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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夜談之世家與儒學

  李鍪被管寧的話給鎮住了,他一直以為的是三家爭位,沒想到讓管寧這麽一,大位已定了。


  “原來到底,還是世家,還是世家!”李鍪道最後,臉色已經變得十分猙獰了。


  管寧看李鍪這幅樣子並沒有什麽表示,甚至沒有去安撫他,而是將一杯已經晾好的溫水放到李鍪的麵前,靜靜的等待他將自己的心情平息下來。


  李鍪過了好一會兒,心態才慢慢的恢複了之前,整個人散發的那種猙獰之感才慢慢的淡了下去。


  “安靜下來了?”管寧看李鍪恢複了之前那般樣子之後,便伸手指了指他麵前的水杯,“喝了吧,火氣太大了,容易傷身體。”


  李鍪將杯子拿起來,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它放了回去,水杯落下的那一刻,李鍪的身上竟然出現了一股頹廢之氣,“老頭子,我有些累了!”


  “世家之大,讓你的心,都裝不下了麽?”


  “不止!”李鍪露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容,“還有很多,那位高高在上以下為棋子的魏王,那位隱居幕後,坐看下風雲的毒士,還有可能明知必死也要奮力一搏的鄢陵候,我不知道我在這大世之中,算得上是個什麽。”


  “你被世家嚇到了,被這世間的那些才,那些爾虞我詐給嚇到了?”管寧淡淡的問道。


  “是,”李鍪再次伸手將水杯端起,“咕咚”一口將水喝了幹淨,“老頭子,我若我不是什麽寒門那邊對不起你,這種事我不幹,但是我若是接了這寒門的牌子,與下為敵的事情,我不敢!”


  管寧看著對自己袒露心扉的李鍪,再次變得無悲無喜了起來,這個時候門口卻是傳來一個聲音,“蹲門口聽了這麽久了,能讓我進去了麽?”


  完之後,田豫也不等管寧的回答便徑直推開房門走了進去,然後往李鍪身邊直接席地而坐,還順手將他身邊的杯子拿了過來給自己續上一杯熱水慢慢喝了起來,顯得十分的自然。


  等田豫將杯中的熱水都喝幹之後,李鍪和管寧兩人還在那裏相對而坐一聲不吭,田豫搖頭笑了一下。


  “管師你又何必嚇唬他呢,他還隻是一個年輕人,現在若是將他嚇跑了,是來接過你寒門的大旗呢。”


  “若是就這樣便將他嚇到了,那麽寒門的大旗,他扛不住!”管寧沒有惱怒,但是出來的話語,卻是讓李鍪有些汗顏。


  田豫輕輕的拍了拍李鍪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難受,“既然你們剛剛到了世家,那麽田某也湊上兩句,漢隆你既然知道世家之強盛,那麽漢隆你可知道世家是如何形成的?”


  “祖上榮耀,福澤子孫!”


  “你的那是世家子,可不是世家!”田豫搖了搖頭,繼續到,“當今世家分兩種,一種是老牌世家這種,祖上便是先賢至聖,這數百年裏雖然飽經風雨但是傳承未斷,延續至今,如同孔家,荀家等。


  第二種,便是後起之秀了,他們傳了不過數代,時間不過百年,他們的初代家主或名噪一時,或為當代俊傑,一人之力加上數代的努力,造就出了一個家族,最出名的便是潁川陳家。”


  李鍪聽田豫的一愣,“潁川陳家不是傳自戰國齊王後裔麽?”


  “我呸!”田豫十分不屑的啐了一口,“陳寔老先生若是他有齊王田氏的血統也就罷了,若是什麽嫡傳,那就真真兒的太過分了些,雖然我當時年歲尚,但是田某還是知道陳寔老先生幼年也差點餓死街頭之事!”


  “這.……老頭子之前倒是過陳寔老先生幼年貧困之事.……”李鍪點了點頭,回想起了什麽。


  “老頭子.……”田豫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一臉嚴肅的管寧,然後繼續到,“正是如此,陳寔老先生便是最好的例子,早年的陳老莫什麽世家望族,什麽齊王田氏後裔,他連寒門都算不上!


  但是就是這般的一個任務,憑著自身的份以及過人的努力,再加上一些機緣,不創立潁川陳家之事,單當年陳老先生這個人,他隻要微微一跺腳,大漢文壇都要如同地龍翻身一般!漢隆,你可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是……陳老很厲害?”


