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活該
安風連將床放得高了一點點,扶著我的肩膀慢慢往上,生怕弄疼我似的,他的動作十分輕緩,隨後又在我肩膀下墊了一個靠枕,將熱好的牛奶遞給我。
我眉頭一皺,向來不喜歡喝這些沒滋沒味的東西,特別是牛奶,安風連卻好像沒看到我的抗拒,非將它塞在我手上,然後死死盯著我。
我吃飯的口味很重,最是無辣不歡,對於這些味道清淡的東西向來異常抗拒,別說是牛奶了,就連礦泉水我都不見得能喝的下去,此時看著這杯溫熱,更感覺受了極刑,比全身的痛加起來還要難受。
“喝了!有助於你恢複的,喝一口也行,我剛剛回了趟家,讓江大廚給你燉了骨頭湯,味道極香,很對你胃口!”
安風連幹脆搬了個凳子坐在我麵前,聲音低沉而又耐心,絲毫不將旁邊兩人放在眼裏,我在心底哀嚎一聲,使了個眼色向李景求助,卻見她正洋洋自得的衝著梁月做鬼臉,一點兒也不關心我。
我有點絕望,硬著頭皮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溫熱一路往下,竟沒有我想象中那樣惡心難受。
頭上一陣眩暈陡然襲來,我下意識閉起眼睛調整呼吸,卻覺這陣壓抑感愈發明顯,愈發嚴重,難受至極。
牛奶灑了一地,我的意識也逐漸陷入低迷,耳旁安風連的呼聲陣陣響起,我以為我又要暈厥過去,卻感覺絲絲光亮將我照亮。
安風連握著我的手呼喊出聲,臉上憂慮惶恐十分明顯。
我漸漸回過神來,安風連拿掉我的靠枕讓我平躺著,的確比剛剛好受了許多。
“風連,你有沒有聽媽說話,你看你現在成什麽樣子,這個女人害你害得還不夠慘嗎?你還要這樣對她?!”
梁月氣的不行,又在一旁瞎嚷嚷,隻奈何安風連在我身旁,她沒敢一巴掌抽在我臉上。
“五年前害了我的人,到底是誰您心裏不清楚嗎?現在還拿出來說事兒?!”
安風連終於怒了,他替我掖了掖被角,猛得轉頭看向梁月,目光如炬,冒著絲絲戾氣,令人不寒而栗。
梁月猛得一驚,下意識顫抖了一下,愣是不知道接什麽話,看著安風連那張陰晴不定的臉,一臉驚詫。
同樣的,我也被嚇了一跳。
難道他已經知道真相了?!
“我的事情,不需要您來插足,五年前是,現在依舊如此,如果您非要對我的女人指手畫腳,那您就好好考慮一下我剛剛的話,去將小諾追回來!”
安風連聲音仍舊低沉冷漠,叫人心裏直發虛。
梁月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我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詞匯來描繪她的模樣,簡單來說,像是個大染盤。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瘋了嗎?!”
梁月還不死心,上前一步逼問到,安風連再無耐心,連拖帶拽將梁月拉了出去,猛得關上房門,整個世界終於清淨了。
“你先回去吧,晚上六點再來,那時候我可能不在,你來接班,除了你,我不放心別人!”
停滯半晌,安風連轉頭望向李景,話音低沉,李景猛得反應過來,“啊?”了一聲出聲,發覺氣氛不對連忙尷尬笑了兩聲。
這家夥心裏一定在想此時的梁月是什麽樣兒的表情吧!
“好,我記著,我一定記著,那既然你在這裏,我就先走了哈!”
李景迅速做出反應,一邊拿包一邊嚷嚷道,還抽空對我使了個眼色表明立場,我無語凝噎,看來這丫的已經將我之前叮囑她的話忘了個一幹二淨,叛徒!我在心裏暗罵道,十分不齒這種臨陣脫逃的行為!
“砰!”的又是一陣聲響,門被緊緊關上,偌大的病房裏就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沉默,沉默,長久的沉默!
