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1 章
吳顯意為了救童三娘而受傷的事被瀾以微知道, 勃然大怒,一時沒控製住,衝到她房間和她理論。
瀾以微捧著肚子直接踹開吳顯意的房門, 連虛情假意的開場都沒有, 對著吳顯意劈頭蓋臉就罵:
“唐見微都死多久了, 你還在對她念念不忘!你可真深情啊吳顯意!以為自己是情聖?你可知我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你以為你為什麽能穩穩地坐在吳家家主的位置上?莫非是憑借你自己的能力?哈?離開了我們瀾家, 別說是你那幾個虎視眈眈的伯伯堂哥, 就是沒了唐見微的童家, 你都未必能鬥得過!這個吳家家主的位置你是不是不想要了?不想要的話盡早開口,反正孩子我也有了,明兒個我就回瀾家去, 此生此世你都別想見到孩子!”
瀾以微憋屈。
這些年瀾以微處心積慮地成為吳顯意的妻子,替姑姑控製著吳家,和吳顯意有了個孩子,名正言順地霸占了唐見微夢寐以求的位置。
瀾以微就等著孩子生下來之後, 唐見微回到博陵, 定要尋個合適的機會, 到唐見微麵前耀武揚威。
而唐見微到西南之後一年多,沒有一丁點兒的消息。
瀾以微知道吳顯意在一直在背地裏打探唐見微的消息, 卻一無所獲。
瀾以微也差了瀾家的人留意童府出入的消息, 可一直都沒有攔截到關於唐見微切實的情報。
瀾以微甚至去找了姑姑瀾宛,瀾宛對西南的局勢諱莫如深,並不與她多說。
但瀾以微知道, 西南已經陷入了“討賊”的亂象, 瀾仲禹和齊州對抗不斷, 都借著討賊的名號滿地“抓賊”, 比著誰能夠剿匪更多, 已經陷入了混亂的戰局。
瀾以微對戰局不太敏感,可也知道自古以來戰爭便要死人,唐見微跟著童少懸去了西南亂戰之地,麵對的對手還是瀾家十年才出一位的天縱神將,想要從瀾仲禹的手裏撿回性命恐怕沒那麽容易。
如今一年多了沒有消息,恐怕早也踏上了奈何橋。
用膝蓋想都能想到的事,吳顯意這人精會想不明白?
她明白,可她不願意相信。
她還在等著唐見微的消息,還在癡心妄想她回到博陵!
你就這麽念著唐見微嗎?
為了達成目的,瀾以微可以暫時委曲求全,但不能忍受她的掌中物不識好歹。
瀾以微對吳顯意這一番怒訴之後,扶著肚子氣喘籲籲,吳顯意卻依舊用平靜無聲的側臉對著她,對著鏡子緩緩處理傷口。
“吳顯意!”瀾以微渾身是汗,“別說唐見微早就死在了西南,就是她的魂飄回博陵,我也定教她魂飛魄散!我瀾以微說到做到!”
吳顯意終於處理好了傷口,對著鏡子活動了一下脖子,確定沒有造成任何行動上的限製之後,她撐著身子起來,一言不發,向瀾以微走了過來。
瀾以微心上一跳,有些懼怕地想要後退。
退縮的念頭才起,她便硬生生地叫住自己,立在原地,就是不動。
吳顯意的腿似乎也傷了,她慢慢地走向瀾以微。
高挑的身形將身後的燈光遮得越來越多,瀾以微麵前的陰影逐漸放大,直到吳顯意站到她麵前,陰影將瀾以微整個人吞噬。
吳顯意的表情模糊不清,瀾以微感覺自己就像是個麵對猛獸,手無寸鐵的嬰兒。
吳顯意抬手,瀾以微立即回撤一步。
沒想到吳顯意並不是想跟她動手,而是扶住了門,留下“隨便你”三個字,便將門關上。
瀾以微就這樣被攔在了門外。
更氣了。
瀾以微飽含所有憤怒的一拳打在了蚊帳上,還險些挨載了自己一跟頭,心頭上的怒意沒得到絲毫的發泄,反而被吳顯意絲毫不在意的態度澆上了一盆熱油,燒得瀾以微一晚上都沒睡好。
吳顯意憑什麽這樣對我,她有什麽資格這樣對我?
都這樣了我還不給她一點教訓的話,豈不是蹬鼻子上臉?
瀾以微一晚上沒合眼,在謀劃如何對吳顯意打擊報複,讓她明白,這個家是誰說得算。
第二天她阿娘便來探望她,她對著阿娘發了一通脾氣之後,她阿娘也心疼她。
懷著身孕呢,如何能受氣?
“這口氣阿娘替你出了。”她娘說,“不就是童家那幾個小嘍囉麽?捏死她們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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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嵐一路跑到了回廊盡頭,進入後院,四下看了看,沒人。
一顆狂跳的心這才稍微安穩了一些。
當她要從後院小門離開時,後領子被人用力一扽,極為粗暴地拽了回去,直接摔到了地上。
“鳳華宮所有的宮女都在候著皇嗣的降生,你要去哪兒?”
