諷刺

  十七歲的年紀,滿腹心事的餘結走在放學的路上。低垂著的腦袋,在一群朝氣蓬勃的學生當中,顯得那樣格格不入。聶鳶和雲曉祁站在一旁,喊住了餘結。


  餘結迷茫地望著他們,記憶搜索好一會兒說:“你們不就是我小時候見過的哥哥姐姐嗎?”聶鳶點了點頭說:“不過你看起來對我們的身份一點都不好奇啊!”


  “好奇?我為什麽要好奇呢?!那種東西無聊透頂啊!”餘結捏了捏自己的書包帶,厚重的劉海被風吹起,露出一塊紅腫的印記。“你的額頭是怎麽回事,你父母待你還是很不好嗎?”


  麵對著聶鳶關切的提問,餘結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他們早就把我送人了。結果我才來這戶人家不久,養母的老公就沒了。我的日子自然不會好過了。掃把星一個嘛!不過她除了脾氣壞點,能讓我繼續念書,我就謝天謝地了。”


  帶著嘲諷意味的笑容,令聶鳶和雲曉祁不敢再說半句,隻能看著餘結走得遠遠的。雲曉祁小聲地問:“姐,餘結不是這樣的吧?她不是一個乖巧又畏畏縮縮的女孩子嗎?現在看著戾氣挺重的啊!”


  “對啊!再過大概八年的時間,她就完全成了另一個人,連話都說不清楚了。”聶鳶大步地走在林蔭大道上,對雲曉祁講著餘結的事情。“啊?!為什麽呢?”雲曉祁湊上來問,聶鳶搖了搖頭:“不知道。而且她眼中的世界,整個都扭曲了。完全沒有辦法生活了。”


  洋氣的小花園裏,漂亮的秋千飄蕩在風中。牽牛花的花藤爬滿了搭好的架子,草地修剪得齊整。本該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麵,而畫麵裏的一個女孩,正跪在一處陰影處,身旁是一堆書本。而她正認真俯下身,寫著什麽東西,表情嚴肅而認真。


  透過鐵欄看到這幕的雲曉祁,憤怒地抓緊欄杆道:“姐!她養母是變態嗎?這麽折磨人!”聶鳶掃了一眼這棟房子說:“我突然發現餘結什麽都懂,她確實不是什麽單純的小孩。”


  “多餘的!先進來把飯做了!”屋內傳來一個女人尖銳的喊聲,餘結“哦”了一聲,站起身小跑地進了屋。不多時聽到一陣打罵的聲音,再過不久就是廚房做飯的動靜了。


  相較於雲曉祁的憤怒,聶鳶卻非常的平靜地看著這一切。餘結的內心比她想象得要厲害多了。隻不過最後所有的一切,還是被現實所打敗了。她的原生家庭,以及現在的家,都不是最後壓倒她的稻草。那麽到底是什麽呢?


  “曉祁,我們走吧!去到她大學畢業之後的時間看看!”聶鳶轉身離去的冷漠,讓雲曉祁震驚不已:“姐,你仿佛對餘結的事情,一直都表現的無動於衷啊!”“對啊!我需要表現得很有感情嗎?”聶鳶冷漠的回答,讓雲曉祁不敢多問,隻好默默跟在她身後。


  “你知道我堅持最久的事情是什麽嗎?”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是畫畫!一直一直都在堅持,無論怎麽苦我都在堅持!可是你們呢!你讓他們剽竊我的作品,為什麽!”


  餘結聲淚俱下的控訴,多年來的忍辱負重終於迸發了。老板指著餘結的鼻子道:“我請你來是工作的,不是聽你講你的人生經曆的!什麽剽竊啊?你隻是個小透明,帶不起熱度。我肯定給有熱度的人啊!”


  “你這是犯法的!”餘結的指甲緊緊地摳住桌子的角,認真地為自己爭取著該有的權利。老板舒適地癱在椅子裏道:“你可以去告我啊!要麽收拾東西滾蛋,要麽繼續在這裏待著!你自己選!”


  餘結收斂起狠勁,退後了好幾步說:“我知道了。”她轉身出門的時候,擦幹了眼淚。世界真是諷刺,真正創作者的血汗,就是給這些有熱度的人的,小透明就活該被剝削。


  回到自己的座位前,畫稿整整齊齊地躺在她的桌子上,隻是署名改成了別人。她伸出手摸了摸,心上如同有根針在狠狠地刺下去,一下一下竟令她呼吸困難。“餘結,你還是好好做吧!不然小心被封殺了,這行就是這樣的。有的是畫手,有的是寫手,這輩子真的隻能靠運氣。”


  一個同事按了按她的肩膀繼續道:“還要生存呢!一旦惹到不該惹的,你就連怎麽死得都不知道。這世界哪是非黑即白啊,就是一灘汙水,誰也不比誰幹淨!”


  “謝。。。。謝。”餘結略帶口吃地回答著,喉間吐字都變得困難起來。在她摸著自己的脖子時,一個趾高氣昂的聲音傳來:“餘結!你趕緊把我那份畫完啊!我的粉絲催得很啊!你不快點畫,誰給你發工資啊!”公司當紅的畫家站在她麵前,眉眼恨不得飛起來的得意。


  她欣賞著自己新做的指甲說:“對了,我的畫風需要豔麗一點,配上我這張好看的臉正好。”餘結機械地點了點頭,良久盯著畫紙的眼睛,逐漸模糊起來。不斷滑落的淚珠,將畫紙一點點的暈染,變成一堆渾濁的顏色。


  正義!她要尋找正義!她要揭發這一切!餘結深夜回到家之後,打開自己的電腦,注冊了一個號,開始揭露當紅畫冊的作家,以及自己才是真正的創作者。既然無法維權的話,那麽讓真正熱愛畫畫的人,熱愛畫作的人,來給自己一個公道吧!


  聶鳶仰著頭望著餘結家的那扇窗戶,直到燈光熄滅。她才拿著手上一遝資料說:“餘結最傻的事情,就是想依靠大家的力量。殊不知她最後下場,全部是現在埋下的惡果。”


  雲曉祁在路燈下查看著聶鳶遞過來的資料說:“這。。。。這些。。。。。”“足以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吧!”聶鳶苦笑地道:“一直不知道為什麽餘結要住到那種逼仄的房子去。她口口聲聲跟我說是安全感,其實不是的。那裏是著名的鬧鬼樓,她寧願住在鬼樓裏,都不願意再與人相處。可想而知,這場暴力的來襲,是多麽的恐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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