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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4 章

  楊氏回到唐府的時候, 氣得頭痛欲裂。


  查叔和唐序明的小兒子唐祖耀剛剛回府,唐祖耀手裏抱著一個小陶罐,說說笑笑地走進前廳。


  看到楊氏坐在這兒, 對她隨意行了個禮就要走。


  “祖耀。”楊氏沉著聲兒喚了他一聲,“你這是從哪兒回來。”


  唐祖耀回頭,把懷裏的陶罐抱得更緊:“我,就去和友人聚了聚。”


  “你拿著什麽?”


  “就是,友人送的禮物。”


  “拿過來我看看。”


  唐祖耀看了查叔一眼,查叔也沒說話, 他隻好將陶罐呈給了祖母。


  楊氏看都沒看,接過陶罐之後往地上用力一砸!

  陶罐摔了個稀碎, 裏麵的蟋蟀還沒蹦躂起來,楊氏一腳碾了上去, 直接將它踩死!


  唐祖耀大叫一聲:“哎呀——我的長勝將軍!阿婆你做什麽!長勝將軍可是我用一百兩銀子請回來的!”


  楊氏操起拐棍狠狠地揮在唐祖耀的身上:“長勝將軍?!一百兩銀子?!你多大年紀了?別人在幹什麽?你在幹什麽?整天除了鬥蟋蟀還能幹點兒正事不能!?你阿耶被歹人抓去,你一點都不擔心?啊?還成天玩玩玩!怎麽養出你這個不肖子!養出你這個廢物!”


  唐祖耀被罵得眼淚花直掉,捧著他長勝將軍的屍體跑走了。


  楊氏捂著心口癱倒在胡椅上, 唐玲琅聽到動靜,讓婢女去倒些養心的桂圓紅棗湯過來。


  唐玲琅上來安撫楊氏:“阿婆,你別生祖耀的氣了,祖耀年紀還小, 不懂事……”


  楊氏一邊叫一邊用拐杖杵地:“他都十五了!還不懂事?!唐見微那小賤蹄子十五歲的時候已經名滿博陵!他呢?!自己阿耶生死不明,他卻一點都不著急!到底是誰生的!誰教的!”


  唐玲琅和唐祖耀的母親龐氏本來端了茶水過來,要給楊氏消消火。


  沒想到一番好心還沒來得及獻上,就聽到楊氏在罵自己不會生不會教,氣得將茶水往身邊的婢女手上一放, 走了。


  唐玲琅勸了楊氏許久, 也不嫌煩, 就坐在這兒陪著她,聽她念叨聽她發泄,聽她說今天去找唐見微所遇到的事情。


  唐玲琅:“這唐見微真不是個東西,早知道在她生下來的時候就該直接把她掐死,哪有後來這麽多混賬事!”


  楊氏罵久了,也沒勁兒了,對唐玲琅說:“還是你貼心。這兩年你也成熟了不少,可是現在那唐見微回來了,你要記得,不要跟她硬碰硬。唐見微狡猾得很,手段又多,而且身後還有長公主,甚至是長孫氏在幫襯,不好對付。”


  唐玲琅點了點頭,憂心忡忡:“那阿婆,我阿耶可怎麽辦啊……隆泰那幫人窮凶極惡,阿耶落在他們手裏,我怕他會吃虧!要不然……要不然我去找潘叔叔,看他有沒有辦法將阿耶撈出來!”


  唐玲琅所說的潘叔叔,也是金吾衛的旅帥之一,潘正。


  楊氏搖了搖頭:“沒用的,姓曹的不賣潘正麵子。哎,可惜他姓潘,若是他姓衛的話,可就完全不同了……”


  唐玲琅和她一塊兒陷入了沉默。


  楊氏想了想:“我隻能去問各個親戚借一些,將最後的幾家鋪子和田都賣出去,湊一湊出來看看能不能將他撈回來。還有,你去跟你阿娘說,讓她也想辦法,那些嫁妝什麽的能賣的就都賣了,錢財是身外之物,金山銀山也抵不過你阿耶一條命啊!”


  唐玲琅正要走,小廝抱著一個小木盒跑了進來。


  說剛才有個郎君留下這個小木盒,說是送給主母的。


  楊氏狐疑地看向那木盒,唐玲琅接了過來,楊氏點了點頭,她將那木盒慢慢啟開。


  待她看清木盒裏裝著的事物時,大叫一聲,木盒“咣當”一聲掉在地上,裏麵滾出一隻血淋淋的耳朵!


