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8 章
衛執出生的那年, 天子衛襲特意為她改元佑康。
佑康二年之春,齊州熱得比往年都快,才是孟春時節晨起動彈了一會兒, 唐見微後背就出了一層的汗。
童少懸倒是沒她這麽怕熱。
童少懸原本就是東南人士, 自小在酷熱的環境中長大, 耐熱能力必然比唐見微這北方人強。加之身子骨沒那麽健壯, 略微畏寒, 到了博陵之後, 剛剛入秋童少懸已經開始翻出襖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了。
即便如童少懸這樣的體質,也被這猝不及防的熱度給蒙了一身的粘膩。
刺史府上下都被炎熱包裹著,走幾步便要擦擦汗水, 一有空閑便會躲到陰涼處喝點兒水,歇息歇息。
隻有一個人,無論暑雨祁寒,永遠活力充沛。
紫檀抱著一盆子剛剛洗好的衣裳, 就要拿去後院晾曬的時候, 感覺不遠處傳來轟隆隆的震動。
紫檀心下一驚, 都沒來得及逃走,就被身後衝開的門給拍了個正著。
“阿難!”紫檀額頭上被拍出一塊紅印子, 衣裳和水盆分別散落在她的左腳和右腳, 她怒不可遏對著阿花的屁股大叫,“你再跑!回頭被你唐娘逮著,不將你屁股打出花來!”
阿花背上的小娘子回眸嘻嘻一笑:“唐娘可追不上我。”
來到西南時一歲多的阿難, 在此度過了三年半, 如今已經五歲了。
剛學會走路就已經會滿地鑽的阿難, 如今更是不負全家的期望, 能站著絕不坐著, 能蹦躂絕不躺著。
上房揭瓦她都不稀罕,屋頂就是她的家,阿花就是她的床,成日騎著阿花帶領縣裏的孩子們去山上探險。
她才五歲,身後跟著一票八九歲的小孩兒,分明就是個土匪頭子。
唐見微揪了她好幾次,她還理直氣壯:“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去活動活動筋骨,以後像童娘那般瘦弱,被人欺負可怎麽辦?”
唐見微拎著她的後脖子:“你童娘那是為了救我才落下的病根!”
阿難反駁:“別騙人了,季雪姨姨都說了,童娘從小就是個藥罐子,體弱多病,阿翁阿婆給她起名為‘懸’,小字為‘念’,正是因為童娘身體不好,讓他們懸在心上讓他們惦念著,是他們的心肝寶貝,後來娶了唐娘你才漸漸好轉。阿娘你怎麽不說實話呢?平日裏都教育我不要撒謊不要撒謊的,怎麽輪到阿娘你就不空臆盡言了呢?”
唐見微:“……”
才五歲的小孩,這嘴皮子怎麽就這麽溜?
懟唐見微一懟一個準,這感覺實在太熟悉了。
和童長思當年懟她一模一樣!
唐見微道:“你也知道你童娘體質不好,那是生下來就帶的毛病!你從我肚子裏出來就沒安生過,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就爬得比耗子還快,哪還需要鍛煉?千字文背了沒?昨日童娘教你的字全會寫了沒?”
