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
除夕將至, 唐見微熟悉的那種濕冷的感覺又回來了。
不過今年有姐姐給她縫製的小襖子,以及宋橋幫她置備的棉褲,唐見微無論是在家裏還是奔波在外, 都沒再冷到發抖。
反倒有時候這倒黴的天氣,忽然出一會兒太陽, 熱得她發汗。
唐見微這頭四處奔波,那頭被打了二十大板的賀鬆年總算是能下地了。
他能下地的第一時間就帶上厚禮, 打算走一趟縣衙,想要將阮縣令給約出來,請他吃頓好的, 雙方好好談一談。
在他看來,男人不是愛財就是好色, 這阮縣令雖和那童四娘走得近,可童四娘能給他的, 賀鬆年也能一樣不少, 甚至能給得更加豐厚。
賀鬆年明白隻有拿下阮縣令,往後他和鶴華樓的路才能更好走。
要是將阮縣令讓給童唐那二人, 以後這夙縣隻怕沒有賀鬆年能夠立足之地了。
雖然被打了二十大板, 但是賀鬆年還是腆著臉上門送禮。
他已經想了一肚子見著阮縣令之後的奉承, 沒想到那縣令居然連他的麵都沒見, 直接將他轟了出來。
並且讓衙役警告賀鬆年, 若是再想要賄賂朝廷命官, 就等著坐大牢甚至是全家發配吧。
賀鬆年碰了一鼻子的灰, 氣得肝疼,回到賀府又聽說秦六郎逛青樓喝花酒, 為了個青樓女子跟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將對方砍了個半死。
這會兒秦六郎就在後院, 過來跟賀鬆年拿銀子,讓他幫忙擺平。
賀鬆年殺了過去對著秦六郎一頓痛罵:“要不是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我早就把你給剁了!你說這些年來,你除了會給我惹事會伸手要錢,你還會做什麽?!”
秦六郎大喇喇地坐在石凳上,滿不在乎地說:“那怎麽了,我姐姐是怎麽死的?難道你不記得了嗎?她是為了給你生兒子才死的。如果我姐沒死的話,現在也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賀鬆年氣得發抖:“你姐的死是個意外,我也不想!這麽多年來我為你擺平了多少事,你可得有點良心!”
秦六郎煩躁地一揮手:“能不說這些廢話了嗎?趕緊的,一百兩,給了銀子我馬上走人!”
賀鬆年實在不想再見到他,塞了兩張一百兩的銀票給他,怒斥一聲“滾!”。
秦六郎確認了一眼銀票之後,留下一聲冷笑,走了。
秦六郎從賀府的後門走出來時,童少懸和阮逾正站在隱秘的牆後,兩雙眼睛的目光同時追了上來。
阮逾說:“弄清調查對象的人群關係,是第一要素。而要弄清楚這一切,能做到悄無聲息地跟蹤是基本功。童長思,你跟在我身後,仔細瞧著我的跟蹤術。”
童少懸興致勃勃地點了點頭,阮逾無聲地跟了上去,兩人在黑夜之中緊追秦六郎。
……
童少懸這頭和阮逾一塊兒查案,那邊唐見微和童少潛、紫檀她們合力,將酒樓裏該添置該置備的物件一樣一樣準備妥當。
很多東西都是從以前的老食鋪帶來的,比如牌匾、碗箸、桌椅……全都沒浪費。
自然,如今這兒是兩層酒樓,寬敞了許多,以前那些桌椅自然不夠,童少潛又找熟人定製了一批,今天也全部送到了。
通過六嫂找了一批便宜又靠譜的工匠,按照唐見微的喜好,將酒樓的外觀重新粉飾一遍。
並非銀屋金頂,整體呈石青色,頗有些典雅的古意。
走過路過童氏食鋪的人都對酒樓的外觀讚不絕口。
唐見微打算繼續聘用六嫂,並且打算在一樓開個專門的檔口給她賣包子。
“你若是想要繼續賣包子的話就在這兒買,客流量可比衙門後門那邊多多了。要是你賣夠了包子的話,幹脆將包子鋪關了,專心過來幫忙,我也好多發點銀子給你。”
六嫂看著這麽大的酒樓,其實非常心動。
前段時間她在食鋪幫忙也不算累,一個月下來能有一兩多銀子,她都不敢跟街坊說,生怕被搶劫。
她們家日子越過越好,也沒那麽勞累,多虧了唐見微。
如今唐見微言下之意是還要給她漲錢,六嫂知道不太好,卻難以拒絕:
“這……我回去想想。”
“行,你好好想想。對了六嫂,我向你打聽個人。你知道秦六郎嗎?”
唐見微知道六嫂對夙縣的小道消息特別熟悉,向她打聽人絕對沒錯。
“秦六郎……你可是說那個,鶴華樓老板的小舅子?”六嫂果然知道。
唐見微:“他是賀鬆年的小舅子?”
