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4 章
“你知道吳瀾兩家為何這麽著急聯姻嗎?”
唐見微笑容還掛在臉上, 心裏其實已經開始罵人了。
我對吳顯意的事情真不感興趣。
可吳家後麵跟著的是瀾家,是那個一想到就令人骨頭縫裏都覺得陰冷的瀾宛一家,唐見微知道衛慈不是隨便一提, 一定是極為重要的事。
雖然這極為重要的事情之中,或許也摻和著衛慈的惡趣味,但唐見微也不得不聽。
“不知。”唐見微說,“還請殿下指點迷津。”
衛慈又一杯酒:“瀾家那位瀾貴妃要生皇子了,這事兒你知道嗎?”
唐見微沒法說不知。
如今她和曹隆較著勁, 路繁手中的幫派不斷發展壯大,但也受到了不少阻力。
不用說, 背地裏肯定是曹隆在全力扼殺。
當初想要和曹隆一爭高下,取代他在長公主跟前地位的人是她唐見微, 如今要是連這點消息都不知道,那也顯得她太過沒用。
即便瀾貴妃一事當初是在夙縣時聽沈約提過一嘴, 唐見微還是應了下來:
“知道啊,算算時日, 應該也就是最近了吧!”
衛慈:“瀾氏在豐州擁兵自重, 挑釁中樞,此事天子已經讓沈約暗中調查。若是有實質性證據,便能彈劾瀾家。不過以瀾家的手段, 沈約這趟豐州之行也未必能得到我們想要的線索。而即便有了證據, 瀾氏在臨近胡國依舊有兵馬, 甚至有自己的冶鐵坊。十分囂張, 不好直接動手。”
衛慈晃了晃酒壺, 空了, 唐見微再去幫她盛。
唐見微看出來衛慈極喜歡喝這酒, 轉眼間就喝完了一壺, 酒量驚人,不過也該提醒一句:
“殿下,這三日醉的後勁兒大得狠,喝下之後一睡就是三日,殿下慢些……”
最後一個“喝”字還未說完,衛慈就已經再喝了一杯。
唐見微:“……”
看來陶挽之不在身邊看著,衛慈口腹之欲極旺,且全然不帶一絲收斂。
唐見微肯定是勸不動她的,也不勸了,就這一壺,喝完就推說沒酒,不再給她添。
唐見微琢磨著衛慈剛才的話,可真叫人不寒而栗。
她本是知道瀾家心有反意,卻沒想到已然到了這番田地。
夙縣那些私藏的輜重錢銀跑不了是瀾家的手筆,而豐州又是何等危情?身在博陵的唐見微無從想象,更是擔心起姐姐的近況。
姐姐和沈約去豐州之後,因為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地址,也就沒有來過信。
現在姐姐她們在做什麽,調查到哪一步,唐見微完全不知道。
看唐見微皺眉不展,略有些微醺的衛慈說:“你再給我一壺酒,我就告訴你唐觀秋近況。”
唐見微:“?!”
這什麽長公主啊!
唐見微暗暗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家臣,家臣臉色不善,可是跟陶挽之完全不同,她都沒敢開口說一個字。
唐見微試圖勸阻:“可是殿下,這壺還沒喝完呢。”
衛慈:“等我喝完,怕你就不敢給了。”
唐見微:“……”
這老狐狸,猜人心思可真準。
行吧,你要喝就給你喝,醉了就往馬車上一丟。
站那兒的小娘子,你可都看著呢,全程是你家殿下威脅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唐見微將酒拿來了,衛慈細細品味了一番之後說:
“前幾日沈約傳來消息,說她已經埋了耳目到豐州瀾家之內,一切順利。你姐姐也很好,讓我們轉告給你,她們一切安好,不必操心。”
唐見微:“……”
這說了跟沒說沒什麽兩樣嘛。
不過姐姐還好好的就行,唐見微隻希望她們能快些回來,但又渴望她們真的能找到瀾家謀反的罪證,將其連根拔除。這種心情還是頗為矛盾。
衛慈說到此處,一直站在一旁的家臣走了過來,遞了一張黃紙。
衛慈道:“這是你姐姐和大嫂在豐州的暗樁轉送地址,你若是寫信去,記得隱藏身份。”
唐見微大喜:“多謝殿下!”