  田豫搖搖頭,“是陳寔老先生先要做到成為大儒,然後成為下名宿,最後才創立了陳家成為了潁川陳家的家主罷了。”


  “可是就算陳寔老先生學究人可比先賢,依舊還是在世家麵前低了頭,不是麽?”


  田豫沉默了一下,再度給自己續了一杯熱水,“這隻是他的選擇,那個時候的陳老已經不單單是一個大儒了,他還是一個父親,一個丈夫,乃至一個祖父,或許陳老年輕的時候敢執筆仗言下,但是當他身後有了家人之後,便不能再這般了,而且我們也沒有資格去斥責他什麽。”


  李鍪張嘴想要反駁,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麽,為大義麽,當初因為母親的存在,自己在村裏子哪怕不受殆盡,被人各種欺負,他也從來沒有試圖防抗過哪怕一次,不是因為不敢,而是因為不能,所以田豫沒有資格去責怪他,李鍪不出反駁的話來。


  田豫見李鍪沒有反駁他,不由的暗地點了點頭,至少這個孩子是個懂事的,“所以漢隆,剛剛你被你家這個老頭子給坑了你知道麽?”


  “嗯?”


  田豫無視了管寧突然變得鋒利的眼神,拍著李鍪的肩膀道,“之前管師隻告訴你這個世間多麽險惡,這個亂世多麽不公,世家的力量是多麽的強盛,寒門子弟寸步難行,這當然都是真話!

  但是猛虎會多看螻蟻一眼麽?世家當道便如那猛虎在山,傲視群雄除了他們身邊的人,那些世家子將下都不放在眼裏,所以某你一個已經是一個獨行俠一般的寒門,就算是當年的寒門,這群家夥估計都不會放在心上,他們,可不會對你多看一眼!

  但是僅僅是這般麽?他們看不起你,世家看不起寒門,所以寒門便可以消散人世間了?所以你李漢隆便可以喪失信心,從今往後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了麽?

  世家看不看得起寒門,和我寒門有何幹係,難不成我寒門的弟子豁出性命去拚搏的就是讓他們看得起?我等博得是封侯拜相,我等要的是名留千古,和他世家有什麽關係,用得著他們在這裏對我等評頭論足!”


  李鍪第一次聽到這種話,從他娘告訴他的是,要懂事,要知禮,要照顧父母,不能自私自利,從來沒有人如同今的田豫一般告訴他,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自己,也僅僅是因為自己,這和他之前聽到的所有話,都不一樣,但是這卻又讓他仿佛想到了那個懵懂少年,進山狩獵之時暗暗的告訴自己,想要做一個大將軍,因為那樣看著很威風。


  管寧看著眼前的兩人,原本輕叩在桌案上的手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握成了拳頭,但是田豫卻是沒有給他話的機會,直接一巴掌將李鍪那飛向外的神魂給打了回來,“漢隆,莫要覷了自己,你可是當代大儒管寧的弟子,這份機緣便不比任何人差上分毫了,哪怕現在時機不對那又如何,你還年輕,你有大把的時間讓自己成為人上人,等到了那一,你自己或許也會成為世家,但無論如何,你都不該被幾句話給嚇住!”


  “世家?”李鍪深吸了一口氣,“某這個寒門子弟,還能成為世家,那豈不成了笑話麽?”


  田豫卻是沒有被這個笑話逗笑,而是很認真的到,“這便是世家的第二個特性,世家是不會覆滅的,永遠不會,你現在是一個寒門,如果你足夠優秀並且足夠努力的話,要麽你泯滅在這個亂世,要麽你功成名就,也稱得上世間俊傑。


  那麽再然後呢,你會娶妻生子,你會有自己的孩子,孫子乃至更多,這個時候的你便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家族,如果你的孩子上進,那麽有你的福澤在前,他的努力在後,如果你活的時間夠長,或許你們父子還能成為一段佳話,久而久之,哪怕你不願意,你這一脈也會成為一方豪族乃至一世家!”


  “嗬嗬.……”李鍪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不斷的搖頭苦笑,“嗬嗬.……那我們這些寒門存在的意義又在哪裏?”


  “你在問誰?”


  “我當然在問你!”李鍪那赤紅的眼睛已經再度變得有些妖異了。


  田豫盯著李鍪的雙眼,搖頭一笑,“你存在的意義,你為何活下去,這種問題你不去問你自己,為什麽要問我這個外人?”