“哈?”阿難吃驚,“千字文?千字文需要背嗎?我讀兩遍就全記下了。”
唐見微:“……”
“別說是千字文,‘三百千’我去年就全都記下了,‘三蒼’童娘也都考校過了,沒一個寫錯的,不信你去問我童娘。”
阿難所說的“三百千”便是《三字經》《百家姓》和《千字文》,是大蒼稚童的蒙學讀物,‘三蒼’指的是《蒼頡篇》《爰曆篇》《博學篇》都是幼兒識字讀本。
唐見微正要再開口,阿難抬起小手,嚴肅道:“阿娘你不用說了,我知道這些都沒什麽難度,所以,從上個月起我已經在讀和了。而且,我聽紫檀姨姨說,阿娘小時候比我還頑皮,整個博陵屋頂就沒有你沒蹬過的瓦片。有其母必有其女,這話誠不我欺啊。”
如今在唐見微眼前的這個小崽子,實在讓唐見微哭笑不得。
嬰兒時期還不會走路,不會說話的阿難活脫脫就是幼年頑劣的唐見微翻版。而隨著她年紀的增長,讀書之快識字之多,腦筋轉的速度和懟人的能力逐漸展現。
阿難吸收了唐見微的靈氣和童少懸的聰慧,當真是她倆的親女兒。
才五歲,已經比一般十歲的孩童還要能說會道,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看上去儼然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誰的管教也不服的姿態。
可唐見微到底是唐見微,是她親娘。
此時不好好摁下她,回頭更是得造反。
唐見微將她的小手握住,從自己的臉前移開:“神童二世,既然你讀書讀得這麽快,自然明白‘業精於勤,荒於嬉’的道理。玩可以,但每日玩耍的時間得有限製,更不可騎著阿花四處撒野!”
阿難正要反駁,唐見微提醒她:“難道你忘了上回你硬拉著彭家姐姐上樹,結果害人家摔斷腿的事了?”
提起彭姐姐姐,阿難方才的洶湧的氣勢立即畏縮了。
唐見微見她有明顯的內疚之意,明白阿難雖然頑皮,但一顆心是熱的,也覺得自己無意間戳到了她的傷處有點心疼。
唐見微將阿難抱了起來,走到後院陰涼處,讓她坐好等一會兒,端上了她最喜歡吃的芋泥糕給她吃。
要放在平時,阿難早就呼哧呼哧將芋泥糕兩口吃幹淨了,可這會兒,阿難吃得慢悠悠又心事重重,半晌就吃了一塊,留了一塊,對唐見微說:
“阿娘,下午我想去看看彭姐姐。她也喜歡吃芋泥糕,我這塊留給她好麽?她是因為我才受傷的,當初若是我能保護好她的話,她就不會摔下去了。”
唐見微摸了摸她的腦袋,對她笑著說:“你吃吧,午間阿娘再做,下午你帶著熱乎乎的芋泥糕去看彭姐姐。”
“嗯!謝謝阿娘!”
阿難頑皮歸頑皮,實則是個心思純良又敢作敢當的孩子。
這點上唐見微還是蠻欣慰的。
童少懸晝時忙於公務,夜裏回來便讓唐見微歇會兒,由她來帶著阿難,教她讀書習字,與她談談這一日發生了什麽,有什麽感悟收獲。
阿難在童少懸麵前相當乖巧不敢造次,因為童少懸常年浸淫官場,又逢戰事,平日裏依舊溫和,可一旦執筆教導阿難,便會不自覺地顯露出威嚴。
即便阿難知道童娘沒有唐娘那麽厲害,可童娘眉心一皺,阿難連呼吸都會變得小心翼翼。
可無論是哪位娘親的教誨,都隻會暫時遏製住這初初來到這世間鮮活的小生命,渴望跳得更高看得更遠的心很快就會複蘇。
惹事之後阿難真誠地悔悟,大概悔悟到第三日的時候,便一切照舊。
阿花是她成長中最重要的夥伴,用阿難那顆常人無法輕易讀懂的腦子來解釋,為什麽每天都要騎著阿花到處跑,原因便在於阿難不想阿花當一隻普通的豬。
阿花一旦不跑,它就會越來越胖,越來越如它的同類一樣平凡、笨拙,好吃懶做。
她不許她的小夥伴如此墮落。
每日從院前狂奔到院後這是必然要做的鍛煉,今日依舊,隻不過阿難沒能控製好,撞翻了紫檀姨姨的水盆,還大言不慚說唐娘追不上她。
在庖廚聽到這話的唐見微當即拎了菜刀出來。
阿難回頭一望,嚇得臉變了顏色,催著阿花跑得更快。
“有本事別跑!”唐見微用刀尖指向阿難。
“有本事別追!”阿難以牙還牙。
“謔?小兔崽子皮又緊了是吧?”唐見微將袖子往上一扽,紫檀小心地將她手裏的刀給拿了過來,勸道,
“三娘別衝動啊,這刀可不能隨便拿……三娘?!”