衛慈:“將我們天家當做信使的,也就你們唐家人了。”
唐見微感覺腦門上又是一層的冷汗:“豈敢,豈敢。”
衛慈悠然喝酒,唐見微心想,衛慈和天子這姐妹感情可真好啊,看得出來衛慈一直在幫天子辦事。
畢竟衛慈能夠自如在宮外行走,比天子可自由多了。
回味方才衛慈提及瀾家的事兒,理一理其中線索,唐見微有些疑惑:
“殿下,您剛才說瀾氏擁兵自重,可瀾貴妃卻快要生皇子了……這,若是瀾貴妃真的生了皇子,瀾家豈不是更不可一世?為何天子要封瀾氏為貴妃?還……”
往下半句唐見微不太好說,衛慈替她說了:
“還要讓這個皇子出生,是嗎?”
唐見微笑了笑,衛慈說的正是她所想。
衛慈道:“在瀾貴妃還是婕妤的時候,瀾家其實已經如日中天,先帝親封的輔國左丞便是瀾家最重要的一支。這成天找天子茬,暗中聯盟各個不安分世家的老東西,就是瀾貴妃的親阿耶。你應當也知道,天子不封後,貴妃便等同於後。一旦封後,家中直隸親眷便要離京避嫌。那瀾丞相所有的勢力網絡全都在博陵,一旦離開博陵,便與致仕歸田無異了。”
唐見微精神一震:“原來封瀾氏為貴妃,便是剪除瀾家力量的手段!妙啊……但這老賊若是離開京城,繼續在暗地裏謀劃的話,豈不是更難發現?”
衛慈笑道:“他離開京城可不是孑然一身,除了他這一支的妻小全部滾蛋之外,還附送暗探十人。不怕他暗室私心,一旦老賊放鬆警惕胡作非為,正好送他謀反抄家一條龍。”
聽完衛慈所說,唐見微驚歎這權謀之術果然水深,她自覺聰明,可是封瀾氏為貴妃這一招以退為進,可是讓她開了眼界,回頭一定要跟阿念說!
如此一拆解,唐見微明白了:“所以瀾家失去了瀾丞相這重要的中堅力量,便想著速速與吳家聯姻,鞏固實力,是這樣嗎?”
衛慈看著唐見微,慈祥地微笑。
唐見微:“?”
“算是其一。”衛慈將酒杯一放,整個包廂之內酒香四溢,唐見微低頭一看,才發現新上的兩壺酒已經被衛慈喝了個精光。
唐見微:“??”
這也太能喝了吧!
“再來一壺。”衛慈麵色如常,且濃妝之下實在看不出她到底喝多了沒有。
唐見微不敢給了,再喝下去喝醉事小,醉死事大,借她仨膽子她也不敢再給。
“殿下,您喝太多了,不能再喝了。若是殿下喜歡,回頭這酒我給您送到府上慢慢品嚐。”
唐見微勸著她。
衛慈緩緩地點了點頭。
唐見微聽權謀之術聽得入迷,忍不住問:“您剛才說剪除瀾丞相隻是其一,那其二其三呢?”