陶挽之不緊不慢的一句問話,讓瑾嵐臉色煞白。
她隻看了陶挽之一眼,便認出了此人是長公主的家臣,也是禮部尚書的女兒,禦史台的陶禦史。
瑾嵐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奴、奴要跑一趟太醫院,要,要給娘娘帶藥回來……”
“哦?這是好事,為何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瑾嵐語塞,半句都說不上來。
陶挽之一腳蹬在她的胸前,厲聲道:“說!你幹了什麽賣主求榮的惡事!”
……
衛襲快步走進產房,衛慈在門口猶豫了片刻,便打算一塊跟進去瞧一瞧。
“殿下!”陶挽之匆匆跑來叫住了衛慈。
衛慈很少見到她有這般驚慌的時候,皺了皺眉問道:“怎麽了?”
“藥……不能喝!”陶挽之來不及跟衛慈多說,顧不得禮儀,直接衝進了產房,在人群中橫衝直撞,直接將齊姑姑給擠趴在牆邊。
“催產藥呢!”陶挽之大喊一聲,整個產房的人齊刷刷地看向她。
懷裏抱著個嬰孩的衛襲,以及躺在床上剛剛梳好頭的童少灼,目瞪口呆,瞧著陶挽之。
陶挽之:“……你,不,貴妃娘娘,你喝了催產藥了?”
童少灼“啊?”了一聲:“你是說那碗嗎?”
陶挽之跟著童少灼的目光一塊兒望向地麵上一灘似乎被清理過的汙漬。
陶挽之:“沒喝?”
紫蘇在一旁小小聲地解釋:“是奴婢的錯,奴婢不小心將催產藥打翻了……”
其實也不算是紫蘇打翻的,她穩穩將催產藥端進來,躲過了繁亂的宮人,卻沒能躲過童少灼那在空中亂蹬的腿。
正要給試藥的婢女喝時,童少灼大長腿一腿飛過來,踹了正著,一整碗的藥被打翻在地。
陶挽之不依不饒地上前逼問:“打翻的是從那叫瑾嵐的宮女手裏接過來的催產藥嗎?”
“是,是啊。”
“你確定?!”
紫蘇被她這氣勢洶洶的質問弄懵了,害怕地看向童少灼。
衛襲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懷中的嬰孩放聲大哭,她抱著孩子輕輕地安撫著站了起來,讓穩婆和其他侍從全都退下去之後,問陶挽之:“發生了什麽事?”
“瑾嵐在催產藥裏下了毒?”聽完陶挽之的話,童少灼難以置信,“怎麽可能,她可是在我進入到鳳華宮時就跟隨我了,這些年忠心耿耿,怎麽會下毒?”
陶挽之將被她五花大綁的瑾嵐給拎進了屋子,讓她跪在地上,自己說個明白。
童少灼還倦得很,沒力氣站起來質問她,但衛襲在此,身後還坐著個冷臉的長公主,無窮的壓迫感讓瑾嵐噤若寒蟬。
在陶挽之的引導之下,瑾嵐一邊哭一邊將前因後果交待了。
她在宮裏有個妹妹,今年才十三歲,剛剛進宮。
有人威脅她,若是她不在催產藥裏投毒,死的就是她妹妹。
瑾嵐別無他法,隻能這麽做。
衛襲道:“童貴妃不嫌棄你出身卑微,這些年是如何待你的,你心中有數。跟著童貴妃錦衣玉食不知感恩,卻要下毒謀害。這等狠毒的賤婢留著何用。”
衛襲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割在瑾嵐心頭,便是已經決定了她的生死。
在她下毒的時候早就已經想到了,若是被揭穿之後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如今也不過是她想過千萬種下場裏最有可能的一種。
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反而鬆了口氣。
隻是她那可憐的妹妹,年紀那麽小,也要隨著她一塊兒踏上黃泉路了。
“威脅你的人是誰?”衛襲道,“若是你能將此人供出來,朕可以網開一麵,留你妹妹一條性命。”
瑾嵐聽聞此話,終於敢抬頭了:“真、真的嗎?”
衛襲覺得她這個反問過於可笑,沒回應。
童少灼被寵愛的婢女出賣,多少有些難過,接了衛襲的話低聲說:“這是天子,天子何時騙過人。”
瑾嵐喜悅的情緒才上眉梢,很快又忐忑了:“可,可我也不知對方的身份,隻是一個姑姑來給我傳的話。”
陶挽之代為審問:“哪位姑姑?”
“尚食局的宣姑姑。”
衛襲抱著啼哭不止的小公主,神色冷峻:“將宣姑姑押了。”
“喏!”
