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2 章
唐見微叫童少灼過來, 的確是想給她粗糙的皮膚滋潤滋潤,做些修補,順便也問問那晚的細節。
“阿周和小五他們當晚被一輛自稱仁義坊童府的馬車攔住, 我去查過了, 仁義坊的確有這麽一家人。”
童少懸坐在一旁一邊逗著女兒一邊說, “那個童六郎沒有說謊,不過駕馬車的車夫就不一定了。據那童六郎所說,馬車車夫是十幾天前剛剛招來的, 辦事兒很勤快,不僅主動將府上損壞的馬車拎去修理,更是將其粉飾一新, 完完全全按照咱們家的馬車給粉飾的。
“那晚童六郎要出門辦事去, 原本並不是要走這條路, 但是那車夫說他知道另外一條小路更近, 於是就往這兒走,碰上了。”
童少灼問:“那車夫呢?”
“逃了。”童少懸說,“估計身上藏著匕首,捆他的繩子被齊齊割斷,還打傷了兩個幫派兄弟, 將童六郎留在這兒,自己逃走了。”
童少灼一邊玩著茶盞一邊思索:“看來這童六郎應該是被無辜牽連的。如果我沒想錯的話, 這仁義坊童氏應該還有些權勢, 因為此事讓咱們得罪了童六郎,這是想要給咱們家樹敵呢。”
童少懸喜道:“二姐和我想得一模一樣!我也在猜測, 若是單純想要將阿周和小五引開, 讓阿慎身處險境的話, 何必提前十幾日真的潛入另一個童府作祟?這麽大費周章是何必?直接按照咱們家的馬車造一輛一模一樣的也可以掩人耳目。
“這麽做的目的無非是要我們多惹些禍事。
“那仁義坊的童府家主乃是京兆府少尹, 要是得罪了此人,往後在博陵行走定會平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已經親自向童六郎道歉,且說明原委,挑選了一堆禦賜珍稀貢品給他,親自將他送回了仁義坊。
“這童六郎人還挺好,知道我們家的孕婦正值要生產的時候遇險,便說能明白我們為何如此憤怒著急,寬恕了先前對他的粗暴無禮。”
唐見微道:“這家人倒是仁慈寬厚,可以結交,回頭等出了月子我再親自登門拜訪。哎,二姐,初步的護理都給你抹完了,先別動彈啊,讓它在你臉上多停留一會兒,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再清洗掉。每日按三餐來敷,最好你從臉到腳趾都抹一遍,不出三個月,保證水水潤潤。”
“真有這麽神奇?我這張臉能變得和阿念一樣嬌嫩麽?”
即便在外行軍作戰這麽多年,童少灼對自己這張皮囊還是很在意的。
她拿著麵銅鏡不停地照,正好照的時候童少懸就坐在她身後。
童少懸白皙如雪的肌膚和童少灼蜜色的臉龐一前一後,五官還格外相似,一黑一白對比強烈,萬分滑稽。
童少灼都快哭了:“阿慎,我這張臉還有人看得上麽?我這輩子還能成親嗎?”
唐見微忍不住莞爾:“阿徹姐姐可是天子親封的致果校尉,年少有為多少人仰慕呢!若是阿徹姐姐有這個心思,等我出了月子立即給姐姐張羅。姐姐你喜歡什麽樣的?喜歡小郎君還是小娘子?”
童少灼想了想說:“我還真不知道……”
她長到二十多歲,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刺探軍情,怎麽殺敵。
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之上,一旦注意力有片刻的分散,都有可能招致殺身之禍。
對於自己感情的事,童少灼可從來沒想過,也沒工夫想。
小郎君和小娘子的滋味有什麽不同,更是一無所知。
童少灼這一次回博陵是來授封休養的。
天子給她們輕騎上下不少的賞賜,之前救唐見微時戴的黃金麵具,就是天子給她的賞賜之一。
作為七品校尉,即便不再去邊關出戰,每年也能拿到足夠吃喝的俸祿。
但是對童少灼而言,軍旅生涯並不讓她覺得恐懼和枯燥,反而是她的樂土。
她想要快點將後背的傷養好,再到邊疆殺敵。
大都城的生活的確很安逸,跟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也很舒服,讓她享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可是在她內心深處,這一切隻是短暫的停留罷了,她不屬於這裏。
等到三月初三上巳節那日,天子將在明江邊上為她們舉辦授封筵席,這段時間就讓她們好好在家裏休息休息,陪陪父母。
原本她是沒怎麽想過成家之事,可如今見到四妹和媳婦這麽恩愛,還生了個可愛的女兒,一家子其樂融融的,的確讓她有些心動。
重回前線征戰還是留在博陵享福?
小郎君還是小娘子呢?
帶著這個問題,童少灼出門去將臉上的藥膏洗掉。
結果門一開,站在門外不知偷聽多久的童少潛,差點整個人翻進來。
童少灼趕緊接住她,樂了:“阿深,你在這裏偷聽什麽?直接進去啊。”
“我可沒偷聽,你別胡說,我不過是路過而已。”童少潛立即從她懷裏站回來,拍了拍自己的裙擺,假裝若無其事繼續往前走。
“哎,阿深,你也還沒成家麽?”童少灼追上來攬住她肩膀,好奇的問道,“為何你到現在還沒有成親?那你喜歡小郎君還是喜歡小娘子?”
“我……誰都不喜歡!”這個人身上帶著的那股陌生的氣息讓童少潛很不舒服,和童家格格不入。
她將肩膀一抖,把童少灼的手給抖開,隨後迅速遠離她。
童少灼:“……”
阿深這麽討厭我麽?是因為我之前老是欺負她,給她留下陰影了嗎?
