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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我的好

  下午兩點半的日光正曬,許羅從混亂的夢境中醒過來,一身的熱汗正滴落著,他呆滯地坐在床上,眼睛看到外麵被炙烤的地麵,不絕於耳的蟬鳴在日光中,瘋狂地演奏著。


  他摸著癟著的肚皮,轉頭看了一眼桌上的碗筷,孤單單地站在桌麵上,與他無言的對視著。饑餓的感覺,迷幻地襲上他的眼睛。周圍的一切都在旋轉,很像小時候坐過的摩天輪,隻是這眩暈感令他作嘔想吐。


  冰涼的觸感貼在許羅的臉頰上,他這才發現家裏多出了兩個人。聶鳶正拿著冰飲和飯菜,看到他恢複了清醒,就將手裏的東西塞給他了。許羅捏著冰涼的飲料,弱弱地問:“你們是誰?”


  為了躲避臭味,站在後門那裏的青陽喊著說:“別問那麽多了,給你飯吃還這麽多話。”許羅咽了咽口水,小聲地答:“我不吃陌生人的東西。”“你怕我們下毒嗎?”青陽捏住了鼻子,這房子真的是太臭了,她不悅地道。


  “怕死。”許羅注意到青陽的表情,轉而又落魄地低下腦袋:“這兒很臭,你們還是出去吧!”說著他慢慢地拆開塑料袋,拿出裏麵的飯盒。青陽看著他一係列的動作道:“你不是怕死嗎?那你還吃?”“怕餓死。”許羅塞了一口飯在嘴巴裏咀嚼,含糊不清地回答著。


  盛夏的風是狂熱的,熱浪滾進前門,又從後門出去了。許羅坐在後門的門檻上,小口地喝著冰飲,看著青陽摘取著後院雜草中的野花。聶鳶則靠著後門旁邊的牆壁,眼神定格在不遠處波瀾不驚的小溝裏問:“你媽呢?你爸不管你,你媽也不管你嗎?”


  許羅的嘴角揚了起來說:“幸虧我媽跑了。我媽長得好看,說不定能找到更好的男人。”“你倒是看得挺開。”聶鳶將目光落到許羅的臉上,他的笑容逐漸消失不見說:“我媽跟我約好了,一旦她過得好了,就會接走我的。可她真的會要我這個拖油瓶嗎?”


  “你在懷疑她?”麵對聶鳶的問題,許羅扯了扯嘴角,他搖著頭,蓬鬆的亂發滑稽地搖出了頭皮屑:“我懷疑我自己了。我答應我媽做個好孩子,但我覺得我的力量要用完了。我害怕變成我爸那樣,可我已經沒臉沒皮了不是嗎?”


  聶鳶什麽也沒有說,原來許羅一直害怕,這成為了他的一種常態。怕黑,怕鬼,怕餓,怕死,怕被拋棄,怕成為討厭的人。青陽對於渾身散發著臭味的許羅,沒有任何的好感。她離他遠遠的,假裝對野花很感興趣。野花的氣味並不芬芳,甚至夾雜著某種類似中藥的苦味,殘留在她的指尖。最後她嫌惡地將野花們丟在地上,跑到小溝前清洗著自己的手。


  岸上的大樹垂下厚重的枝葉,將青陽包裹在樹蔭底下,她舒適地脫了鞋襪,將腳泡在小溝裏。清涼的水接觸到腳背,令她心曠神怡。不知哪裏來的花香,竄入到鼻子裏,這樣的午後實在太美好了。


  這美好很快就被打破了,伴隨著許羅撲通一下跳到小溝裏,濺起的水花驚得青陽立刻把腳收回來:“你要死啊!幹嘛突然跳溝裏!”許羅將頭沉在水裏,用手搓洗著頭發,青陽發出“咦”的一聲,想到自己剛才還在溝裏泡腳,一時間感覺頭皮都在發麻。


  沒有洗發水,沒有肥皂,怎麽洗頭發,頭發還是那種油膩的觸感,沾上了水,還顯得更生硬了些。身上也是糊了一層汗油,不管怎麽搓,他都沒辦法感受到皮膚洗淨之後的舒暢。許羅浸在水中,緩慢地遊著泳問青陽:“你媽媽呢?你有沒有很想她?”