童少灼安靜地看了衛襲片刻,隨後乖巧地跟衛慈說:“皇姐,今日讓您操勞了,待我能下地了一定去承平府拜訪您。”
童少灼這句話說得略有些突兀,衛慈聽懂了,童少灼這是委婉地想要大家離開,她要和衛襲單獨相處,便道:“貴妃不必這麽客氣,你好好養身子。”
說完之後衛慈抱了抱她的小侄女,暗自打量了小侄女的模樣,幾乎和衛襲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安心了,便讓所有人跟著退下了。
產房裏隻剩童少灼和衛襲兩人。
“陛下。”
衛襲抱著小公主,背對著童少灼,一時沒有動作。
“衛姐姐。”童少灼對她說,“我沒事,咱們女兒也好端端的呢。”
她的話讓衛襲的後背輕輕地起伏,童少灼看得出來,衛襲這時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衛姐姐,讓我看看你吧。”童少灼懇切的話,將衛襲帶了過來,她抱著小公主坐到童少灼身邊。
紅燭之下,小公主的閉著眼睛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嘴角露出了一絲甜笑。
衛襲溫柔的眼神一直沒能從女兒的臉上移開,童少灼雙手捧著衛襲冰冷的臉,額頭和她的額頭抵在一塊兒,待用掌心的溫度將衛襲溫暖,將她輕微得很難察覺到的顫抖撫平之後,再親吻她的額頭。
“我們都在呢,都在這兒,姐姐別怕了。”
衛襲下巴往上抬了抬,用生澀的喉嚨囫圇發出“嗯”的一聲,兩滴眼淚安靜地滴下來。
整個過程衛襲的都沒有昂起頭,也沒有展露太多情緒的變化,就像落淚是一件讓她不恥的事情。
童少灼心疼壞了,將她和女兒一起攬入懷中,輕聲對她說:“衛姐姐在我麵前可以哭,可以笑,可以自在地當個最最普通的人。”
……
衛慈和陶挽之往明日山莊去的路上,陶挽之跟衛慈說了她發現瑾嵐行凶的整個過程。
到這會兒,陶挽之因緊張而發紅的臉色還未退下去。
“幸好……幸好沒出事。”陶挽之萬分慶幸。
衛慈本來想說,所有入童少灼口裏的食物都不可能不驗毒,這般拙劣的投毒手法是不可能傷到童少灼的。
但最後衛慈沒說,隻是摸了摸陶挽之的腦袋:“你做得很好。多虧有你。”
陶挽之粲然一笑,有些靦腆道:“那我就一直賴在殿下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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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姑姑被押入天牢,都不過刑部的手,由樞密院親自審問。
天子交待了,務必將這個宣姑姑的嘴撬開,無論用什麽辦法。
這幾日樞密使阮應嫿手頭上有個硬碴,還真是沒工夫,便將此事交給了眼下樞密院風頭最勁的主事。
眾人一聽,宣姑姑居然交給此人,那多半得被折磨得死去活來。
宣姑姑被綁在木架之上,一頓火辣辣的鞭刑之後,都沒審問半句,便潑了其一身鹽水。
宣姑姑的傷口被刺激之後,慘叫聲響徹整個天牢。
“省點力氣喊,這才剛開始。”
穿著樞密院特有的玄色暗紅長袍的人站在黑暗處,宛若一抹怨魂。
插在牆上火把的光隻照亮了她胸口以下的身子,看不清她的模樣。
但這個人聲音裏不帶任何情感的冷意卻刺透了宣姑姑的心。
讓她不寒而栗。
“等等……我,我……”平日裏養尊處優的宣姑姑已經渾身是血,根本經不住再一輪用刑。
她已經開口了,這位樞密院主事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對獄吏輕輕一個字:“打。”
獄吏應了聲“是”,揮鞭又是一頓猛抽。
宣姑姑被抽得皮開肉綻大喊著“我說我說”,獄吏停了下來,靠在牆角的主事問他:
“我讓你停了?”
獄吏一凜,隻能繼續打。
宣姑姑被打得幾乎沒氣兒,喊都喊不動了,主事才讓獄吏停下。
主事從暗處走向宣姑姑,單手撐在捆著宣姑姑右臂的木架上,問她:
“是瀾玉蓉?”
宣姑姑滿臉的汗,翻著白眼半死不活,說不出話。
主事從一旁擺著刑具的台案之上,抽了一個不知作何用的細薄竹片,指尖輕輕轉了轉,在宣姑姑驚恐的眼神和急促的呼吸中,不緊不慢地穿進了她的指甲縫隙之中。
宣姑姑不知從何來的力氣,驚叫聲震得獄吏心上都有點兒發顫,鮮血順著竹片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
十根手指一一穿完,宣姑姑脫力地喘著,幾乎哭不出聲兒,已經被折磨得心智混亂了。
這還沒完,主事手裏拿著拔指甲的尖鉗,麵無表情地捏住了宣姑姑流血的手指,就要將她右手食指的指甲拔掉時,宣姑姑大叫起來:
“是瀾貴妃!瀾玉蓉!是她是她——是她!”
那主事不滿地看了宣姑姑一眼,失落地將尖鉗丟了,留下一句“沒勁”,便往外走。
在一旁全程圍觀的同僚跟上來:“攻玉,審訊卷宗還沒寫呢。”
石如琢沒回頭,隨意道:“麻煩你幫個忙,回頭請你吃飯。”
同僚歎了一聲,行吧,誰讓石攻玉這般厲害,不出半個時辰就審出來了呢?省了不少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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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問為什麽生的都是女孩,問就是沒有y染色體→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