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不要跟唐見微說, 我自有辦法。
童少懸被衙門的人在走之前這樣跟童少潛交待。
童少潛眼睜睜地看著妹妹被帶走,心急如焚,立即讓柴叔通知耶娘, 讓耶娘快些回府。
“大哥,你不是在衙門裏有認識的熟人嗎?無論如何快點去找他們幫忙!我去找葛尋晴,讓她找她阿耶相助!”
“好!”童博夷已經衝去拎馬了, “咱們分頭行事!”
季雪要去找唐見微, 被童少潛拉住了。
“阿念說這件事不要跟唐三娘說。”
“可是!”
“聽阿念的吧。”童少潛臉龐上是少有的正色和焦慮, “她既然這麽交代, 必定有她的道理。”
唐見微和紫檀收攤回來, 發現童府出奇的安靜。
以往忙忙碌碌的家奴們如今一個都不見蹤影, 就連秋心也沒在。
唐觀秋獨自坐在西院的石凳上看書, 見唐見微她們回來了,並沒有露出以往開心的笑容,立即放下了書,上前對她說:
“阿娘, 剛才來了一群士兵, 不知是不是沈約犯了事,驚動了朝廷!”
唐觀秋所說的話一如既往顛三倒四,但唐見微從中尋到了一些關鍵的字眼:
“士兵?來這兒了?”
“是啊, 還將人抓走了!”
“誰被抓走了?”
這個問題似乎難倒了唐觀秋。
胡二郎等人來拿人的時候, 唐觀秋聽到了動靜, 躲在暗處看到了整個過程。
她親眼看到童少懸被帶走,如今問她, 卻又想不起來被帶走的人是誰。
看她沉思不語, 與她交流過的時間長了, 能略略掌握她思緒規則的唐見微耐心引導:
“是將對麵那個院子裏的人帶走了嗎?”
唐觀秋如夢初醒般點了點頭:“是!”
聽到這話, 唐見微不慌是不可能的。
在樹林子裏,她明明借著驚鳥的動靜逃脫了,縣令和胡二郎她們必定沒有發現她,對於這件事她非常篤定。
那為何這麽快又找到了童家來?
莫非……
如雷貫穿心,唐見微立即去摸腰間的鑰匙,發現懸掛在腰的鑰匙不見了!
那不是一串鑰匙,隻有一把,是宋橋給她的童府西院鑰匙。
因為隻有單把,平時掛在身上沒有聲響,唐見微很少能想起它的存在。
沒想到居然遺失了!
唐見微懊喪不已。
她煽起的飛鳥讓縣令馬隊的神秘之人乘騎受驚,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唐見微聽見了動靜,那人應該被驚馬甩了個正著,甚至摔下了馬背。
縣令祭奉之事做得如此隱蔽,甚至如了山林間才讓那神秘人混入了隊伍,所載之物必定不可被外人所知。
如今有人半道闖入,若她是縣令的話,也勢必要將暗中之人查個明白!
耶娘一案太久沒有線索,弄得她一嗅到了不太正常的氣息便衝動冒進。
雖然憑借著她一時的狡猾暫時逃脫,卻沒料到竟留下了連累童家的證物!
難怪一進童府並感覺到氣氛不對,原來是出了大事。
童家的人一看那鑰匙便知道是西院的,便會知道是她所為……為什麽沒有一個人過來跟她說此事?!
想到這裏,唐見微心急不已,握住唐觀秋的手臂道:
“姐姐你看到了嗎?對麵院子裏誰被帶走了?是經常和我說話的那個小娘子嗎?”
唐觀秋回憶了一番,懵懵懂懂道:“穿著石榴裙的小娘子,是她,被帶走了。”
“石榴裙……”唐見微記得,童少懸出現在長公主賞春雅聚之上,被她嚇暈的那次穿的就是石榴裙!
童少懸,真的是她被帶走了嗎?可是這個點鍾難道她不應該在書院嗎?
是了……今天是她書院每十日一天的休假,她在家。
童少懸幫她頂罪了嗎?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唐見微腦門上出了一層汗,完全想象不到若是童少懸這樣脆弱的小身板被審訊一頓,甚至是關入牢房之內會有什麽後果。
怕是會折了半條命!
唐見微讓紫檀在家照顧姐姐,扭頭便向門口走。
去衙門!
