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衝水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著,聶鳶抱著馬桶捂著自己剛吐完的嘴,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胃中不斷翻滾著的惡心,讓她不得不抱著馬桶繼續嘔吐起來。酒精,烤肉,生菜,甜點,混合在一起還沒消化的食物,全部變成一團團的汙物,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按下衝水的鈕,它們紛紛被水流帶走了。如果水流也可以帶走自己,那該有多好。她壓抑著自己的哭聲,順手解下了纏繞著頭發的發圈。披散下來的頭發,讓她有了點安全感。她歪歪扭扭得站起了身,打開了廁所的門。


  沒想到一出來就撞到了人,她低聲說著抱歉,自己走在洗漱池前衝洗著自己的嘴巴。“你是遇到什麽事了嗎?”秦風擔憂的聲音,意外地衝到了她的耳朵裏。她帶著不可思議地眼神回頭看了秦風一眼,轉身繼續衝洗著自己的手。過了一會兒,她覺得不對勁地再次回過頭來:“你知道你在女廁嗎?”


  “知道。”秦風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地回答,眼睛瞄向著地麵。聶鳶抓著自己的頭發,帶著抓狂的表情朝他走過來:“你這不是找死嗎?”她將秦風一把拉著往外麵走,看到了門口擺放著的牌子:“清潔中勿進。”


  她鬆了口氣地說:“你早說嘛!害我虛驚一場。”她說完這句話,將清洗牌拿走,還不忘提醒著秦風:“下次不可以這樣了。”“你都這樣了,別在操心別人的事了行嗎?”秦風扶住走著東倒西歪的聶鳶,有點生氣地懟了回去。


  聶鳶甩開秦風的手,有點失控地吼:“所以叫你們不要管我啊!這樣不就好了嗎?我也沒必要操心這些事情!”她順帶踢了一腳清潔牌,靠著瓷磚壁歇息著。


  興許是聶鳶的聲音太大,引得大堂中的不少食客,投來了好奇的目光。“我有事先走了,你幫我跟雲曉祁說聲抱歉。”吐完之後的胃,席卷而來的是一陣陣的疼痛。她保持著雲淡風輕的模樣,轉身對秦風說。


  “好。”秦風說完之後,上前就拽住了她的手腕,往包廂的方向走。聶鳶掙脫不開,惱羞成怒地低吼著:“你瘋了嗎?”推開包廂門的秦風,徑直上前拿起聶鳶的包,對著目瞪口呆的雲曉祁說:“你繼續吃吧!我先送她回家,費用直接拿我的卡刷。密碼是我生日。”他放下一張卡,雲曉祁呆呆地接過來點頭:“哦。。。。。好。”看著秦風毫不客氣地狠拉著聶鳶的手腕,雲曉祁還是忍不住地提醒了一句:“哥,聶鳶姐是女孩子。你別用教育我那套,用在她身上。”“知道了。”一句簡略的回複之後,包廂的門被關上了,留下了呆若木雞的雲曉祁。


  夜風溫柔地吹拂著無人的街道,橋下的河水在月色下,一半明媚地波光粼粼,一半淹沒在黑暗中,死水般的寂靜。聶鳶走過這裏,就不肯再走了。她的雙手死死摳住橋欄,秦風隻得鬆了手,靠著橋欄悶聲不說話。


  空氣中彌漫著植被的清香,遙遠的地方傳來斷斷續續地靡靡之音,聶鳶的視線投落在黑暗的河水中,久久不肯離開。那至暗的顏色,似一個無盡的黑洞吞噬著她。秦風回過頭看來,瞧著聶鳶失神的模樣,又看到了她手腕被自己扣出的紅印道:“對不起。”


  聶鳶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她整個人的神思飄離了自我,想跌入到最黑暗的漩渦裏,永遠的消失不見。如同魔怔一般的她,令秦風有點手足無措地問:“你好一點了嗎?我們回去吧!”