衛慈也沒再討酒,隻是說:“回去問問你家童長思就知道了。”
唐見微:“……”
衛慈臨走時還不忘再交待唐見微一句,她行卷一事放在茂名樓最醒目的地方。
“是,殿下放心吧,草民一定照辦。”
衛慈從包廂下樓時,她那位小家臣全程走在前麵,怕她喝多了摔下去那可得出大事,抬著手想要牽她,被衛慈拒絕了:
“本宮可以自己走。”
唐見微也看出她應當是喝多了,可是貴為長公主,心氣兒高得要命,不想承認不勝酒力。
唐見微也很緊張地跟在她身後,要是衛慈一個不小心載下去,她肯定能一把將她拎起來。
沒想到衛慈還真厲害,這三壺酒唐見微若是像她那般猛喝,估計這會兒已經吐了,衛慈卻還能自個兒下樓梯,走得挺穩當……
家臣看衛慈似乎沒喝醉,便去牽馬車了。
她前腳剛走,後腳衛慈一個晃蕩,還差三個台階,她一腳踏空。
唐見微“哎”一聲都沒來得及喊全,眼看衛慈就要摔下去,她伸手一拽,居然沒拽到衛慈。
糟了。
要是衛慈在她茂名樓這兒摔傷,她那感情甚篤的天子妹妹不得來將茂名樓拆為平地啊。
幸好有人抱住了她。
“殿下。”
陶挽之不知何時來了,衛慈跌落的時候她迎麵將她抱住,看得出來平日裏頗有鍛煉,這沒頭沒腦地一撞,她居然能將衛慈穩穩接住。
衛慈睜開眼,看到了眼前的陶挽之。
陶挽之滿臉的擔憂,嗅到她身上的酒味更是愁容難展。
也沒說什麽教人心煩的話,隻是將衛慈橫著抱起,不讓她粘地行走,小心地送上了馬車。
陶挽之也要上馬車時,回頭看了一眼唐見微。
唐見微禮貌地行禮。
陶挽之看上去心裏有氣,但不知衛慈來茂名樓是做什麽的,也就沒能撒出來。
就要將車門合上時,衛慈挨著她的肩頭,探出腦袋,帶著朦朧的醉意對唐見微笑著說:
“據說吳顯意和瀾以微成婚多日還未圓房。為了此事,瀾家萬分生氣。唐見微,你說吳顯意是不是還惦記著你呢?若是你願意出手,隻怕取吳顯意的性命都不是什麽難事。”
衛慈的聲音可不小,幸好此時院子裏就她們這幾個人。
唐見微幹笑兩聲,對衛慈行了個手禮,示意——您甭說這些不著調的話了,趕緊走吧!
衛慈說完閉上了眼睛,靠在陶挽之的肩頭,嘴角還有些意猶未盡的笑意。
陶挽之挺直了腰背,抬起胳膊扶住衛慈的腰,仔細著不讓她摔倒。
車門一合,馬車漸漸駛離茂名樓,送走了這尊佛,唐見微也算是略鬆了一口氣。
回想一番衛慈今日帶來的消息,唐見微看著火燒一般厚重的夕陽彩雲,明白前路艱辛。
此刻的她萬分思念童少懸,便提前回了童府。
馬車往承平府去,陶挽之讓駕車的家臣慢一些穩一些:
“殿下喝多了,車奔得太猛隻怕會不舒服。”
家臣:“好。”
衛慈靠在陶挽之的懷裏,睡了一覺,快要到承平府之時,衛慈醒了。
衛慈常年飲酒,通常酒勁兒來得快去得也快,睡一覺醉意也去了五分。
醒來之時抬頭看陶挽之,有段時日未見,陶挽之似乎消瘦了許多。原本飽滿清透的臉頰往裏凹陷,臉都小了一圈,眼下一片青黑,似乎很憔悴。
兩人沉默著誰也沒開口,衛慈坐了起來,閉著眼整理自己的衣衫。
陶挽之看她的披肩歪斜,忍不住上前幫她整理,就像是過往的這些年她一貫做的一樣,仔細、體貼。
衛慈睜開眼,看著細心為她理衣的陶挽之。
“我決定參加今年的科舉考試。”
因為車廂內高度有限,陶挽之跪坐在衛慈身前,一邊整理一邊說:“其實很早以前我耶娘就想著讓我入仕了,我一直拖著沒應,今年或許是個很好的契機。我知道陛下不喜歡無才之人,最是崇敬博學賢士。其實,我也可以做到。”
將披肩正好,陶挽之抬頭看著衛慈:“殿下可以為我推舉嗎?”