  “我……”


  “你又不是為了我而活?寒門存在是因為世間的東西就這麽多,分的人多了,世家拿到的就少了,所以他們編製了一個好大的網,將這個下一點點的籠罩,但是這和你這個無名卒有什麽關係,就算你不是寒門,那就可以讓自己隨意被人欺負了?就可以苟延殘喘的活下去了?就可以活過一是一了麽?


  寒門就是一群不甘平淡,不甘任人欺淩的家夥,抱成一團去搶奪本就應該屬於我們的東西的一群人,你可以選擇加入,你也可以選擇不加入,但是無論你是不是這個寒門子弟,你都不會屈服的,因為你是李鍪,因為你是李漢隆,因為你是那個在飛狐峪拔刀邀戰隻求一死的大漢李鍪。


  你若是甘於平凡便不會出現在幽州,你若是願意得過且過便不會給著管師和王越吃這麽多的苦了,你明明明已經在做了,你為什麽還要不停的告訴自己對手有多麽恐怖呢?”


  李鍪慢慢的咬緊了牙關,他不知道該什麽了,今他聽到的話太多太多了,他心中的那個世界崩塌了一次又一次,他需要時間,也需要自己好好的捋一捋,今到底發生了什麽。  “夠了!”管寧看田豫還要再直接怒吼一聲將他打斷,同時也將開始頭痛的李鍪給救了回來,“剛剛談論儒道談論的好好的,怎的你一來就起世家來了,我寒門之事還輪不到你來插嘴!”


  田豫這個時候卻是沒有給管寧多少麵子,“某,田國讓,也是寒門子弟!”


  “哼,我還以為你田國讓和徐元直一樣,都不認寒門這個牌子了。”


  本來已經打算閉嘴的田豫突然聽到徐元直這個名字,眼睛直接眯了起來,“管師您作為寒門魁首,也好意思提徐元直之名麽?”


  “某家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徐元直本來在玄德公麾下呆的好好的,也算得上是君臣想得,程仲德自己快死就死吧,臨死非要拉個墊背的,將徐元直也給哐了過來,現在倒好,徐元直一言不發,程仲德死不瞑目,看看你們這群老家夥幹的好事!”


  管寧聽田豫完之後眉頭直接一挑,“田國讓,你要是這麽的話,咱們可就要論論了,徐元直去魏王麾下真的隻是因為程仲德哐了他的母親?那劉玄德攜民渡江,那民是什麽民,別人不知也就罷了,你若是不知道那可不過去了,程仲德他也是一片好心,隻不過那徐元直他不識好歹罷了。”


  田豫讓管寧這話噎了一下,當年當陽之事,劉備做的的確不仗義,明知道必敗無疑,還非要帶著百姓同行,若隻是如此也就罷了,沿途將所有的世家豪門統統挾裹上了,誓要將荊州的資源一點不給曹軍留下,若非是如此,恐怕那群人也不會將劉備的家給坑害了,若非是趙子龍護衛得力將甘氏和劉禪給帶了出來,劉備那年丟的可不隻是兩個女兒那麽簡單了。


  “玄德公不過是變得狠辣了一些罷了,若是在如同之前那般實誠,豈不是要被人吞的骨頭都不剩了?”


  “那你這位玄德公變化可夠大的。”管寧滿臉的冷笑,讓田豫十分的不舒服,“在荊州行那坑蒙拐騙之事不,聯合益州之人坑害自己的同族兄弟,事後還要用益州之民脂民膏封賞自己的有功之臣,就是那些益州世家?”


  “最後不是沒有封賞麽?”


  “對,為了這個,你那個好兄弟趙子龍差點被自己人的塗抹星子給淹死,馳援益州的一路主帥最後落了個翎軍將軍,就連親衛長這個身份都讓給了陳到,還真是君臣相知啊!”