  “沒有我們,隻有我而已。”她不知怎麽聽到這句話,意味不明地回答著秦風。她踩著高跟鞋,不穩地走在忽明忽暗的路燈下。她若隱若現的身影,好似一陣風,會突然消失不見了般。等秦風意識到這點的時候,他已經無意識間握住了她的手。


  聶鳶正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接著她怨氣地將腳下的高跟鞋甩了出去。在路燈的照射下,秦風看到了她腳後跟的血痕。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開始大踏步地走在青石板的地麵上,眼角裏不知怎麽就跑出來了無數的笑意,連抖動的眼睫毛都帶著調皮的氣息。


  秦風忙著撿回她的鞋子,看到她正站在月色下,傻乎乎地仰頭望著明月,眼底伸出無盡地渴望。聶鳶費力地踮起腳尖,舉起自己的胳膊,想要去觸碰著什麽。看到秦風走過來,她按著他的肩膀,更加努力地向上抬著胳膊自言自語:“還是不行,為什麽呢?”


  “要不要試試到我背上來?”秦風蹲下身詢問著聶鳶的意見,聶鳶歪著腦袋,捏著自己的裙子醉醺醺的道:“裙子。。。。。”秦風這才注意到她的裙子是剛過膝蓋的,確實不太方便。他站起身來,有點奇怪自己方才的舉動,這不是跟聶鳶一樣耍酒瘋嗎?


  聶鳶繼續踮著腳尖,想去摸到天空中那輪明月,最後她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她訕訕地放下了手,帶著不可名狀的傷感,寂寞地走在月色下,想要抓住光的她,最後還是被光拋棄了。直到秦風把她拖拉到休息凳上坐著,她才稍微清醒了一點問:“你怎麽在這兒?”


  秦風坐在她的身旁,解開自己的運動鞋鞋帶,脫下自己的鞋子,放到聶鳶的腳邊:“穿上吧!地上的碎石子太多了。”聶鳶搖著頭,呼吸著靜謐的月夜流光道:“我想去外太空。”“真麻煩!”秦風抱怨著蹲下身,把鞋強行地套在她的腳上:“我沒有腳氣,你放心吧!”他漲紅著臉別過臉去,忽略剛才看到的裙下風光。


  聶鳶看著腳下寬大的運動鞋,抬起腳感受著鞋子的晃蕩說:“鞋子好大。”她站起身走動起來,鞋子隨著她的走動,咕嘎咕嘎地掉著跟,她有點想笑地捂住肚子,腦海中不知回蕩起很久以前的記憶。在那模糊的光影之中,她踏著不合腳的鞋子,走在家中的地板上。身後的姐姐慍怒地追趕著著:“鳶鳶!你給我停下來。”


  她猝不及防地摔倒在青石板的路麵上,渾身傳遞著麻痹的感覺。她還沒來得及站起身,秦風就拽著她抱了起來:“走路就不能看著路走嗎?好好的一條路也能摔了。”聶鳶被他這麽一吼,嚇得連話都不敢說了,默默地低著頭,任憑替她拍打著胳膊上的灰塵。


  “哎,流血了。”秦風皺起眉頭,在月光下看到她擦傷的胳膊道。聶鳶吸了吸鼻子說:“沒事。”她輕輕戳了戳秦風背著的包,小心翼翼地問:“能把我的包包給我嗎?”秦風仰著頭深呼吸了一口氣:“對不起,我不該這麽大聲罵你。”


  聶鳶揉著自己發痛的頭,無奈地重複道:“秦風,把我的包給我。”“我說過了吧!我送你回去。”秦風上前一步緊握著她的手,放緩了自己的步伐,盡量與她同行地走在一起。女孩子的手都是這麽軟軟的嗎?看到聶鳶眼睛裏流轉的淚水,他別過頭去,是自己太凶了嗎?“我想去外太空。”聶鳶邊走邊抽泣著說,“好。”秦風溫柔地回複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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