  被問話的青陽,整個從腳底泛著寒意。她沉悶地盯著許羅的眼睛,仿佛穿越了十幾年的光陰,回到了遇到許羅的那個公園。“關你什麽事!”青陽沒好氣地吼回去,轉身朝著村落的方向走了。聶鳶靜靜地跟在青陽的身後,不發一言。許羅和青陽之間,似乎有某種共性,而這是引發青陽脾氣越來越壞的誘因。


  夜裏不知怎麽下起了暴雨,原本熱氣的空氣,被這場暴雨澆滅了火,涼風嗖嗖而來。許羅裹緊了身上的被子,閃電不時劃過天空,照亮半條路,他甚至都能看到對麵被風刮在樹枝上的塑料袋。雷聲陣陣,將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雨水落入到屋子內,緩緩地匯聚成了小小的溝渠。


  這夜實在難以入眠,他從被窩中掀出小小的縫透氣。一個身影突然乍現在門口,嚇得他喊了出來。那人站在雨水當中,渾身已被浸得不斷滴水,瘦高的身形,顯得如一具幹屍吊在那裏。直到又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那人的臉。許羅才掀開被子開口道:“爸,你回來了啊!”


  瘦高的男人手裏提著厚重的塑料袋:“爸給你帶好吃的來了!燒雞呢!”男人不顧一身的雨水,直接坐在床鋪上拆著袋子。在男人拆袋子的空隙,許羅小聲地問:“爸,你是不是又被關了好多天?這燒雞的錢,是不是。。。。。。”


  “哎!你這孩子問那麽多幹嘛!爸給你吃的你還不要是吧!”男人摸黑扯下一個雞腿,塞到許羅的手裏:“好久沒吃肉了吧!快吃快吃!”說著自己也扯下一個雞腿大快朵頤起來。許羅咬了一口雞肉,涼透後的燒雞早已失去了香氣,取而代之的是極其油膩的口感。他如同嚼蠟地吃著,盡量擠出笑容:“爸,你真厲害!”


  男人又扯著雞胸肉,塞到嘴巴吧嗒吧嗒地吃起來:“看吧!沒有你媽,咱們爺倆不也過得好好的嗎?!”他順手在床單上擦了手油,忙不遲疑地繼續撕扯雞肉:“以後你賺了大錢,也要給爸爸買燒雞吃哦!”“恩。”許羅簡單地回答著,哽在喉嚨的雞肉,怎麽都咽不下去,進不了胃裏。


  燒雞還沒吃完,他們就被幾道強光照了眼睛。幾個身穿警服的男人,看到了許羅父親的臉後說:“沒錯,就是他了!”他們一擁而入,將許羅的父親戴上了手銬:“前段日子亂搞男女關係,現在又入室盜竊!你可真不得閑啊!”警察們控訴著許羅父親的罪名,許羅父親裝瘋賣傻地答:“我聽不懂你們再說什麽!你們汙蔑我!”


  “汙蔑!那這燒雞的錢哪裏來的?還有剩下的錢呢!”警察們指著地麵上的雞骨頭,質問著許羅的父親。許羅父親一屁股坐在地上喊:“我自己掙的錢!”“監控都拍下來了,你還賭博了是吧!剩下的贓款都輸光了是吧!我們有的是人證物證!”他們將許羅父親拽起來,往門外拖去。


  許羅僵硬地保持著捏著雞腿的動作,能在閃電中看到父親裝賴的笑臉:“我錯了!我錯了!”接著他對著許羅喊:“兒子!你以後掙了大錢了,爸爸也算熬出頭嘍!”


  不知什麽時候門外已經清淨了,連雨也不落了。許羅手裏的雞腿,往床上滴著油。塑料袋中剩下的小塊殘留雞肉下,滲出了厚重的油脂。村民們從他屋前走過,指指點點地說著什麽,許羅什麽都聽不到。直到雞腿發出餿掉的氣味,引來了不少的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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