  “管幼安!”田豫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頗有一種怒發衝冠之感,那大粗氣喘的一度讓李鍪考慮要不要先出去,要不然一會兒他們打起來了自己幫誰都不太好。


  畢竟無論從哪裏講李鍪都覺得自己應該幫老頭子,但是看了一眼那桌案上的裂痕,李鍪吞了一口口水,真的表示就算自己豁出全力,估計都打不過田豫一隻手。


  田豫這副樣子把李鍪嚇得不輕,都忘記自己剛剛還在思考人生,但是卻在管寧那裏完全失效了,管寧淡然的喝了一口水,然後眼神平淡的看向了田豫,“若是聊不下去了,就走吧,少在我這裏咋咋呼呼的。”


  田豫瞪了管寧半,然後再次“砰”的一聲錘了一下桌案就轉身離去,直到出門都沒有一聲告辭。


  “不知禮法的子!”管寧看著田豫摔門而去不由的撇了撇嘴。


  管寧的嘟囔李鍪沒有聽見,但是田豫的離開到真的讓他長出了一口氣,“老頭子,咱下次能不能別和國讓將軍這般,萬一他衝動了,明你就得帶著鬥笠出門了,畢竟這麽熟了,你也不好責備他。”


  “哼!”管寧不屑的冷哼了一聲,“若是上陣殺敵某不如他田國讓,但是若論氣力角力,某當年也曾遊曆下,現在也算不得什麽柔弱書生!”  管寧這麽,李鍪才想起來,自己口中的這位“老頭子”也是身長八尺有餘,體格健碩之輩。


  “現在你們這些大儒都是這種人了麽?一個個不老老實實的坐而論道,怎的動不動就要抄家夥?”


  “諸子百家哪個不是應運而生,就連現在大行其世的儒家不也是當年董仲舒幫助武帝忽悠民眾用的麽,什麽時候坐而論道成了儒家的標準?若是如此那孔聖人還不得氣得從墳墓裏爬出來麽?”


  “老頭子.……你這麽編排先賢真的合適麽,心被人用塗抹星子淹死。”


  “若是讓某尊敬,好得也要有一個尊敬的理由!”管寧現在的態度讓李鍪嚴重懷疑他是不是偷著喝酒還喝多了,“儒家自孔孟二聖之後,就仿佛跑偏了一樣,號稱集儒家之大成者的荀子卻教出了兩個法家先賢,這也就罷了。


  董仲舒另辟蹊徑以儒家為骨,陰陽五行為框架生生走出了一條人感應這種江湖術士的路數來,這也就罷了,最後生生喊出一句君權神授,直接將儒家賣給了武帝!”


  管寧咕咚喝了一大口水,繼續到,“董仲舒還可以是苦心孤詣的想要將儒學發揚光大,所以和朝廷合作,他成功了,雖然違背了孔孟二聖的初心,但是也算是完成了他們的遺願。


  但是現在呢,一群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大儒”成捧著莊子的學問解釋《易經》,他們也不怕晚上睡覺的時候被姬昌托夢給掐死,不想做事就不想做事,還非要給自己找上一些光明正大的理由,都是一群什麽玩意,假以時日,這群禍害一定會遺臭萬年的!”


  李鍪看管寧的激動,趕緊走上前去輕撫他的後背給他順著氣,生怕管寧太過於激動給抽了過去,那就真成了一個笑話了。


  管寧也知道自己剛剛太激動了些,借著李鍪的手勁兒,慢慢的將心緒平複下來,然後撫著自己的長須歎息到,“漢隆,若是有一你也成了一個大儒,你要切記一句話,做學問是為了生活的,而不是給別人看的,若是有一,你也和那群算儒一般,成研究如何將黃老之道和儒家結合,不做實事的話,老頭子我就是死都合不上這雙眼睛!”


  “老頭子瞎什麽呢,你一定能長命百歲,沒準活的比我還久呢,再了某這一介武夫,哪裏能成為什麽大儒,難不成現在大儒收人都這麽沒水平了麽?”


  “你以為當一個大儒很難麽?”管寧剛平息下來的怒火又起來了,冷哼一聲罵道,“現在一群酸人在幹什麽,用莊子來研究《易經》,你以為他們是為了什麽?”


  “不是為了學問麽,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的確不是第一次了,儒家在不斷的變化,這毋庸置疑,孔聖人建立了儒家,但是他用一生的遊走證明了他那一套在世間行不通,所以孟聖做出了第一次的改變,讓儒家融入了這個世間,這是進步!


  但是這仍然不夠,所以集大成著的荀子開始了第二次變革,他摒棄了一些思想,加入了法家的元素,成果斐然,戰國之時數位君主希望能夠得到他的幫助,隻不過他放棄了罷了,但是他教出了兩個優秀的弟子,雖然他們是法家的先賢,但是荀子之名帶著儒家第一次走進了上位者的眼中。


  進而匆匆百年時間,法家走向了輝煌證明了自己,但是儒家也不遑多讓,高祖奪了下之後,叔孫通走向了政壇,帶給了當時高祖最需要的儒家之禮儀,幫助他定下了上下之分!