想到妹妹可能真不喜歡自己,童少灼心裏酸溜溜的。
二姐走了之後,唐見微和童少懸繼續回溯了阿難出生的那晚發生的事情。
“所以為什麽瀾家的人會以攻玉為借口,想將咱們騙出去?想必她們已經知道攻玉不在咱們府上住,恐怕早就盯上她了。”
童少懸想到這件事情便有些心急,“不行,我還是要去把攻玉叫回來。無論如何,在咱們府裏還是更安全一些。瀾氏她們總不可能帶人殺上門來。而且進進出出的還有阿周他們照應,總好過一個人單獨出行。”
聽童少懸所言,唐見微若有所思。
隻怕阿器不想繼續住在童府,也是為了不牽連我們。
或許阿器早就知道自己成了瀾氏的眼中釘。
思緒流轉之間,唐見微更加能夠確定先前的猜測——東小門事變當晚,應該就是阿器困住了呂瀾心。
所以在阻止六皇子出城一事上,阿器是立了功的,她也應當受到天子的嘉獎。
隻不過她所做的事全都在暗處,若她不說呂瀾心不說,天子未必知曉。
想到此處,唐見微心中有些惋惜:“阿念你別著急,我已經讓阿白去找她了,讓阿白跟阿器說,無論如何一定要讓她來見咱們一麵。不管發生什麽事,阿器是出於什麽目的要搬出去,為了她也好也為了咱們也好,她不能再一個人住在外麵。瀾氏手下高手雲集,超出咱們的意料。你還記得前陣子我收下的阿旭和七郎嗎?”
童少懸點頭:“自然記得,這二位可是馳騁沙場多年的老兵。”
“我被瀾以微算計的那晚,就是他倆趕的車。他們什麽時候被殺我完全沒有察覺到。待我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趕車的已經換了人。”
童少懸被她說得後背一凜:“竟這般厲害……”
“阿旭和七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經驗豐富,洞察力驚人,所以我才會帶上他們一塊兒出門。即便是他們倆都於瞬息之間丟了性命,瀾氏手中到底有什麽樣的人,到現在為止咱們無法下定論。要不是你有前後眼,一早改裝了馬車,又提升了暗器的殺傷力,那晚到底什麽結局還真未可知。”
“暗器和機巧我還會繼續改造,無論什麽時候出門咱們都好隨身攜帶。還有那紮人的鐵膽衣我也多做幾件。”
唐見微看童少懸趴在床邊,擔憂之時也透著些興奮,可愛得就像隻小狗子,讓唐見微心中有了一份安全感:
“如今我們在明敵在暗,等大嫂回來,我要與大嫂好好商量一下防敵計策。普通的高手是不扛用了,無論是為了咱們的安全著想還是為了穩固鈞天坊,咱們需要的是頂尖的影衛。而瀾氏那頭的情況,依舊有些雲裏霧裏。”
童少懸雙手趴著床沿,小下巴搭上手背上,就差豎耳朵搖尾巴了,卻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有個人可以給咱們答案。”
唐見微:“……”
都已經當娘了,怎麽可愛的程度一點都沒減弱。
被她這麽一提醒,唐見微也立即想到了,兩人同時開口:“憧舟!”
童少懸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擰起小眉頭:“沒錯,憧舟是阿姿爭取到最為有利的砝碼。上回國舅爺的事兒,憧舟提醒的晚了一步,若是咱們能再早一些得到消息,早些防範的話,國舅爺也未必會死。”
唐見微摸著她光滑的小臉蛋:“沒錯,瀾宛能讓憧舟去救六皇子,可想而知對憧舟還是很信任的。阿念,你猜當時憧舟說瀾宛要拉下一個人,而那個人是誰她並不知曉,這話是真話還是有所保留?”
“阿慎的意思是,當時她已經知道要被陷害的正是國舅爺?”
“不是沒這個可能。其實我到現在也不太能相信此人。以瀾宛的狠辣,她會允許一個背叛她的下屬活著嗎?若這憧舟是假意歸順,是瀾宛埋在咱們身邊的細作,想要探聽咱們的消息的話,如今她已經得手了。”
童少懸被她說得頭皮有些發麻:“也是……為何假傳攻玉有難的消息,正好選擇大姐和大嫂以及我都不在府上的時機?莫非對方已經知道咱們童府之內的情形了?”
唐見微點了點頭:“但看阿姿似乎對憧舟還是很信任和疼愛的,已然跟她姐妹相稱。我會讓阿姿留意,可也不好說得太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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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前,聚星坊客棧。
石如琢腳步有些飄忽地找到客棧的掌櫃,問有沒有多餘的房間。
“有是有。”掌櫃說,“但是正月裏周邊來博陵的遊客不少,房間的價格要比平時高一些。”
石如琢給了他一兩銀子,掌櫃欣然接下,立即吩咐小二騰房。
“給我三樓最角落的房間。”石如琢說。
“哎,好嘞!”掌櫃看她臉色白得嚇人,嘴唇似乎也比常人更鮮紅,看著狀態很不對勁,便好心問她,“石正字,您這是怎麽了?病了嗎?”
“沒事。”
石如琢拿了房門鑰匙便往外走,走到一輛馬車前,將車簾打開,鑰匙遞了進去之後什麽也沒說,這意思便是要讓車裏的人自己上樓。
“哎,阿器。”呂瀾心躺在車裏叫苦,“人家走不動。”
石如琢:“那你就在車裏凍著吧。”
石如琢就要走,呂瀾心對著她的後腦勺不緊不慢地笑說:
“你送我上去,我就告訴你一個關於瀾家的秘密。”
石如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