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4 章
“那是……微臣信口胡謅的話, 陛下可千萬別往心裏去。陛下可是媲美堯舜禹湯的明君!”
童少灼曾經率領四十多人的輕騎部隊被敵方四千精兵包圍的時候都沒讓她這麽哆嗦,沒想到如今就天子一人,竟讓她立馬認慫, 口不擇言隻為討好對方。
“哦?你還知道堯舜禹湯。朕覺得你當初說得挺真情實感。”衛襲聲音之中已經帶了些笑意, “你們輕騎對朕有何意見, 如此不待見朕?”
“不敢……微臣怎敢對陛下有什麽微辭。微臣沒念過幾年書,常年征戰,身邊都是些糙漢, 自然沾染了孟浪的性子,口裏說出來的沒幾句中聽的好話。那都是,都是打趣的話罷了。”
童少灼伏在地上又急又怕。
急的是自己這張口無遮攔的嘴,終究是闖了大禍。也不知道衛姐姐……不, 天子是不是因為當初被她胡亂言語激怒了, 才故意折騰她,封了貴妃抓進後宮來慢慢消遣。
若是隻針對她一個人還好,要是因為她而連累整個童家的話, 童少灼可真是童家上下的大罪人了。
怕的,除了有可能連累闔族上下之外,更怕的是衛姐姐會因為她大放厥詞而看輕她,討厭她。
童少灼心緒波瀾狂生,完全沒注意到寢衣的腰帶已經鬆開了,衣領大開, 伏地的動作讓她露出了後脖子和一截後背。
衛襲瞧見了她後脖子連著後背,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一直延伸到寢衣的衣領之內。
衛襲上前, 托住她的下巴, 將她的臉抬起來。
偶有蟲鳴的長廊之上, 借著紗燈的微光,童少灼和衛襲相視。
衛襲撫摸著她有些粗糙的臉龐,看著她額頭和臉龐上細小的傷痕,便知她曾直麵危險,也曾腹背受敵。
可以想象她的悍勇,也能體會她在為了大蒼江山曾命懸一線。
“你是因為後背的傷才回的博陵。”衛襲將她拉了起來,童少灼有些受寵若驚。
“是……”
“後背是如何傷的?”
“奪易縣那次被敵軍埋伏,我護著同僚殺出重圍之時,後背被細作砍了一刀。命大,沒死,但也丟了半條命。自那以後即便傷口愈合,也時常感覺疼痛,使不上勁兒。陛下體恤微臣,讓微臣回京授賞休養,我便回來了。”
衛襲笑道:“雖說冒冒失失,卻也是我大蒼良將。”
童少灼見她笑得太好看,明眸皓齒,渾身的金貴和肅然之氣,和那日初見時教童少灼為之傾心的氣息一模一樣。
童少灼心狂跳不止。
她忽然想起今晚她與天子要做什麽。
她要侍寢。
“衣衫穿好。”衛襲道,“雖是夏夜,也不該這般不修邊幅。”
“好……”童少灼脫口而出一個“好”字之後,覺得不對,立馬改成了“喏”。
衛襲目光自她身上移開,沒再說話,往寢殿去了。
童少灼跟在她身後,已經被夜晚長風吹幹的頭發散在肩頭,羞赧的桃色留了一抹在她的臉龐上,倒是有一份難得的女子春-情。
原本糟糕的心情被童少灼掃去了不少,衛襲自敞開的寢殿大門進入,寢殿之內光線幽暗旖旎,垂帳輕輕搖曳,她坐到床榻上,對童少灼道:“感覺如何?”
“什、什麽感覺?”
“上回明江邊你不是說要嫁入我衛家,如今這麽快就實現了,童校尉有何感覺?”
不提明江邊的事還好,一提童少灼便想起自己曾經對天子說過何等輕浮調侃的言語,隻覺得一陣暈眩,尷尬之感直衝天靈蓋,讓她幾乎要站不住。
“那,那日是微臣無知,衝撞了陛下。原來陛下是因為這件事才將微臣召入後宮,可是要敲打敲打?”
天子坐著,童少灼站著不太合適,隻好跪坐在她麵前。
高挑的身形立即變成一小團,有點兒委委屈屈的意思。
“微臣知錯了,若是陛下還是不解氣的話,盡管懲罰微臣一人便好。千萬不要責備微臣家人……”
“哦?你覺得朕是因為要敲打你,才封你為貴妃?你當這貴妃朕輕易許人?”衛襲笑起來溫和多情,一旦板下臉來也十分駭人。
童少灼見她翻臉比翻書快,心裏叫苦不迭。
都說伴君如伴虎,此話一點兒不假。
她這張嘴就不該長,一開口全是錯。
“那,陛下究竟是為何……”
童少灼想不明白。
衛襲說:“你上來。”
童少灼眼睛一圓:“上,上哪兒?”
“今夜你要做什麽內侍總管沒告知你?”
“告知倒是告知了。”童少灼一著急,腦門的汗都要出來了,“可是,微臣還是不明白要上哪兒。”
“上朕的腿上來。”
“……”
這……
天子有命她有狗膽可以不從,但衛姐姐的話即便再奇怪,她還是要聽的。
童少灼爬上了床,臉枕在衛襲的大腿上。
這個姿勢感覺挺溫馨的,衛姐姐不會想哄我睡覺吧。
衛襲:“……”
“你這是什麽睡前聽故事的姿勢。”
“蛤?不對麽?”