  這是儒家第一次正式的入住朝堂,但是那個時候朝堂之上不隻有儒家一脈,兵家自不用,法家更是獨樹一幟,而文景二帝更是喜歡道家一脈的黃老之道,所以儒家選擇了一路蟄伏,不過蟄伏不代表停止不前。


  漢隆你可知道董仲舒為什麽要將儒家和陰陽家的學識融入在一起,要知道孔聖人最討厭的就是陰陽家的那一套了。”


  “為了武帝?”李鍪頗有些猶豫的著,倒不是他不肯定這個答案,而是覺得現在這個話,他總擔心門外突然衝進來一批人將他們爺倆給下了大獄!


  “應該是為了他自己,為了儒家!”管寧糾正了李鍪一下,“武帝不同於文景二帝,且不那心中的宏圖和文韜武略,單單是上位,武帝便是一路坎坷,從上位之前到上位之處,他身邊的威脅就沒有停止過,所以武皇帝除了匈奴這個大敵意外,最讓他頭痛的便是他的那些同族兄弟還有後宮的那幾位了。


  所以早早就看出此事的董仲舒便另辟蹊徑,將民間的陰陽學與朝堂上的儒家相結合,以儒家為骨,陰陽五行為血肉,重新改變了儒家的宗旨和含義,雖然新儒家可能會讓孔聖人氣的從墳裏跑出來,但是不得不,君權神授讓武帝一舉坐穩了皇位,同時也讓儒家正是成為百家之首!”


  “這不是很好麽,儒家數十代先賢的努力終於在董仲舒的手中實現了,您為什麽還是對他有這麽大的怨氣,您也是儒家之人啊!”


  “董仲舒讓儒家正是成為了百家之首,不管用的什麽辦法,他都是儒家的功臣,這一點毋庸置疑。”管寧並沒有否認董仲舒的功績,但是對董仲舒的怨氣也是絲毫不少,“董仲舒太過分了些,他讓儒家成為了百家之首這就夠了,但是他卻不死心,他要的是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儒家不能沒有對手啊,儒家也做不到百家的事情,現在還好,百家雖然被罷黜了,但是道家,兵家,法家還有人在默默的支持,還不至於出什麽大亂子,但是一些學術已經斷了,陰陽家的子孫捧著一本《周易》在大街上招搖撞騙,名家的後代隻能靠耍嘴子過活,縱橫家的使節改行開始靠動手了,而墨家一脈幾乎都看不見了,還被罵做奇 淫 巧 計,雜家……嗬嗬,更是被成道。”


  “這樣不好麽,我們畢竟也是儒家的子弟,儒家好,我們不應該開心麽?”李鍪實在是不懂管寧為什麽這般生氣。 “開心?管子曾過,夫民別而聽之則愚,合而聽之則聖。現在的儒家已經有了目無餘子的苗頭,你以為那些世家子為什麽成目中無人的,他們沒有對手,自然就變得傲氣,變得目中無人了,現在儒家也是如此。


  你看著吧,長此以往下去,儒家便從一個利國利民的學術變成禍國殃民之道了。”


  李鍪聽完之後臉皮不停的抖動,他實在是感覺管寧是在杞人憂,儒學一脈,最重要的就是修身養性,最重要的就是明禮儀,知禮法,若是名家那群杠頭們會禍國殃民李鍪是信得,但是儒家……這麽溫和的流派,怎麽可能?


  管寧回頭一看李鍪這幅樣子就知道他絕對沒有放在心裏,但是管寧也沒辦法什麽,李鍪畢竟沒有如何正統的學習過儒家之道,他的學識和能力也實在是到不了那一步,隻能無奈的歎息了一聲。


  “早些回去睡吧,今日你聽到的也太多了,回去好好想想吧,很快,我們就要離開這裏了。”


  “諾!”李鍪躬身行了一禮,便慢慢的退了出去,輕手輕腳的將房門關好。


  剛剛還吵吵嚷嚷的屋子,頓時就隻剩了管寧這個孤單單的老人在裏麵了,管寧仰頭看著漆黑的房梁,實在是有些心情落寞。


  李鍪走出房間之後,也沒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就在院子裏緩緩而行,沒有什麽目標,沒有什麽想法,就吹著微風,在院子裏不停的溜溜達達。


  直到走到院子中的涼亭處,才停下來。


  倒不是因為涼亭有什麽風景迷人,也不是涼亭有什麽人在等候他,而是在這個算得上是漆黑的夜晚下,涼亭之中一個一襲白衣的人在翩翩起舞,手中揮舞著一把長劍,還有一陣刺耳的聲音傳來,應該是有人在撫琴吧,隻不過真的很難聽。


  黑夜,白衣,起舞,難聽的琴聲,這時候李鍪後背突然傳來一陣涼爽,她腦海裏直接蹦出來一個詞語,“陰風襲來!”


