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行路途中二三事(下)
第五百七十九章 行路途中二三事(下)
餘懷因這話,對忠於亓晚書的連雲路來說,無異於殺人誅心。
果然,連雲路一聽,眼神當即就變了,原本平靜無波還有幾分不耐煩的目光突然像是要殺人,可眼底偏偏又摻雜著震驚和惶恐。
……他覺得餘懷因這麽說是在侮辱自己,自己對殿下忠心耿耿,怎麽可能會違背殿下的命令,但同時,他又震驚餘懷因會這麽說,然後還對餘懷因所說的,感到惶恐與不安。
連雲路或許從來沒有那麽想過,但他現在所做的,的的確確有點把餘懷因當囚犯的意思,要是以後亓晚書知道了,不在意也就罷了,若是在意,那這就是一條,能讓連雲路引頸自刎的罪狀!
亓晚書對餘懷因的特殊與在意,連雲路這幾日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的,他知道,假設,日後的某一天,餘懷因把這番話告訴亓晚書,那自己可能連到亓晚書麵前辯解的機會都不會有。
因為對於亓晚書來說,真相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話出自餘懷因之口。
一想到這,連雲路心裏的恐懼就遠遠壓過了他對餘懷因的殺意,冷汗細細密密的布滿額頭,他垂下頭去,連聲音也不自覺變得恭敬起來。
他道:“於公子這話言重了,在下不敢。”
餘懷因聞言看他一眼,沒再說話,他沒想把人逼急,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好,他把從荷包裏拿出來的那錠銀元寶揣在腰間,拿起荷包,將木盒蓋上從馬車上下來。
二狗子還在原地,隻是由坐改為蹲了,大概是坐在地上太涼,餘懷因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正看見二狗子將剛才被連雲路拽的有些開襟的衣襟攏的緊緊的,不讓風吹進去,但他身上的衣服實在是破,根本禦不了寒。
餘懷因看的皺眉,忙走上前,邊走邊將自己身上鬥篷取下,想給二狗子披上,連雲路寸步不離的跟著他,見狀,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欲出言製止。
“於公子……”
餘懷因剛走到二狗子身邊,正要將脫下來的鬥篷給二狗子披上,聞言,扭頭看著在自己身後的連雲路,疑惑道:“嗯?”
連雲路也不拐彎抹角,一拱手,直言道:“這樣公子會受凍的。”不等餘懷因說話,他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外衣脫下,走上前,把自己的外衣披在了二狗子身上。
剛脫下來的衣服上還帶有連雲路的體溫,何況,他還是習武之人,體溫本就要高於常人,二狗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一陣突如其來的溫暖包裹住。
他當即愣住,呆呆地抬頭,看著站在他身邊的連雲路。
連雲路對餘懷因一拱手,說道:“讓他穿在下的吧。”
餘懷因沒想到連雲路會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這下可好,給辜時雨的線索留不成了,他看了看手上自己剛脫下來的鬥篷,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怎麽辦。
好在連雲路並沒有發現他的異常,他很快鎮定下來,避開連雲路的視線,點了點頭,說好,“那我就替這孩子,謝過連護衛了。”
連雲路道:“不敢。”
又問:“於公子,我們可以上路了嗎?”
餘懷因知道自己不能太久,不然就太刻意了,會惹連雲路懷疑的,他把鬥篷抱在懷裏,蹲下身來,把剛才從馬車裏拿出來的那個荷包遞給二狗子。
“這裏麵是一些銀錢,你拿著,給妹妹和自己買幾件厚一些的衣服穿,剩下的,用來吃東西,雖然不多,但不頓頓都大魚大肉,這個冬天應該是夠的。”
二狗子捧著荷包,即便不打開看,也掂的出這個荷包分量不輕,這裏麵還都是碎銀子,何止是這個冬天夠啊,要是不大手不大腳的花,至少三五年內,他和妹妹都不用愁會餓肚子了。
他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他看著餘懷因,一大堆感激的話想說,可嘴唇開開合合,卻是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餘懷因拍拍他的肩,沒給他開口的機會,接著道:“回去後記得把錢藏好,別讓別人看見了,錢是個好東西,但有時候,也難免會引來一些壞東西。”
他站起身來,自己把鬥篷穿上,一邊係著鬥篷的係帶,一邊對二狗子道:“財不外露,不止是說說而已,你和妹妹還小,是打不贏別人的。”
連雲路隱約覺得餘懷因對一個剛見麵的孩子說這麽多話,有些奇怪,但又不確定這人的性子是不是慣來如此,因為這些話並沒有哪裏不妥,至少聽著沒有哪裏不對,確實是在為二狗子著想。
他一時有些抓不準餘懷因是不是在耍花招,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上前,對餘懷因道:“於公子,我們該走了,再晚,就不能投宿到下一個客棧了。”
餘懷因點點頭,“嗯”了一聲,表示讚同,然後俯下身來,對二狗子道:“二狗子這個名字不好聽,我給你取個吧?”
“名字?”二狗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餘懷因說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他猛地點頭,再點頭,“嗯!!”
餘懷因笑了起來,看著麵前這個孩子,然後說:“平安,就叫平安吧。”他甚至沒有思考一下,就這麽自然而言的說出‘平安’二字。
就連在邊上的連雲路都呆了一下,他抬起頭來,略帶驚訝的看著餘懷因,似乎是沒想到,餘懷因給人取的名字,會這麽隨便又不那麽隨便。
二狗子卻很開心,他或許不識字,但平安這兩個字,他即便不會寫,也知道這兩個字代表著什麽,原本蠟黃的臉也因為激動而顯現出幾分血色,看著倒是氣色好很多。
他連聲歡呼:“嗯,我叫平安,我以後就叫平安!!”他仰頭,看著餘懷因,眼睛亮的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他道:“謝謝恩人,我很喜歡這個名字!”
餘懷因看著這孩子的眼睛,突然有些利用了對方的愧疚,他笑了笑,摸了摸二狗子,不對,現在是平安了,他摸了摸平安的腦袋,趁連雲路不注意,把一條寫了東西的手帕塞進平安的懷裏。
那個時候的餘懷因並不知道,自己無意救下並予之取名的這個孩子,會在八年後,成為他之後、西乾的第七十九任丞相。
二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