阿難以為自己已經逃得足夠遠,逃到了安全距離之外,便開始興風作浪吐舌頭。
紫檀還沒說完,收到阿難鬼臉挑釁的唐見微一個健步就躥了出去,腳下生風,竟用上了輕功!
阿難大駭,阿娘居然飛起來了!
眼看著阿花跑得氣喘籲籲也沒法跑過阿娘,阿難立即從阿花的背上跳下,扒著院子裏的樹幹跐溜溜地上樹。
上樹?
以為上樹就能躲得了我?
唐見微在心裏冷笑,你阿娘我三歲開始爬樹,全唐府沒一個人能抓得住我,樹上可是我的主戰場!
唐見微腳尖點地,再在樹幹上一蹬,直接飛到了阿難的身邊,伸手就要抓她。
阿難“哇”了一聲,慌不擇路一個猛撲,撲到了一旁的屋頂上。
唐見微見這小耗子精幾年下來修煉成了猴精,勢在必得的一招居然沒能抓住她,挺能的啊。
唐見微被阿難激發出了更強烈的鬥誌,飛身一轉也上了屋頂,追在阿難身後。
整個刺史府都被驚動了,紫檀季雪還有一票的家奴全都衝了出來,追在屋簷之下。
童少懸一回來就看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嚇得急忙跟在阿難之下跑:“童其琛,你爬到屋頂做什麽!別跑了!摔下來怎麽辦!”
阿難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你讓唐見微別追!”
唐見微:“你個兔崽子你喊我什麽!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依舊沒法上屋頂隻能在地麵幹著急的童少懸實在不明白,為什麽她身邊的人都動不動就上房頂,有什麽事不能在地上解決的嗎?
童少懸大喊:“你們倆都給我停下!”
見唐見微還在追,童少懸立即摁著自己的胸口,劇烈咳嗽起來。
三年半前,她為了救唐見微被戰馬蹬了後背,這傷養了許久才算好,但還時不時會有些咳嗽,唐見微最是在意這點。
童少懸這麽一番猛咳,立即傳到唐見微的耳朵裏,唐見微一躍而起直接將小猴子給撈到懷中,穩穩落地,單手抱著小猴子的腰,立即奔到童少懸麵前:
“你怎麽咳嗽了?叫你別著急別著急,你怎麽不聽,還喊那麽大聲。”
童少懸:“我說話你倆都不聽,我可不得著急麽。”
唐見微見她臉色紅潤,說話也底氣十足,知道自己被誆了,抬手在童少懸的胳膊上拍了一掌:“好啊,你騙我!”
“我要不出此下策,你倆還在天上飛呢!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們!阿難!”童少懸這句話最後落腳在“阿難”的名字上,讓蜷縮在唐見微臂彎裏的阿難一哆嗦。
完了,童娘也要罵她了。
阿難立即承認錯誤:“是我頑皮了,我不該騎著阿花到處跑,我該去讀讀,業精於勤荒於嬉,我這就將這句話刻在我的書桌上!”
唐見微對著她的天靈感輕輕一彈:“你就這張嘴會說!也不知道隨了誰。”
立即知道隨了誰的童少懸“嘿”一聲:“我這幫著你教訓阿難,你怎麽還說起我來了?”
“我哪有說你,這不是誇你麽?而且本來就是你這聰明勁兒傳給阿難,她才會我說一句她回十句的。”
“怎麽就賴我?要不繼承你這腿腳功夫,她也上不了屋頂啊!”