“起來,麵對著朕,分腿。”
“……”
此時的童少灼驟然想起內侍總管先前說的話——
一切遵循天子的指令,以天子的喜惡為重。
童少灼乖乖地按照衛襲所說這麽做了,當她迎麵攀上衛襲的身子,坐在她大腿之上,扶住她肩膀的時候,整個人發懵。
這姿勢怎麽如此……騷氣。
因為分腿的姿勢,下盤空虛得厲害,對於習武之人來說特別別扭,下路隨時都有可能被人攻破。
“陛下……”童少灼心思蕩漾得很,近距離凝視衛襲的眼睛,感受她身體的熱度,胸膛裏的那顆心宛若要當場跳出來,證明自己對衛襲有多動情。
“你小字叫阿徹。”衛襲說,“字長筠。”
“是啊。”沒想到衛姐姐居然還記得。
“往後我便叫你長筠吧。”衛襲托住了她的腰。
童少灼被她略有些涼意的手掌碰著,渾身的雞皮疙瘩戰栗不已。
“看不出來,你很敏感。”衛襲輕笑著,兩人的臉龐距離極近。
童少灼從耳朵紅至脖子,她深吸一口氣,要去解衛襲的衣衫。
“做什麽?”衛襲問。
“侍寢啊……”
衛襲道:“既然侍寢,脫你自己的寢衣。”
“啊?”童少灼似乎聽明白了一些,似乎又不太明了。
“天子向來不為坤。”
這五個字出來,童少灼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問出了一句讓她自己都想不到的話:
“那,誰為坤?”
衛襲:“……”
童少灼也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野史,此刻突然靈光乍現:“天子怎麽向來不為坤?咱們高祖不就是坤麽?”
衛襲:“?”
說完童少灼就後悔了。
怎麽可以在天子麵前開她祖宗的玩笑?
兩人麵對麵對視了好幾息,直到衛襲興致懨懨,黑著臉說“滾下去”,童少灼才連滾帶爬地從她身上滾了下來。
這個曖昧的姿勢她原本就不熟悉,自衛襲身上下來的時候一不小心還踹到了衛襲的肋骨,差點將衛襲踹倒在床麵上。
捂著肋骨疼得說不出話的衛襲:“…………”
“對、對不住,陛下,你沒事吧!”童少灼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才好。
衛襲陰沉著臉,眼角的淚和之前悲傷情緒激發的淚水全然不同,這會兒不用說,全是痛出來的:“你說呢?”
完了完了,耶娘哥哥姐姐妹妹們,是阿徹的錯,你們這回腦袋估摸著是都保不住了。
……
一陣疼痛過去了,衛襲吐納幾回,感受了一番自己的肋骨並沒有被這莽撞的童二給踢斷,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童少灼乖巧地跪坐在牆角,大半夜的都沒敢睡覺,可可憐憐。
衛襲道:“你睡吧。”
童少灼立即搖頭:“衛姐姐不睡我也不睡!”
聽到“衛姐姐”這個稱呼,衛襲目光再次凝聚在童少灼的臉龐上。
童少灼:“……”
隻能咚咚給天子磕頭了。
“這個稱呼挺好。”沒想到衛襲這般說,“我沒有弟妹,你是第一個這樣叫我的。”
童少灼真是個情緒都放在臉上的人,聽衛襲這麽說,她欣喜地“哦”了一聲道:“那,你以前的妻子不這樣叫你?”
衛襲似乎已經習慣了她的快言快語:“她長我半歲,叫我小字。”
童少灼又“哦”了一聲道:“那衛姐姐的小字是什麽?可以告訴微臣麽?”
“承燦。”
“承燦……聽上去便是被給予厚望的名字。”
衛襲問她:“你知道孝惠皇後之事?”
“知道啊,整個大蒼誰不知道。”
原本這是壓在衛襲心頭多年的舊傷,旁人都避之不及,生怕在她麵前提及。
這童少灼沒心沒肺的倒是與眾不同。
“你既然知道,朕也不必多費口舌。朕封你為貴妃,便是為了製衡瀾氏。”
“哦……這樣。”童少灼心道,原來不是真的喜歡我才娶我,而是為了政權之爭。
“就是那瀾貴妃嗎?”
“正是。”
“我要如何製衡?”
“與朕誕下皇嗣。”
“哎?”童少灼在聽到衛襲這番話時,雙眼一亮,興奮道,“真的嗎?!衛姐姐給我生孩子嗎?!”
衛襲:“……”
“哦,對對對,天子不為坤,這是要我來生的意思。”童少灼想了想,“那,衛姐姐,我該如何生?是不是得吃個什麽藥?雨露丸?”
童少灼心道:衛姐姐這麽器重阿念,又封我貴妃,自然是要扶持童家與瀾氏抗衡。瀾貴妃已經有了個小公主,若是我能和天子一塊兒生下皇嗣,那麽以後衛姐姐的皇權便更為穩固了。
應當能給她減輕不少困擾。
衛襲以為她會討還一番,沒想到她性格粗枝大葉,同時又有些天真爛漫,讓衛襲有些語塞。
雨露丸早就備在案幾之下的木櫃內,但這一夜衛襲沒有將其拿出來,而是和童少灼閑敘了雜時,飲了些酒後分作兩旁,渾渾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