲


  窗外雨聲淅瀝。


  屋內兩人沉默不語。


  餘懷因靜靜地看著麵前的亓晚書,等待著他對自己的審判。


  其實就在剛才,餘懷因心裏有一股衝動,他想把自己並非於淮音、隻是占了於淮音軀體的事情告訴亓晚書,但在最後一刻,他還是選擇了沉默。


  因為一旦說了,無論亓晚書信與不信,他的境況,都不會比現在更好,相反,隻會更差


  ——亓晚書若信,以他的性格,是絕不會允許別人在於淮音的軀體裏,所以,餘懷因猜測,有很大可能,他會殺了自己;


  他若不信,餘懷因此言,對亓晚書來說,就是徹底的離心之言,他會覺得,於淮音是寧願編造一個這樣荒誕無比的借口,也要從自己身邊逃開。


  這樣一來,必然會刺激到亓晚書,到時候若因此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就不得而知了。


  餘懷因不敢冒險。


  亓晚書沉默了很久,就在餘懷因以為他是不願意再和自己說話,準備說點什麽,安撫一下他的時候,亓晚書開口了,語氣七分釋然三分自嘲。


  “難怪……”亓晚書仰著頭,笑道:“難怪啊,代越明明都把季無雙帶來了,大可以直接帶你走,有季無雙在,我也奈他不得。


  可他沒有,不但沒有,還大張旗鼓的出來和我對峙,我起先以為他是自傲,卻原來不是,是因為你沒有答應和他走。他那是在跟我宣戰呢。嗬——”


  亓晚書笑著搖了搖頭,笑聲幾分悲涼,他伸手扶額,看起來像是很無奈的樣子,說:“虧我當時還以為,自己贏了他,原來隻是我以為。”


  說著,他又笑了一聲。


  餘懷因感覺心口位置有點難受,可他又不知道為什麽,聽見亓晚書這麽說,他吃移了一下,還是說道:“代越確實猜到了你會前來阻止,但他也的確沒有想到,你會留後手,派人從房間密道將我劫走。”


  所以,即便他當時答應和代越走,其實也走不了。


  亓晚書並沒有餘懷因這麽說而感到開心,他沒有馬上說話,好一會兒才問:“這些話相爺本不需要說的,為什麽突然決定告訴我?”


  說著,他抬起了頭,眼圈有些紅,像是要哭,但他眼裏並沒有淚,“是因為,相爺覺得我可憐,在憐憫我嗎?”


  餘懷因有些怔然,他第一次見亓晚書這副模樣,一時之間,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張開嘴,可那句安慰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角落裏的熏籠燃著白芷香,絲絲縷縷的白色煙霧從籠蓋上輕盈溢出,帶著濃淡相宜的草木香,逐漸彌漫開去,最終繚繞在房間各處。


  餘懷因是沒有熏香的習慣的,丫鬟準備點香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阻止,卻突然想到什麽,將那句拒絕的話咽了回去,轉而問:“點的什麽香?”


  丫鬟回過頭倆,朝他行禮,柔聲回答,是:“回公子,是白芷香。”


  餘懷因聞言眨了眨眼睛,他記得,那是亓晚書身上的熏香。


  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最後,他默許了丫鬟熏香的行為,於是房間裏日日都彌漫著一股白芷香,亓晚書或許發現了,或許沒有。


  總之,他不曾說起過。


  這幾日下來,餘懷因也一句漸漸這股香味,也習慣了這屋裏的每一件物件都一點點的沾染上了白芷香……包括他自己在內。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為了利用亓晚書來達到自己私心的目的更多一點,還是僅僅是為了能讓亓晚書在某種程度上更安心一些。


  但有一點不可否認,這是他的手段,是他的有意為之。


  換句話說,這些都隻是假象,假象總有被揭破的一天。


  餘懷因曾以為,自己會是那個揭破他和亓晚書之間那層假象的人,畢竟,他和亓晚書之間,總要有一個人,跳出來戳破這層窗戶紙。


  隻是,他沒想到,最後做這件事的人,會是亓晚書。


  餘懷因之所以選擇將在李府那晚和代越見麵時說的事情告訴他,也是在表態,表示來到這裏,雖然是因為亓晚書,但其實自己自願的。


  他想告訴亓晚書,他不需要為此感到自責。


  耳邊已經聽不到淅淅瀝瀝的雨聲了,不知道是停了,還是屋外的風聲,蓋過了雨聲,風吹簷下風鈴,叮叮當當,伴著雨打欄杆的聲音,悠揚清淨。


  亓晚書目光一瞬不錯的看著餘懷因,那眼神,像極了一個置身於地獄,正仰著頭,祈禱天神拯救的天使,悲傷又帶著小心翼翼的希冀。


  餘懷因突然無法直視這樣一算眼睛,他垂下眼眸,闔眸,再掙開,好一會兒,他才緩聲說道:“亓晚書不可憐,他不需要憐憫,尤其不需要於淮音的憐憫。”


  聞言,亓晚書眸子微顫,眼裏閃過一絲錯愕,似乎是沒有想到餘懷因會這麽說。


  餘懷因抬起頭來,再不閃躲,他直直的對上亓晚書的眼睛,啟唇,說:“我說這些,是因為我想告訴你,跟你來這,我是自願的,你沒有逼迫我,其他先不論,就這一點而言,你不必自責。”


  說到這,餘懷因忽覺覺得鼻子一酸,眼眶更是漸漸盈上一股溫熱,他意識到什麽,忽然別開臉去,似是不忍麵對亓晚書。


  他側對著亓晚書,用手胡亂擦了擦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轉過身來,麵對著亓晚書,接著道:“我既做了選擇,後果如何,我都認了,況且,晚書,你並沒有薄待我,相反,你待我很好。


  你讓蘇長鶴日日來陪我說話,給我解悶,這些我都明白的。我也沒有覺得每天要麵對你很累,更沒有為了不和你撕破臉,與你作戲。”


  “晚書……”餘懷因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聲音不自覺哽咽起來,他看著亓晚書,卻覺得眼前的視線變得模糊不清。


  他啞著音,顫著聲說:“我們不是隻能走上背道相馳這一條路的……”


  亓晚書的視線從剛才起就一直沒有離開過餘懷因,他看著餘懷因的眼睛,看著他的眼睛漸漸被眼淚盈滿,耳邊聽著他剖心般的自述,隻覺得那一瞬間,天地間,他什麽都聽不見了,隻能聽到這一個人的聲音。


  當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突然就笑了。


  餘懷因聽見他笑,還以為他有話要說,特意把即將出口的話收了回來,想著等亓晚書說完才,可是亓晚書笑聲漸息,他也沒有等到亓晚書開口。


  而他本來要說的話,也因為亓晚書的這一聲笑,錯過了最佳的開口時間,變得沒法再開口了。


  隻好沉默。


  時間仿佛變得很長很長,簷鈴的叮當聲也仿佛變得近在耳畔,餘懷因隱約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森林裏被雨淋濕翅膀無法起飛的鳥兒在仰頭哀鳴。


  ……其聲哀哀。


  “相爺。”這一次打破沉默的,卻是亓晚書,聲音有些發澀。


  餘懷因聞聲抬眸。


  亓晚書也正好在看他,兩人四目相對。


  他看著餘懷因,眼圈還是紅的,隻是他的眼裏,已經看不出是悲還是喜,可他是笑著的,笑容一如往日,明媚如三月春陽。


  他說:“我送您去錦官吧。”


  今天太累了,單更,明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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