兩人多年如一日互懟成癮,阿難趁機偷偷溜走。
……
佑康二年的春季,童家上下就在和阿難的鬥智鬥勇之中度過。
而唐見微和童少懸都分外記掛前線的戰況。
數月前沈約奪下了渝州至關重要的一城之後,受傷的消息傳回褚縣,唐觀秋便再也坐不住,誰勸也不管用,直接殺到了前線。
原本紫檀她們還在勸,最後還是唐見微給她備了馬車,抽調了精兵送她去的。
“讓她繼續待在褚縣隻怕會讓她操心出個好歹來,而且姐姐已經跟著沈約‘死’過一回了,現在的姐姐,比誰都厲害。”
唐觀秋和唐見微用力一抱,之後,便頭也不回地奔赴她一心向往之地。
直到她離開,紫檀聽唐見微喊她“姐姐”,才恍然發現:“她是大娘子?!”
唐觀秋也住在刺史府,隻是平日裏為了不暴露身份,易容之貌從不怠慢,也一直深居簡出,紫檀沒什麽機會碰到她,隻當她是來府中幫忙的,跟她聊過天都沒將她往大娘子身上去想。
季雪見她震驚的模樣,忍不住笑話她:“你可真笨,成日從你眼前走,這都沒發現。”
紫檀本來想罵她兩句,可念及她和大娘子曾經那段孽緣,罵的話已經到嘴邊了,又生生咽了回去。
季雪見紫檀支支吾吾的模樣,敲了她後背一拳:“幹嘛?有話直說。”
紫檀:“你……一早就發現大娘子了?”
“也不是,一開始我也沒發現,但後來跟她借東西的時候發現了,她讓我幫忙保密,也就沒告訴你了。”季雪還記得唐觀秋問她胳膊上的傷好了沒有,有沒有留疤。原來她都還記得。
季雪看著唐觀秋遠去的方向,她知道,唐觀秋永遠隻會向著沈約的方向去,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的腳步。
“哦。”平日裏咋咋乎乎的紫檀一個字結束對話,極其不像她的作風。
季雪說:“我可不是有意瞞你。”
紫檀:“我又不在意你瞞不瞞我。”
季雪想了想:“也是。”說完便走了。
紫檀挽著唐見微回去的時候,琢磨了一番剛才她和季雪的對話,以及季雪離開時的表情。
總感覺季雪生氣了,紫檀心想,跟我沒關係吧?.
有衛襲的支持,沈約全無顧及,一心想要將瀾仲禹擊潰,從他的軍中將孫佘二人挖出來。
瀾仲禹從來沒見過這麽瘋的人,而漸漸地,有一些傳言飄進他的耳朵裏——
這些年在西南與他不死不休的瘋子,就是沈約!
是那個早就該死在綏川的沈約!
瀾仲禹聽聞此事後數夜難以安息。
難怪此人如此驍勇又瘋魔,原來是沈約!
她沒死?
比瀾仲禹還要心慌的,自然是孫允和佘誌業。
當年他倆是如何設計陷害了沈約,又是如何將她和她的部下全部掩埋於綏川,這事兒還曆曆在目。
早就以為沈約斃命綏川,這麽多年過去或許都再投胎去了,誰能想到,這早就該死的心頭大患居然活著回來了。
如此便能想象,為什麽沈約會這麽瘋。
她是來報仇雪恨的。
孫佘二人因“沈約”二字如芒在背,即便身處瀾家軍大營,依舊惶惶不可終日。
這謠言並不是被刺探了軍情,而是童少懸和沈約商量好,故意泄露出去的。
當初她和沈約為了迷惑瀾仲禹,連帶著讓博陵瀾氏也一並琢磨不透,童少懸一直藏著消息,就連博陵童府也隻由天家代為轉告了一回消息,說童唐二人在西南一切安好,勿念。
如今衛襲支持她倆結算瀾仲禹,大軍南下,沈約連下數城,眼看渝州就要被沈約握入手中,想必瀾仲禹心中也焦惱不已。
沈約一定會再次回到眾人的視野之中,而此時讓她恢複真實身份,還能在心態給予瀾仲禹打擊,是絕妙的好時機。
沈約便自行傳出了消息,在童少懸的推波助瀾之下,果然攪亂了瀾家軍的軍心。
當唐觀秋不顧危險來到她身邊,她摘去伴隨她多年的易容之物,以真麵目示人的那一刻,心中是何等的暢快。
眼下形勢大好,可長年累月不看管的傷集中爆發,讓沈約陷入了頹靡,有心無力之感更是令一向沉著的她難得的焦躁。
就差最後一步了,若是在此止步不前,隻怕遲則生變。
就在她心煩意亂無法一鼓作氣之時,童少懸來了。
她來領兵作戰!