  楊氏的臉色驚變,唐玲琅更是嚇得渾身發軟。


  將木盒子送過來的小廝是常年跟著唐序明的,唐序明的左耳上有一個缺口,是以前被狗咬留下的傷疤。


  這個耳朵上……也有相同的缺口。


  小廝聲音發著抖:“這,這是二爺的耳朵……”


  楊氏幾乎昏厥在椅子上,唐玲琅趕緊扶住她,以免她摔傷。


  楊氏緩了半天悠悠地醒過來,看著屋梁,嘴角發顫,說話的聲音也沒了魂似的有氣無力:


  “這是他們在警告,讓我們快些帶錢去贖人。可是,十萬兩啊……就算是賣鋪子質田地,也得一段時日。這麽短的時間裏,讓我上哪兒去弄十萬兩這麽多的銀子!這是要逼死我呀!”


  楊氏哭了半天,想到唐見微的話。——


  “將唐府賣了,不就有錢了。”


  的確,唐府位於崇文坊,這可是整個博陵最炙手可熱的地段。


  不僅緊鄰東西二市,也是許多達官顯貴最向往的地方。


  崇文坊的宅子金貴,左鄰右舍全都是當今朝野紅人,博陵世族之中不少人以家住崇文坊為榮。


  崇文坊有自己的圈子,不是有錢便能進來的。


  唐府極大,東西南北四個院子,加上數十間的廂房,更不用說花園、樓閣、水榭……一樣不落。


  當年這都是唐士瞻親自請了江南園林造景的高人,專門來府中精心打造的。


  說唐府市值十萬兩,隻怕都少了。


  可是……


  崇文坊唐府那是身份的象征,楊氏好不容易才將唐府握在手中,讓她賣唐府,比割肉還痛!

  但事到如今,還有什麽辦法呢……


  就像她一直掛在嘴邊所說的,無論是錢財還是宅子那都是死物,比不上一條鮮活的人命。


  隻能這麽做了。
.

  康樂坊,長公主府。


  近日天氣變化,衛慈生了病,發熱咳嗽,胃口不太好。


  陶挽之一直服侍左右,幫她燉藥、熬湯,想吃什麽便做給她吃,一步都沒離開承平府。


  陶家的家奴還來找了幾回,陶挽之將他們又都遣走了,繼續留在承平府,專心照顧衛慈。


  衛慈在沉睡了大半日之後,總算睜開了眼睛。


  臥房內燃著的,是她最喜歡的桃木香薰,其中雜糅了一些龍炎木獨特的木質氣息,也是衛慈頗為鍾意的味道。


  這香薰不是外麵買來的,而是出自陶挽之的巧手打造,隻此一家。


  陶挽之總是能記下衛慈喜歡的所有食物、氣味、顏色……


  此時陶挽之正坐在軟塌邊的矮案前,單手支著腦袋,睡得很淺。


  衛慈輕輕一動,她就醒了。


  “殿下,感覺怎麽樣了?有好些嗎?”


  陶挽之聲音輕柔且帶著關切,很快跪坐到軟塌前說,“我探一探殿下的溫度。”


  衛慈緩緩眨了眨眼睛,算是允許。


  陶挽之靠近過來,用手背貼在她的額頭上,感覺溫度下去了一些。


  “喉嚨還疼嗎?”陶挽之垂著眉眼,輕輕蹙起的眉心裏滿是擔憂的情緒,“若是疼的話,不用開口回答我,點點頭便是。”


  衛慈閉上眼說:“不疼了。”


  陶挽之笑道:“那就好。看來那副藥還是管用的。”


  “你昨夜沒睡?”


  被問及此事,陶挽之眨了眨發酸的眼睛:“不礙事,我也不困。”


  “你如何不上軟塌來,非要坐在地上,硬得要命。”


  陶挽之溫柔地笑道:“不是怕驚擾到殿下歇息麽。你這幾日喉痛又咳嗽,睡不安穩。好不容易睡著了,我上來將你吵醒了該如何是好?”