六嫂和唐見微一塊兒到了後院裏,跟她說:
“這秦六郎可是夙縣一霸啊!仗著賀鬆年有錢,成日在外爭強鬥狠!前幾天還在窯子裏砍傷了人!這秦六郎是萬萬不能招惹的!”
“砍傷了人?如此一來不得抓他入獄?”
“如果能真的將他抓起來那就好了!每回他行凶之後都用錢擺平,五十兩不夠就給一百兩,一百兩還不夠就給五百兩!反正賀鬆年有得是錢,每次他在外麵惹事,全都是賀鬆林幫他解決的,這個人也就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唐見微好奇:“所以,這秦六這麽囂張,難道從來就沒有出過一次命案嗎?命案的話,總不能用錢擺平了吧。”
聽唐見微這麽問,六嫂想起了一樁往事,臉色愈發難看。
“三娘,你聽說過兩年前那樁讓整個夙縣都膽戰心驚的城南碎屍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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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童少懸一直沒回來,唐見微站在門口等她。
遠處奔來一輛馬車,是縣衙的馬車。
“阿慎!”馬車到了童府門口,童少懸將車簾一掀,興奮地跳下馬車。
“慢點兒!做什麽這般冒冒失失!”唐見微怕她摔著,趕緊扶住她。
童少懸說:“查到秦六郎的線索了!”
唐見微和她同時說:“城南碎屍案!”
童少懸“咦”了一聲:“你也查到了?”
“我從六嫂嘴裏問出來的。”
童少懸震驚:“我和阮公查了這麽些日子,結果你直接從六嫂嘴裏問出來的?”
唐見微哈哈笑:“有時候鄉親們的力量不容小覷。”
阮逾將車簾抬起一截,笑問唐見微:“唐三娘這等機敏過人,可有入仕的打算?”
唐見微行禮道:“縣尊說笑了,小女一介商人,哪有策名就列的能力。”
阮逾笑道:“我看你和童長思都一樣,精靈古怪難對付。我這是在給我的官途培養競爭對手啊。”
阮逾說完便走了,童少懸和唐見微回到府內,在臥房裏小聲議論。
唐見微到底隻是從六嫂那邊打聽到了一個大體的方向,並不知道詳細的細節,但是童少懸已經和阮逾走訪了一遍。
“果然和大嫂說得一樣,這秦六郎身上很有可能真的有命案。”
童少懸說,阮逾這一段時間也一直在查城南碎屍案的事情。
城南碎屍案,就是當初她為了救六嫂時,為見吳明硯一麵而鋪路說的那樁案子。
上頭派阮逾當任夙縣縣令,除了最開始的軍資要案之外,幾樁懸案也必須告破,不然的話他一輩子回不來京師。
可這城南碎屍案已經過去兩年,他想要查看卷宗,卻發現卷宗已然被人動過手腳,關於這個案件的所有細節都被模糊處理了。
就在阮逾焦頭爛額的時候,童少懸來找他,希望他幫忙調查秦六郎這個人。
一開始阮逾還沒空,便讓葛公協助她。
葛公與夙縣本地幫派非常熟悉,請這些地頭蛇吃了幾頓好的,給了些銀子之後,很快就將秦六郎和當年城南碎屍案的事情聯係到了一塊兒。
阮逾一聽,好家夥,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立即和童少懸一塊兒調查。
卷宗上被抹去的過往,總有人將它記在腦子裏。
民康坊莊氏家的小女兒,兩年前被殺害,凶手極為殘忍將屍體肢解。
當年佘縣令也不是沒查過此案,但查了一個多月便說找不到凶手,草草結案。
莊氏一家也因悲傷過度,離開了夙縣,搬到了臨近的闌縣,重新開始生活。
據知情者透露,當初這莊氏的小女兒和秦六郎相過親,之後兩人似乎有些齟齬,還當街爭吵過。
沒過多久莊小娘子便遇害了,那時夙縣流傳著凶手就是秦六郎的傳聞,可因為沒有確實的證據,且那時佘縣令和鶴華樓走得非常近,誰都知道秦六郎背靠鶴華樓,為人狠戾凶殘,沒人敢招惹他。
這件事隨著莊氏一家的離去,漸漸被夙縣的百姓們淡忘。
可是再次提及時,那年縈繞在夙縣城內的恐怖氣氛,依舊讓人不寒而栗。
唐見微聽完之後,略有些糾結:“此事已經過去了兩年,卷宗也被抹去了,想必所有的證據已經很難尋找。如何能再次將此人入罪?而且,就算能抓了秦六郎又如何?秦六郎和賀鬆年有親戚關係,但他被捉與否,也影響不到鶴華樓。”
童少懸:“無論如何,明日我去闌縣一趟,找那莊氏一家問問當年事,咱們再從長計議。”
唐見微:“好,我跟你一起去!”