剛走到門口照壁處,卻見童少懸和童家的一行人回來了。
唐見微“咦”了一聲,本是驚濤駭浪般的心緒在一瞬間被凍住了。
這就回來了?
所以……沒事?
走在最前麵的童長廷看向唐見微的眼神相當一言難盡,似乎有很多話說,又不便開口。
不止是他,童家所有人都是如此。
唐見微顧不上這些眼神,目光從眾人之間鑽進去,死死地抓住臉色慘白的童少懸。
童少懸對耶娘和兄長們說:“你們先進去吧,我和唐見微說幾句話。”
唐見微仔細聽她的聲音,似乎和平時沒什麽區別。
所以縣令並沒有為難她?但若是什麽事也沒有的話,為什麽童家人臉色和她一樣這般難看?
全程挽著童少懸胳膊的童少潛並不想走,死死摳著她手臂的動作一點兒都沒鬆懈。
“三姐,去吧。”童少懸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童少潛隻能作罷,慢慢放開她。
宋橋完完全全被焦慮籠罩,一刻都不想離開女兒,但是童少懸一再堅持,她也隻好示意大夥兒先退去。
童家人從唐見微身邊一一走過,隻留下她們兩個。
童少懸靠在照壁上,問唐見微:“怎麽了,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欠你錢了嗎?”
唐見微見她麵無血色,可說話又相當自如,不像是被縣令責罰了。
好像第一次見到童少懸的時候,童少懸的臉色就是如此,如白紙一般。
“衙門的人將你帶走,是因為鑰匙的事,對嗎?”
童少懸“哦”了一聲,順手將身邊的竹葉摘下來一片,在手指尖繞著:“所以鑰匙真的是你丟的?怎麽,就這麽不想入我童家的門?給你的鑰匙也隨便丟在荒山野嶺。”
“不是……”唐見微如實說,“是我一時粗心大意,不小心遺落了。”
“你為什麽跟蹤縣令?”童少懸直言不諱地問道。
唐見微一時沉默了。
……
大半個時辰前。
童少懸被帶到了衙門內堂,佘縣令坐在高台上,雙臂敞開壓著寬寬的案幾麵,歪著頭,側著的眼神削在童少懸細嫩的臉龐上。
童家人焦急地等在內堂之外,被衙役們攔住,不讓他們進去。
“鑰匙是你遺落的?”
佘縣令的聲音波瀾不驚,聽不出他的情緒,卻如一陣讓人透不過氣的陰雲,籠罩在內堂之上,讓人耳朵裏嗡嗡地響。
童少懸向他拱手施禮:“正是草民。”
“哦?那你倒是說說,為何跟蹤本縣?”
聽佘縣令的語氣,似乎並不相信這件事兒是童少懸幹的。
鷹眼男人站在另一個屋子裏,隔著牆聽裏麵的動靜,此時略略往外探了一眼,看見了童少懸。
童少懸道:“草民乃是白鹿書院的學生,今日休假,閑來無事便喜歡四處走走,尋找靈感。草民並非刻意打擾縣尊,還請縣尊恕罪。”
“找靈感?你在荒山裏找什麽靈感?”
童少懸心道,原來是跑到山裏去了,那正好。
童少懸對答如流:“草民一向喜歡研究些機巧奇玩,有時是飛天木鳥,有時又是些彈藥火器,縣內四處都是坊牆和鄉民,草民怕傷著人,所以時常到無人的荒山之中研磨。”
她說的這些倒不是謊話,不過她也不是太經常到山裏一個人待著,隻有童少潛實在太聒噪,她想要找個安靜的環境走機理圖的時候才會到山上。
自然也不會去城郊的山,首選便是書院坐落之地,起碼還有清泉飛鳥相伴,也不至於太恐怖。
但無論是什麽山,她這位夙縣有名的神童總是名聲在外,誰都知道她成天身後跟著一隻能夠自動的小綿羊,更知道她家裏擺著個等待飛天的向月升。
古往今來,但凡是個奇才,必定有些不同於常人的愛好,這很好理解,鑽野林子算是這些愛好之中最普通不過的了。
童少懸信手拈來的話乍聽上去漫不經心,似乎沒有說謊的必要。
佘縣令又問:“既然你在山中找靈感,為何又要逃跑?”