  兩股顫顫的李鍪伸手在自己懷裏抹了半,十分後悔之前為了去見管寧沒有將短刀待在身上,此時摸遍了全身,隻有手上的扳指勉強能用,隻不過這玩意對鬼魂之物有沒有用,李鍪心裏就不敢肯定了。


  “李大哥,你在這幹嘛呢?”就在李鍪心驚膽戰的時候,後麵飄過來一個聲音,然後李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臉色刷的一下就變得煞白了起來。


  這個時候,一張在月光照耀下的“慘白”臉又從身後伸了出來,若非是李鍪也算得上是膽大,這一下子他恐怕就要兩眼泛白昏過去了。


  “大哥,你沒事吧,臉色怎麽這麽蒼白?”家夥再度發出疑問,這個時候,定下心來的李鍪也看出她是誰了。


  “馨兒,你這大晚上的不睡覺,滿院子的溜達什麽!”李鍪雖然語音盡力的平淡,但是心裏還是有些怨氣的。


  “嘻嘻!”張馨兒眼睛一眯,“大哥哥你是不是睡蒙了,現在都快寅時啦,我要去廚房做飯了。”


  “寅時了?”李鍪一愣,自己竟然在老頭子的屋子裏呆了將近一整晚,果然時間過得快啊。


  “嗯!”張馨兒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不遠處的涼亭,“文欽彈琴還是那麽難聽呢,哎,一點沒有田豫將軍彈琴時候的那種感覺。”


  “國讓將軍還會彈琴?”李鍪頗為驚訝,他一直覺得田豫是一個奇人,鄢陵候曹彰對他一直十分的推崇,初見他時,談笑之間,那個讓世子頭痛不已的鮮於輔叩首認錯,手捧竹簡之間,將烏桓玩弄於鼓掌之間,千裏之外謀定了彰世子的大勝,更是憑著久病之軀,輕鬆斬殺敵將。


  這讓李鍪感覺,這個田將軍,仿佛就是一個戰場上的王者,也不愧他那北疆戰神之名,但是今丫頭張馨兒告訴他,原來田豫會的不隻是戰場殺敵,會的不隻是戰場殺伐之道,竟然還撫的一手好琴。


  “田豫將軍撫琴特別好聽,雖然我聽不懂,但是感覺特別好聽,讓人熱血沸騰的。”張馨兒那張單純的臉兒滿滿的都是崇敬。


  丫頭還想再什麽,就聽見一陣尖銳的琴聲傳來,然後丫頭臉兒一癟,“文欽又要挨罵了,大哥哥你先忙,我要去廚房了,今來了好多人,我要過來幫忙。”


  李鍪點了點頭,等丫頭蹦蹦跳跳的離開之後,李鍪也聽見了一陣輕微的訓斥聲音,想來就是田豫在訓斥文欽。


  緩步走上前去,看見田豫黑著一張臉對文欽不斷的指指點點,文欽這個時候也十分的老實,站在一旁悉心受教,不敢有絲毫反駁。


  田豫訓斥了一會兒扭過頭來就看到李鍪含笑站在一旁,也走了過來,“漢隆和管師完了?”


  “嗯,老頭子.……老師將某家也好生的訓斥了一番,這才將我放了出來。”李鍪臉上也有些尷尬,當然他的肯定是假話,但是若是不這麽他也實在沒辦法出後麵的話來,“老師今日頗有些火氣,所以話之時也難免帶上了不少火氣,所以.……剛剛實在是抱歉了。”


  田豫被李鍪的一愣,突然哈哈大笑到,“你這個家夥啊,年紀不大,心思倒是不,若是管師知道你這大晚上的專門來這裏替他為老夫道歉的話,恐怕你少不得要挨上幾句埋怨!”