童少懸知道前線的危險,更知道此刻一舉滅敵有多重要。
前線士兵們聽說童刺史來了,那個會造各種機巧的奇才來了,軍心大振!
童少懸不僅帶來了軍心,更是帶來了為殲滅瀾家軍而造的鐵牛。
鐵牛灌入石漆可自動,點火之後不用人推,能自行衝入敵陣,體重數千斤,十人牽而不易製。衝入敵陣之後,可由鐵牛可射箭、彈釘、散霧,能有效攪亂敵方軍陣,殺傷力也不容小覷。
童少懸手握《大衍鶴集》這麽多年,明白阿燎先祖的所有智慧,可經過西南戰事之後,她明白即便再去鑽研,也隻是效仿到了阿燎先祖最表層的毛皮。
隻有因地製宜,因時局而變,才算是真的領悟《大衍鶴集》之中變化萬千的神機。
鐵牛便是童少懸走出的第一步,也是戰勝瀾仲禹,將西南徹底打下來至關重要的一步。
瀾仲禹終於敗了,兵敗之後瀾仲禹逃往豐州,童少懸派了一隊人馬追擊瀾仲禹,剛剛好轉一些沈約親自帶兵狂追孫佘二人。
童少懸蕩平戰場,緊隨其後與沈約匯合之時,沈約已經逮到了孫允。
而佘誌業在逃往的過程中墜落山崖,但未找到屍骨。沈約和童少懸都覺得此人狡猾,說不定是詐死,當繼續追查此人的下落。
童少懸終於見到了當年軍資大案的罪魁禍首之一,孫允。
這位曾經的綏川刺史麵相不過四十出頭,即便被虜,依舊挺直著腰杆,一雙銳利的丹鳳眼藐視所有人。
這便是阿慎家族之難的禍端,如今,終於抓到了。
童少懸剛要去和沈約說話,便見沈約在馬上搖搖晃晃,眼看就要墜馬。
“扶住她——”童少懸大喊著立即撲上來給沈約當了墊背,這才讓疲勞過度的沈約沒有摔出個好歹,可惜童少懸被這麽一砸,砸得三天沒能下床。
這戰場上真是處處都是危機,來自敵人,也來自自己人……
西南被收複,孫允即刻押回博陵受審。
衛襲一道敕旨傳到褚縣,擇日便會有新的齊州刺史上任,待交接完畢,童少懸沈約等人回博陵封賞!
“能回去了,三年多,終於能回去了啊……”這天大的好消息讓唐見微長舒了一口氣。
“阿娘,博陵大嗎?有什麽好玩的嗎?”阿難好奇。
“大,可比褚縣大多了。你就是在博陵出生的。”
“我已經不記得了。”
“回到博陵你便能見你的阿翁阿婆,還有你的姑姑們了。她們肯定特別想你,特別喜歡你。”
“是麽……”阿難對這些人已經沒什麽印象了,相比於遠在千裏沒怎麽相處過的親戚,阿難更不想離開褚縣,更舍不得離開彭家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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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新任齊州刺史的日子裏,童少懸收到了姐姐們和白肇初的信。
大家都聽說她們要回博陵了,萬分欣喜,同時也不約而同地提醒她:
“這三年多博陵有天翻地覆的變化,你們回來之後可要仔細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