“逃跑?”童少懸覺得他問得奇怪,“我沒有逃跑啊,隻不過快要到吃午膳的時辰,我夫人還在家裏等著我,我自然要快些回去。對了,胡叔叔,你也知道我娘子手藝好得很吧?”
站在一旁的胡二郎神情嚴峻,並沒有當場應答她。
佘縣令再問:“瞧你弱不禁風,就算是趕著要回家也不可能比身強力壯的衙役跑得快。你是如何做到瞬間消失的?若是沒有點功夫,斷斷不可能。”
童少懸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在佘縣令拋出這個問題之後凝固了。
佘縣令自以為抓到了她的痛腳,提高聲音道:“公堂之上豈容你妄言誑語?!如實招來!說!”
縣尉和眾衙役齊聲爆喝:“說!!”
內堂驚天的動靜震在宋橋的心上。
童家人站在外麵被門攔著什麽都看不見,本來就心急如焚,聽到這等聲響更加慌張。
童長廷急得滿地轉,拉住夫人的手,噙著淚聲音嘶啞:
“阿念,阿念不會有事吧?她從小到大可沒受過這種苦!”
宋橋握著丈夫的手,撫他的後背,幫他順氣。
盡管宋橋也是一萬個擔心,可她必須挺住:
“先別自己嚇自己。咱們阿念雖然沒受過這等苦,可你自己的女兒你不了解嗎?阿念機靈得很,而且她也說了,她有辦法的,你該相信她。”
是啊,童長廷知道家裏的幺女特別聰明,不僅會造機巧,更是個鬼機靈,沒有任何事能難得住她。
可是童長廷就是擔心,畢竟這是他的親女兒,十指連著心。
.
童少懸直視著佘縣令,不畏反笑,向衙役的方向一揮長袖:“想要跑得比他們快,這很難嗎?”
佘縣令冷眼看她:“莫非小娘子還要比一比腳程?”
童少懸笑著搖頭:“不,我不比腳程。”
佘縣令哂笑一聲,還未再開口,卻聽這狂徒道:
“我雙腿邁都不用邁一步,便能比這幾位縣衙大哥全力衝刺還要快。”
幾位衙役聽到這話,全都笑出了聲。
童少懸抬起眉:“你們若是不信,便來與我比試比試。”
佘縣令瞧這小娘子細胳膊細腿,印堂帶黑臉頰浮白,完全是風一吹就倒的病弱嬌軀。
便是這等體質,還要上趕著和日日習武的精壯漢子比試?
佘縣令隻當她是隨口玩笑。
童少懸並非說說而已,她再次嚴正要求與衙役比試:“若是小女能不動雙腿跑贏諸位官爺,是否能夠證明小女並非有意衝撞縣尊?”
佘縣令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童少懸堅定道:“請縣尊派一位官爺與小女比試。若是小女輸了,任由縣尊處罰,絕不敢有一句怨言!”
童少懸這話聽上去謙卑,其實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你們敢和我比試嗎?
佘縣令閉上了眼睛,再睜開,說了個“好”字。
“童少懸是嗎?本縣也聽說過你的事,據說你過目不忘,能夠左手畫圓,右手畫方,是夙縣百年難得一見的天造之才。今日就讓本縣開開眼界,讓我瞧瞧所謂的天造奇才如何雙腿不動便能勝於他人!胡二郎,你來與她比試!”
胡二郎被點到名,心裏有些矛盾,可隻能應承下來。
童少懸向胡二郎行了個手禮,對佘縣令說:“在比試之前,還請讓小女從家中拿些物件來。”
佘縣令如何肯放她回家?隻叫了門外童家的人來一位。
宋橋便衝進了內堂,立即拉住童少懸上上下下地打量:
“阿念,你沒事吧!可有受傷?”
童少懸搖搖頭說:“沒有,阿娘放心,縣尊公正不阿,不會無緣無故枉傷良民。阿娘,麻煩你去將家裏的書兜子幫我拿來。”
“書兜子?你要它作甚?”