  “老師數落學生,本就是經地義之事,這種連孩子都懂得事情,我當然也能明白。”李鍪這話的時候,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當擺設的文欽一眼。


  田豫也看到了李鍪的動作,不由的咧了下嘴,“你這手指桑罵槐的本事,也是跟著管師學的?”


  “國讓將軍笑了。”李鍪被田豫戳破之後也不尷尬,拱手道,“最近交了幾個朋友,平日裏沒少和他們打嘴仗,所以話也學了他們幾分,倒是在國讓將軍這裏失禮了。”


  “你覺得我和管師之間……不太友好?”田豫盯著李鍪的雙眼問道,眼神十分的銳利。


  “您和老頭子之前,那都是老一輩的事情了,我不知道,也不想去問。”李鍪被這眼神刺著,卻是沒有任何的退縮,“隻不過老頭子在遼東這麽多年了,從無到有都建了一個村子了,某卻是沒有見過一個寒門之人去過。”


  “你這是……在責怪?”


  “學生不敢。”李鍪臉上也掛上了那和善的笑容,隻不過配上那雙赤紅的眼睛,怎麽看都顯得很是詭異。“隻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就如國讓將軍之前所言,所謂寒門不過是一群抱團取暖,互相借力之輩罷了,但是某卻也知道,寒門創立之處,也給了這些人一條出路,雖然這條路是大師兄走出來的,和老頭子沒什麽關係。”


  “大師兄……你是戲誌才那個家夥麽,他的確算得上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寒門之人,必須要承了他的情分。”田豫點了點頭繼續道,“你得對,寒門靠著戲誌才與程仲德等人才走向了台麵上,最後卻是對管師之事不聞不問,這是我們的錯。”


  “國讓將軍.……這是承認了?”李鍪見田豫承認的毫不客氣,心裏也是一驚,他以為田豫好歹也算得上是一個豪傑,怎麽也不會如此的光棍。


  “怎麽,某家承認的不對麽?”田豫嗬嗬一笑,“還是你這子覺得,我好歹也是被人稱為什麽北疆戰神,應該顧及麵子,給自己找各種理由各種推脫?”


  “國讓將軍這般的灑脫,子還真的有些吃驚。”


  “灑脫?這可不是什麽灑脫,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本就是最起碼的東西,哪怕因為種種,我們不能去更改我們所犯下的錯誤,但是好歹我們要去知錯,這也是儒家的底線,我不止是寒門,也是儒家子弟啊。”


  “既然知道錯了,為什麽不去改?”李鍪看著一臉笑容的田豫,“若是知道錯了,還不去改正,那麽知不知道錯,又有什麽區別!”


  “看來管師的儒家之道,也沒有通你!”田豫稍微安撫了一下有些激動的李鍪,然後扭頭看向一旁站立的文欽,“去廚房找些茶湯來,這一晚上光顧著話了,嘴幹了。”


  然後等文欽走了之後田豫突然想起了什麽,頓時猶豫了一下,但是咬了咬牙還是沒舍下臉去將文欽找回來,而是直接引李鍪入座,“這驛站的涼亭雖然簡陋,但是也算的上能歇腳,坐下吧。”


  “多謝國讓將軍。”


  “我記得你的表字是叫漢隆對吧,沒事不對我也先這麽叫著。”田豫和李鍪先是開了一個不大不的玩笑緩和了一下氣氛,“對錯之事,並非是我們所看到的那麽簡單,有些時候,我們不能隻講究對錯。”


  “人愚鈍,不懂!”


  “舉個簡單的例子,災人禍你總該知道吧,大漢這些年沒少遭罪,下麵的災民成片成片的出現,日子過得生不如死,我想漢隆你應該是知道這些的。”


  “知道,子年輕的時候也是在並州邊境,日子過的,也是十分的拮據,索性我身子還算健壯,平日裏也能靠打獵來補貼家用。”


  “正是如此,你有這般本事還經常吃不飽,那些靠吃飯的人,若是碰到了年景不好便隻能挨餓等死,當然,這個時候,朝廷的作用也就凸顯了出來,朝廷會派兵來賑災,至少往年是這樣的。”


  “的確,若是大災之年,便隻能依靠朝廷賑災。”李鍪對此還是承認的,雖然效果不怎麽樣,但是至少朝廷每次都在做。


  “那你可知為何明明朝廷賑災了,糧食也發了下來,可是每年依舊會餓死人?”


  “因為官員貪婪,因為災民太多!”


  “因為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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