急於想要破城南碎屍案的心情,與當時想要快些找到埋藏軍資寶藏時的心情如出一轍。
兩位十多歲的小娘子一整晚都沒睡好,不住地談論此事。
第二天一大早她倆就醒了,路繁備好了馬車,不放心,要和她倆一起去。
路繁道:“闌縣是我老家,我自然熟悉。”
三人一塊兒到了闌縣,在路繁的帶領下毫無波折地找到了莊氏一家。
莊氏夫婦不到五旬已是滿頭白發,以種地為生,兒子和另一個女兒去博陵應考了,三年未歸。
唐見微怕直接問及女兒慘死傷心事,人家未必會肯說,即便說了也是將舊傷口重新割開一次,必定痛徹心扉。
為了緩和氣氛博得好感,唐見微特意做了好幾樣好吃又好看的點心帶了過來。
先前就已經打聽過了,莊娘子曾經在覽化讀書,唐見微裝成是他們女兒曾經的朋友,自童少懸這頭打聽,才知道他們搬到了闌縣,是特意來上門拜訪的。
果然莊氏夫妻認得夙縣神童童少懸,但不知道唐見微,聽聞唐見微是女兒舊友,麵上不禁蒙了一層苦意,但依舊熱情招待她們進屋。
吃了一些點心之後,他們忍不住告知唐見微她們女兒已死的真相。
唐見微一驚,手裏的點心都掉在地上:
“叔叔、姨姨,這……怎麽會呢,她是怎麽死的,你們能告訴我嗎?”
童少懸在一旁瞧著唐見微幾年如一日的精湛演技,暗暗稱奇。
童少懸道:“我與如今夙縣的阮縣令相識,如今阮縣令正在徹查此案,若是二位願意的話,請將當年事原原本本告知。”
莊氏夫妻長歎了一聲,說起女兒的事。
唐見微她們已經做好了聽到一個悲慘故事的準備,沒想到除了悲慘之外,更多的還是震驚。
當年莊家小女兒莊三娘和秦六郎相親,沒見幾次莊三娘就覺得秦六郎此人性格太過粗放,還會虐殺野貓,跟此人在一起有些害怕,便婉拒了對方繼續見麵的邀請。
誰能想到這就是這場滅頂之災的開端。
莊三娘越是不和他見麵,秦六郎就越是對她糾纏不休。
不宵禁的日子裏夜半三經跟蹤她,在外攔截她,甚至直接持刀闖門,鬧得莊家上下不得安寧。
他們也不是沒有去縣衙報過案,可是縣衙那一頭卻對他們家的事漫不經心,當時的縣尉還說:
“人家隻不過是威脅兩句,又沒有真的動手。你們好好跟人說說,也不至於鬧成這樣。”
莊三娘都要瘋了:“難道得真的出了人命你們才肯抓人嗎?那秦六郎根本聽不得人話!”
縣尉再堵她:“那誰叫你當初招惹他呢?你是不是許諾嫁給對方,後來又反悔了?哎,遇到這種事誰都會生氣的。你啊,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
自從那次以後,莊家算是對縣衙完全失去了信任,不再去報官,而是待在家裏,閉門不出。
後來過了一個多月,秦六郎沒有再出現,甚至還托人送了一份道歉信。
在信中秦六郎懇切地向莊三娘道歉,說他家人已經訓過他,他也知道自己錯了,希望莊三娘能不計前嫌,即便不能當朋友,也不要繼續恨他,畢竟相識一場不容易。
又過了十幾天,秦六郎也沒再騷擾她,以為這事情就要過去了,正巧莊三娘的朋友約她出門玩兒。
憋了這麽些日子她也憋得有點難受,就想出門和朋友走一走。
沒想到那朋友居然和秦六郎裏應外合,將她騙了出來。
那日直到午夜,莊家夫妻都沒能找到女兒。
待他們精疲力盡,暫時回家的時候,卻發現女兒的頭被掛在了他們家門口。
莊三娘她阿娘當場暈了過去。
女兒被殺,他倆連夜跑到縣衙擊鼓鳴冤。
可是佘縣令在調查了僅僅四十天之後,就宣告找不到凶手,將此案壓了下來。
而那秦六郎依舊在夙縣大街上遊蕩,肆無忌憚,甚至還跑到莊家府上耀武揚威,將他們家人打傷。
生怕繼續留在夙縣會被殺人滅口,他們一家子被迫無奈,隻能搬到了闌縣這兒,靠一畝三分地辛苦過活兒。
聽完當初的遭遇,唐見微她們都萬分震驚。
這佘永明實在太卑鄙,居然能包庇殺人犯到這個地步!
童少懸聽完這慘無人道的惡事,強行壓住內心的怒火,拿出了阮縣令給她的查案符,放在桌麵上道:
“接下來我想問的事情可能有些殘忍,但它關乎到能否將殺害莊三娘的凶手繩之於法,所以我希望二位能夠與我詳細說明!”
莊家夫妻看了那查案符,相視一眼之後熱淚盈眶:“你們可知我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隻要能夠抓住這歹人,我們願意做任何事!”
童少懸帶著一腔憤恨不怕平的怒意和郎朗正氣,提聲道:
“二位放心,殺人償命,正是亙古通今不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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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夙縣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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