  衛慈眼睛未睜開,抬起一隻手臂,示意陶挽之到她的懷裏來。


  陶挽之見她如此舉動,微微一愣,隨後很快將外麵的披肩脫了。


  她知道衛慈喜歡從身後抱著她,陶挽之便用背對著衛慈,嵌入衛慈的懷裏。


  衛慈嗅著陶挽之身上的熟悉的香味,環著她的腰,給她一個很舒服的姿勢,隨後道:

  “睡一會兒。”


  陶挽之被衛慈抱著,燥熱了半天,才將心緒壓了下去。


  也是熬得太久,這會兒落入舒服的懷抱,放空了思緒,很快也進入了睡夢之中。


  這一覺竟睡到了第二日晨間。


  陶挽之醒來時,發現窗欞之外透了光進來。


  天亮了。


  她一個驚起,她居然枕著衛慈的手臂睡了一夜。


  陶挽之回頭一瞧,衛慈早也醒了,一隻胳膊還在給她當枕頭,另外一隻手正握著一卷不知內容為何的卷宗,正在仔細閱讀。


  “殿下。”陶挽之立即坐了起來,“你何時醒了。”


  衛慈目光從卷宗上離開,看向陶挽之,帶著淺淺的笑意說:“怎麽一醒就這般咋呼。睡夠了?”


  陶挽之幫衛慈揉揉胳膊:“枕得殿下難受了吧。殿下還在生病,我卻不知分寸,實在是……”


  陶挽之自責著,衛慈捏了捏她的下巴說:“睡飽了便好。餓了嗎?與我一塊兒吃點。”


  陶挽之立即幫衛慈著衣,為她洗漱。


  兩人收拾完畢之後便出了臥房,往花園之中去。


  初夏季節,時常會有涼風拂過,衛慈最是喜歡在花園中進食飲酒。


  她和陶挽之剛剛到花園,家臣便來通報,說唐三娘等候殿下多時了。


  陶挽之聽到“唐三娘”這三個字,臉上略浮了些煩躁。


  衛慈揚著語調“哦”了一聲:“原來這小機靈鬼還記得本宮。不急,待本宮吃了早膳再讓她過來。”


  家臣道:“唐三娘說,她帶了很多美味來孝敬殿下,不好久候,否則涼了的話會影響口感。”


  衛慈:“……”


  小機靈鬼就是小機靈鬼,都算計到本宮頭上了。


  衛慈玩味一番,輕笑:“讓她來吧。”


  家臣:“是。”


  陶挽之就要走,衛慈道:“你留下一塊兒吃點。從昨日到現在都守著我,什麽都沒入口吧。”


  衛慈抬眼,有些責備:“你也不怕將自己餓出個好歹。”


  陶挽之心情大好:“那我幫你們倒酒。”


  唐見微端著一個大食盆,笑盈盈地來了。


  從布滿雅致青苔的碎石小路穿過,人還未到眼前,陶挽之就聽見那扣著的食盆裏滋滋作響,聽上去就像是極為火爆的食物,不禁有些介意。


  唐見微上前來將食盆放到桌上後,伏地行禮:

  “長公主殿下福壽康寧。許久未見,殿下依舊活龍鮮健明德廣運,燕妒鶯慚絕世獨立……”


  唐見微一氣兒地誇讚衛慈,衛慈擺了擺手,心思全都在那一大盆還未見真容的食盆上:

  “行了,不用溜須拍馬。難得唐三娘還記得本宮,所以,這是帶了什麽好吃的來?”


  唐見微起身,衛慈賜座,她便坐到了衛慈的對麵。


  唐見微道:“草民前幾日就已經回到了博陵,本該第一時間上門來給殿下請安,可惜剛剛回來就遇到了一堆煩心事,攪得人不安生。怕那些瑣碎小事影響廚藝,孝敬殿下的美食被心情影響,不合殿下的口味的話,可就真是罪過了。”


  衛慈目光就沒從扣著的食盆上離開,略不耐地瞧著唐見微。


  唐見微知道衛慈十分惦記她的手藝,她還在夙縣,隔著十萬八千裏呢,都沒少讓人帶話提及八仙湯。


  唐見微對自己的廚藝還是很有信心的,何況衛慈這張嘴是以好吃聞名,吃過她所做的食物之後,其他人的手藝怕是難以再打入衛慈心中。


  相信她離開博陵的這段時日,衛慈是真心實意惦記她。


  衛慈對食物心癢,卻礙於長公主的身份,不好生搶,唐見微全都看在眼裏。


  被衛慈相隔千裏捉弄了好幾回,現在便是打擊報複的最佳時機。


  唐見微又說了一堆思念衛慈的話,說她在夙縣如何仰仗衛慈的威望,逢凶化吉。


  和童少懸的種種,和阮縣令的種種,她開酒樓的種種……


  就是遲遲不掀蓋。


  衛慈:“……”


  陶挽之見衛慈不悅又無奈,替她回應了唐見微,催她快些獻菜:“唐三娘,知道你思念殿下,但若是繼續說下去隻怕這些精心為殿下準備的菜就要涼了,豈不浪費?”