衛慈看著她,雖未開口,眼中卻是難得的溫柔之意。
她細長的手指慢慢撫摸著陶挽之的臉,探到她的後腦,輕柔地安撫著。
陶挽之靠上來,臉伏在衛慈的腿上:“殿下正是用人的時候,我願意為了殿下做任何事。”
.
深夜,崇文坊童府。
童少懸被唐見微逼著在後院騎馬,她坐在馬上雙腿夾緊,整個人僵成根棍,手都快要把韁繩拽斷了。
童少懸臉色鐵青,大氣不敢喘。
在馬下跟著她的唐見微,看她緊張的模樣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我就在這兒護著你,怕什麽?放鬆一些。”
童少懸還是很怕:“夫、夫人啊,一定要這個時候練習騎馬嗎?”
唐見微:“馬上就要應考了,你先每日上馬熟悉一下馬匹。回頭考完等著放榜這段時日我可得逼著你學會。不然的話待放榜之後,所有及第士子們騎馬遊博陵,你若是不會騎馬,豈不是被人笑死。”
童少懸感覺腰都要斷了:“可是……那不是還有時間嗎?這麽晚了,我集中不了注意力,萬一摔下來……”
唐見微快笑出聲了:“你保護我的時候那麽勇敢,讓你自個兒騎馬就嚇成這樣?”
“那不一樣,保護夫人的時候我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可這會兒,我我我還想活下去。”
唐見微哈哈大笑,童少懸羞惱:“夫人笑話我。”
唐見微忽然飛身而起,躍到童少懸身後,雙手越過她的身子握住韁繩,這個姿勢便是將童少懸穩穩地抱入懷中。
“還怕嗎?”唐見微咬了咬童少懸的耳朵。
童少懸被她這麽一咬,渾身酥麻:“不怕了……”
唐見微護著童少懸慢慢地騎馬,在後院溜達。
一開始還將她整個人抱著,之後便撒開手,隻扶著她的腰,讓她自己騎。
說也奇怪,分明也是她自己駕馬,可身後多了唐見微,童少懸就覺得穩當很多,也敢稍微加快速度。
唐見微看童少懸興奮的小臉有些泛紅,剛才被她咬了那一下的耳朵已經血紅,分外可愛,忍不住又一次品嚐。
童少懸被她挑逗得頭暈目眩,不敢胡來:“阿慎,你這樣……太頑皮了。”
唐見微一邊咬她一邊跟她說了今日長公主來茂名樓所說的事,問童少懸其一之後還有什麽關竅。
童少懸:“……一團心火剛剛被你拱起來,你倒問起我權謀之事?我……我是鐵人嗎?”
唐見微咯咯地笑,不僅沒放過她,還繼續咬她脖子。
“童長思,你自然要從現在開始鍛煉一心二用的本事,將來官場之上別說是二用,一顆心掰成十瓣都有可能。我這是在幫你提前適應。”
童少懸:“??”
聽你胡謅!
童少懸被唐見微磨得沒轍,可唐見微問她的事她也得想。
隻不過一向能夠好幾件事一同做的童少懸,碰上了唐見微卻是沒法分心,一整個心都被唐見微握在手裏,腦子裏一片空白。
童少懸隻能說:“我想不出……我腦子裏都是你。”
唐見微對完全掌控童少懸的事兒很滿意。
將她抱下馬背,兩人浸入剛剛挖好的寬敞浴池之中,溫熱的水漫過兩人的身子,唐見微拿出一個小瓶子說:
“這是最後一顆雨露丸,正好在你應考之前吃完了。阿念,你喂我。”
童少懸被唐見微摁在浴池邊緣光滑的岩壁之上,眼神發沉,咬著唐見微遞來的雨露丸,與她熱吻之時,雨露丸化在她倆的愛意之中,糾纏一整夜,藥效才慢慢褪去。
※※※※※※※※※※※※※※※※※※※※
童少懸:我怎麽覺得我猛1的地位不保?
唐見微:不啊,你永遠都是猛1.
童少懸:是這樣的嗎?
唐見微:當然了,就算成了弱0,隻要心懷猛1,你永遠都是猛1.
童少懸:……聽你鬼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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