他久久凝視著我,目光炯炯,其中包含千言萬語,我如鯁在喉,隻覺得臉上滾燙,不知所措。
“我媽說的那些話,你不要往心裏去,她就是那樣的人,我不會再讓她傷害你了,我會保護你!”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開口道,話音輕緩,眼底是劃不開的濃濃深情。
這五年時間裏,我學會了自我保護,也學會了自己作自己的依靠,學著獨立,學著成為城牆固若金湯,曾經我以為我已經不再需要別人的肩膀,然而當他的溫暖話語出口時,我還是忍不住低泣出聲。
眼淚滑落的那一刻,我的心裏是矛盾的。
這世上誰能保護我?這世上誰又能輕易傷害我?!
隻有安風連,他是我最大的幸福,卻也傷我最深,害我最重!
我想衝他笑,將自己的無限溫柔都給他,但此時此刻,我能做的卻隻是緊緊閉著眼睛,強忍住淚水。
我從來不是一個愛哭的人,但這段時間,我幾乎將一輩子的淚水都流盡了。
“心妍,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受委屈了,我會補償你!”
他停頓了一下,繼而重新開口道,聲音低沉輕緩,令我覺得溫暖。
“哥,蘇姐姐!”
氣氛正尷尬著,門口突然間傳來安風諾委屈巴巴的聲音,我猛得一驚,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這樣感激這熊孩子。
安風連很不耐煩轉過頭去,瞪了一眼紅腫著半張臉的弟弟,眼裏閃過一絲心疼。
“不是不讓你來嘛?這又是怎麽了?!”
安風諾訥訥走了進來,灰頭土臉的模樣很是滑稽,他抬眼瞥了一眼正挺屍狀一動不動的我,察覺氣氛有點不大對勁,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在你來之前,我被咱媽甩了一巴掌,後來我跑出去了,又被追著打了一巴掌,剛好是在一個地方……”
安風諾話音悶悶,眼裏光線暗淡,看樣子受了不小的打擊。
“活該!!”
安風連又補一刀,我似乎聽到這孩子的心破碎的聲音。
我很同情他,礙於安風連臉色陰黑,又不敢安慰,隻好無比憐憫的看著他。
安風諾委屈了一陣,見無人搭理,沉悶了一會兒,撇撇嘴,不情願的坐在一旁,眼巴巴看著床頭櫃上那袋子吃食。
萬年不變的冰山臉終於露出一點兒笑意,安風連瞪了一眼這個不爭氣的弟弟,轉身遞給他一盒酸奶,見對方仍不滿足,輕歎一聲幹脆將袋子全遞了過去。
安風諾這才開心起來,十分受用。
這樣的日子大約過了四五天,安風連一直在醫院裏待著,有時候偶爾離開也會找個靠譜的人守著,我時常不說話,兩個人在一起時的氣氛總是很詭異,他卻毫不在意。
沐舒來過一次,但見安風連在,她站在門口看了一眼便走了,又恢複了一貫的脆弱模樣,抽抽搭搭令人憐惜。
我知道她心裏想的什麽,以為她不會再來,沒想到又過了兩天,她竟再次出現在我的視線。
一周的調養,我逐漸能夠坐起來,兩手手臂可以自主活動,但疼痛感卻是一分不少,特別是斷了的左腿,稍稍牽動一下,便是鑽心無比。
安風連今天提前走掉,我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但從他目光裏的憂慮可以看出,他有麻煩了。
來接班的安風諾堵在路上還沒來,值守的小護士見沐舒笑意縈然的進門,還以為是我的朋友,簡單吩咐了幾句便抽身離開。
沐舒打量了我一番,似笑非笑,反鎖了門,貼著病床坐了下來,我想她應該不會拿個枕頭蒙住我的口鼻,但心裏還是不踏實。
我這幾天都沒怎麽說話,腦子也有些木訥,此時看著她,十分擔心自己突然間失語,把自己的臉麵丟盡。
“多日不見。蘇小姐還好嗎?!”
她緩緩開口,聲音甜美,眼睛裏卻飄過幾分苦澀無奈,笑容也是訕訕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頓時無語,我特麽好不好你沒眼看嗎?
懶得跟她說這些無用的亮堂話,我慵懶一笑,蒼白的臉霎時間多了幾分生機,看著她的眼睛,我慢慢說道:
“安風連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有什麽話直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