  唐見微恍然大悟似的:“啊,陶姐姐說得對,瞧瞧我,見到殿下實在太激動了,居然光顧著說,差點忘了食物的事兒。殿下,今日小女為殿下準備了三樣菜。因為思念著殿下,想要早日見到殿下,所以沒能精挑細選,也沒采用太過繁雜的烹飪手法,但是這些菜色都是我在夙縣反複實驗而成,算是我的拿手菜,這些菜……”


  衛慈終於忍不住打斷她:“留下菜,你走吧。”


  唐見微暗自發笑,小小的報複得逞,讓她神清氣爽。


  將食盆掀開,那作響的油花兒已經沒那般凶猛,但花椒、蜀椒、油香和魚肉的香味,立即彌漫整個小花園。


  衛慈方才想要殺人滅口的眼神,見到美食之時,很快轉為溫潤和期待。


  衛慈拿起箸:“魚片?”


  唐見微向她介紹,這是水煮魚,魚肉去刺之後醃製,將其在水中煮熟,放入調料,將炸出香味的蜀椒剁碎,跟花椒一同鋪在魚肉之上,以滾油澆淋,爆出鮮香。


  衛慈想起蜀椒的滋味,立即口舌生津。


  在唐見微離開博陵的這段時日裏,她也時常會想起蜀椒那口灼辣刺激的滋味,沒少讓人仿作。


  可總是覺得不對,少了一點精髓。


  如今水煮魚擺在麵前,衛慈一聞這味道,便知她最為思念的美味又回來了。


  陶挽之看這油汪汪的魚肉,不免擔心,細聲在衛慈耳邊說:

  “殿下,你的喉嚨才剛好一些……”


  衛慈:“隻吃一片。”


  魚肉鮮滑卻極有韌性,肥瘦恰好。


  衛慈這一片下去,隻覺得三魂七魄都歸了位,忍不住再去夾第二片。


  陶挽之:“殿下,這……”


  衛慈:“就再吃一片。”


  衛慈連吃了四五片,見陶挽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唐見微隻好上來勸衛慈:


  “殿下,你不嚐嚐我帶來的其他兩個菜嗎?”


  衛慈:“是什麽?”


  唐見微將一個小砂鍋端了出來:“殿下賜名的八仙湯,殿下還記得否?”


  衛慈笑道:“我如何不記得。”


  唐見微說:“這回八仙湯我未加蜀椒,而是加入了一味不同的食材,味道更鮮美濃鬱,殿下或許會喜歡。”


  自然是加入了夙縣那一帶的特產,阿花的最愛,黑菌子。


  但是黑菌子這名字實在有點普通,為了抬高它的身價,回頭能再借長公主之名將它的銷路打開,從阿花最愛真正地變成長公主最愛,唐見微打算給它起個響亮又昂貴的名字。


  “黑君子。”唐見微道。


  “黑君子?”衛慈居然沒聽說過,什麽是黑君子。


  唐見微見衛慈好奇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已經得逞了一半。


  再拿出一小盒蟹黃畢羅小餅。


  這小餅看上去小小一個,一口一枚,實則做起來還真挺需要費一番工夫。


  唐見微是用六月黃的蟹膏來做裏麵的餡料,外酥裏鮮,入口之後蟹黃的滋味滿口流香。


  衛慈吃得身心俱舒,唐見微問她:


  “殿下可還滿意?”


  衛慈騰不出嘴,就“嗯”了一聲。


  唐見微說:“殿下滿意就好。其實小女這次來獻菜,是想讓殿下幫三個忙。”


  衛慈:“……”


  幫忙,還是三個忙?


  敢情一個菜一個忙?


  嘴裏的八仙湯突然就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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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見微:要坑,就連長公主一起坑,誰讓我是本文第一猛1。


  童少懸:??

  唐見微:哦,本來是猛1,彎著彎著,這1繞場一圈彎成了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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