“阿娘去拿了便是。順便將我的工具箱一起帶來。”
宋橋滿心的不解,但是女兒這樣說了,她照做便是。
將書兜子和工具箱都拿到了衙門,童少懸當著所有人的麵將書兜子拆了,裝書的車鬥卸掉,隻保留帶著輪子的底板。
她拿了工具將齒輪組改造一番之後,拎起底板,對佘縣令道:“可以開始比試了。”
將宋橋再帶出去後,一行人來到衙門後院,這兒平日裏是衙役們操練的地方,樹上掛著米袋,遠處立著靶子,長度足夠比試腳程。
縣尉用腳尖在首尾劃了兩條線,胡二郎和童少懸同時站在第一根線前。
誰率先衝過終點,誰就獲勝。
胡二郎看了童少懸一眼,這小娘子毫無懼色,仿佛已經勝券在握。
佘縣令看明白了,她一會兒定會站在帶輪的木板之上,利用滾輪前進。
可是她雙腿不動的話,如何驅動?
又不是在傾斜的路麵上,可以借著坡度往下滾,這兒可是實打實的平地。
就在佘縣令依舊疑惑不解之時,童少懸用力扽了好幾把小綿羊原本的尾巴,隨後立即將木板踩在腳下。
那被她改造過的木板似乎在這幾番猛抽之時注入了生命,居然在她的腳下瘋狂躁動,就像是隨時會自行衝出去。
而童少懸用力踩著它,在用盡全力鎮壓。
“縣尊,可以開始了。”
童少懸提醒佘縣令。
此時佘縣令已經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他一聲令下,胡二郎用盡全力往前衝,而童少懸兩隻腳踩在木板之上,將木板釋放,那木板就像一支飽滿的離弦之箭,立即帶著童少懸飛了出去。
眨眼之間就超過了胡二郎!
看見這一幕的眾人皆驚,忍不住發出低呼!
童少懸壓低身子勉強保持平衡,在衝過終點之時,木輪被突起的土坑卡了個正著,童少懸整個人摔了出去。
但她還是贏了!
童少懸灰頭土臉地站起來,將她最喜歡的石榴裙上的灰土仔仔細細拍打幹淨,對剛剛過終點的胡二叔道:“你輸了。”
她再轉頭對佘縣令說:“草民贏了,縣尊。如此一來,便可以證明當時草民隻是著急回家吃飯,並非有意衝撞縣尊了吧?”
所有的衙役都在竊竊私語。
他們其中有不少人見過童少懸身後跟著一隻木製的小綿羊,吭哧吭哧地跟著她去書院,也知道她聰慧無雙,卻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她真正的本事。
一個木板加四個輪子,經過一番改造頭尾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居然能擁有這麽快的速度!跟騎著烈馬狂奔有的一拚!
佘縣令暗暗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笑了笑:
“沒想到童娘子居然有這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本縣的確開了眼界。”
童少懸正要向他拱手行禮,感謝他放過一馬,卻聽他話頭一轉,厲聲道:
“可無論你是否故意,衝撞了本縣這事乃是事實!若是本縣縱容你肆意妄為,以後還如何持籌握算撥亂治興?!來啊,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童少懸沒料到他居然這般無恥:“你!”
衙役們麵麵相覷,也是沒有想到縣令居然這般偷奸耍賴,欺負這個小娘子。
一時間衙役們都沒有動彈,佘縣令指著他們:
“為何不動?你們還想反了不成?!”
“是!”
衙役們也沒辦法,畢竟他們拿衙門的俸祿,得靠這差事養家糊口,縣令一句話便能將他們踹出衙門,他們隻能唯命是從。
用仗棍將童少懸架到內堂,童家人還在外麵等待,完全不知道幺女將要遭受酷刑!
“打!”佘縣令親自監察,不讓衙役們手下留情。
胡二郎握著仗棍的手都在打抖。
明明是佘縣令輸了,居然丟了理還不饒人?!
胡二郎下不去這個手!
可是若不動手,他必定要丟了飯碗。
他老母親每個月的藥錢都快要不夠了,他不能丟了這份差事……
童少懸卻很淡然地伏在地上,側臉看向胡二郎道:
“胡叔叔你動手吧,職責所在,你打就是。我不記恨你。”
胡二郎差點被她這句話弄出眼淚,佘縣令死盯著他,對麵的衙役已經落手,就差他了。
胡二郎咬緊牙關閉著眼,一仗下去,出乎意料,並沒有聽到童少懸的喊聲。
童少懸挨了兩大板,冷汗狂冒。
再挨了幾板,每一下都仿佛要將她打成兩截。
她咬緊牙關幾乎將十指捏碎,又是幾板下來,終究是沒有忍住,悶悶地喊出了聲。
一棍跟著一根,完全沒有喘息的餘地,已然血肉模糊。
渾身發抖,童少懸最喜歡的這條石榴裙沾滿了血。
胡二郎已經是下最輕的手,對麵的衙役也沒真的用力氣,可是童少懸身子太弱,即便是最輕的力道打在她身上,依舊在她承受範圍之外。
二十大板打到最後,她已經沒了聲音。
胡二郎心裏一驚,趕緊探她鼻息。
嚇死個人,還活著!
佘縣令丟過去一眼,走了。
胡二郎趕緊出來叫童家的人來。
佘縣令走到裏屋,對鷹眼男人行了個禮,笑嘻嘻地說:
“微臣替閣下解氣了。”
鷹眼男人什麽都未說,往童少懸伏著的地方看了一眼,離開了。
童家人進來,看見童少懸臥在一片血泊裏,全數嚇得腿軟。
童少潛眼淚跟斷線的珠子一般立即滾了下來。
“阿念……阿念……你可別嚇唬娘!”宋橋眼圈血紅,想要碰童少懸又不敢碰。
童博夷暴怒難當,一把拽住胡二郎的衣領:
“我妹妹犯了什麽法?!你們怎麽可以濫用私刑!”
童少懸手指動了動,弱聲道:“大哥……阿娘,阿耶,姐……扶我一把。”
胡二郎也沒想躲,喪著一張臉似乎任由童博夷動手,不會還手。
童博夷反而揍不下去。
將胡二郎推開,童博夷趕緊去扶妹妹。
好不容易將她架起來,送到醫館。
大夫給她上藥時,發現裙子黏連著傷口,根本撕不下來。
童少潛不敢看著血淋淋的場麵,而衣衫已經被汗水浸透的童少懸卻說:
“沒關係的大夫,你來,我忍得住……上完藥就回去吧,出來太久,唐見微得懷疑了……”
……
此時童少懸和唐見微麵對麵,她撐著最後一口氣站在這兒,幾乎要暈過去,可唐見微遲遲不回答她的問題。
你為什麽跟蹤縣令?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有什麽苦衷嗎?
算了……
童少懸搖搖欲墜,將披在身上的披肩攏了攏,將血跡藏得更隱蔽一些。
“你不想說就算了,咱們回頭再聊。我有點累,回去休息了。”
沒有人攙扶,童少懸幾乎是挪著向東院走去。
每挪一步都痛得幾乎肢骨分離,她渾渾噩噩不知自己身在何方,隻希望唐見微不要看出破綻。
馬上要摔倒的時候,一直守在一旁的宋橋立即上來要抱住她。
唐見微搶先一步,從她身後將她牢牢護住了。
“為什麽,你要這麽做。”
唐見微的語調有點陌生,不太像童少懸曾經聽過的任何一種情緒。
並不快樂,也不勝券在握,似乎也沒什麽心機。
她將難過的情緒袒露得很徹底,並不怕任何人發現。
“為什麽要幫我扛罪?我並不想連累你。”
唐見微的懷抱很暖和,很穩,童少懸知道有她抱著,自己即便一點力氣都不使,也不會摔倒。
“你有家。”
童少懸慢慢地轉身,麵對唐見微。
唐見微發紅的眼睛即便蓄著淚,帶著些許疑惑,依舊很漂亮很動人。
童少懸將懷裏被打斷的翠羽簪拿出來,遞到唐見微麵前:
“你有家啊,這就是你的家……唐見微,我就是你的家人。”
童少懸的聲音弱得幾乎在說出口的瞬間就會破碎,但唐見微聽懂了。
每個字都聽明白了。
她拿過翠羽簪,仔細地凝視它。
即便眼淚無法控製地往下淌,她依舊在朦朧之間看清了翠羽簪所有的細節。
她見過無數稀世之珍,卻從未有一件如同這枚斷裂的簪子一般,美得炫目,美得奪她心魄。
※※※※※※※※※※※※※※※※※※※※
童少懸:收了我的信物,以後就是我的人,這情咱們就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