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勸阻
他發現我注視著他，臉上浮上一抹笑意，竟有點不大自然。
“張嘴！”
他命令道，我乖乖張口，甜膩膩的味道滑下去，有種無法言說的舒適感，但我實在不喜歡這種甜味，隻吃了一口，便扭過頭不想再吃。
相當想念從前大吃大喝頓頓變態辣的美好生活。
“張嘴！快點，吃了這些再給你想要的！”
我頓時眼冒星光，興奮不已，瞥了一眼食品袋子，果然從一堆吃食中瞅見我的最愛，香辣蝦！
不屈不撓從來不是我的性格，為了能吃到更好的，我忍了。
於是乎我皺著眉頭吃下了這碗甜到不行的玉米粥，然後眼巴巴看著安風連。
他卻仿佛沒了下文，十分利落的收拾了碗勺，轉身瀟灑的將垃圾扔了，重新坐回來，就算絕口不提香辣蝦的事兒。
“吃飽了沒？！”
他笑了笑，替我將額前的碎發撩到耳後，唇角浮起一抹心滿意足的笑。
我哀怨的望向他，搖了搖頭。
“你身上傷還沒好，至少也得再等個一兩個月才能痊愈，在這之前，香辣蝦，醬鴨，辣味雞等等，一切與辣沾親帶故的吃食，你想都不要想！”
他剝了一根香蕉遞給我，寥寥幾句話說的我再也不願意相信人生，卻又沒法反抗，隻好皺眉望著他，控訴他說話不算數。
兩相對峙勇者勝，我仗著自己是個傷病員需要被嗬護照料，竟一改從前畏畏縮縮的可憐模樣，學著大無畏起來，腦子裏卻在盤算著另一件事。
難以啟齒卻又不得不放到明麵上說的事兒。
“吃辣有什麽好，你看你現在氣色就很不錯，比之前強多了！”
安風連沒有發覺我神色異常，一邊拉開窗簾一邊背對著我說道，似乎是怕觸及我的傷口，他連開玩笑的話都說得小心翼翼。
從前的安風連從來不是這副模樣，他從來用不著這樣，對別人委曲求全嗬護討好。
我鼻子一酸，下意識摸上已經拆線的臉，傷口處仍然綁著紗布，縱然極力忍耐，我還是一不留神落下淚來。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毀容的，醫生已經說過，你的臉沒什麽大問題，痊愈的可能性很大！”
察覺到我神情恍惚，安風連輕歎一口氣，坐在我身邊，長臂攬著我的肩膀，讓我輕靠在他的肩頭，不知怎麽的，本該心生溫暖的我居然再一次泣不成聲。
短暫的溫存之後，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了這片沉靜，安風連瞥了一眼屏幕。正要掛斷，我攔住他，示意他接。
他看了我一眼，將我安置好後，走出病房。
隻要他在，就不會遠離我超過十米，此時他正就站在門口，即使刻意壓低聲音，我還是能夠聽到些許談話內容。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安風連顯然生氣的不行，不耐煩的回了一句“撤資就撤資，我就不信我安風連沒了沐家還活不下去！”，我心裏“咯噔”一聲，突然想起不久之前厲雲天跟我說過的話。
原來他真的沒有在糊弄我！
“你告訴沐涼書，有什麽陰招盡可能使出來，他看我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就不信他能翻出什麽天來！！”
電話那頭的人好像說了句“可是……”，安風連怒不可遏的回“可是什麽可是，就照我說的辦！”。
“檁市那個項目談的怎麽樣了！”
安風連繼續問到，對方不知道回了句什麽，安風連更加惱火，聲音明顯大了不少。
“不是跟你說過嗎？必須拿下這個項目，千萬不能讓沐家搶先了，之前已經讓了沐涼書一次，這回如果再輸，你就等著回家喝西北風吧！”
我明顯感受到安風連即將噴湧的怒火，但在我麵前，他一直都是隱忍不發的，就算此時他已經忍到不能再忍！
“沐舒的事……”
“與你無關，你別多想，好好養著就行，這些事情我會處理！”
他總是這樣自信滿滿，仿佛再大的困難都能隨意解決，但我明明已經看到，他的眼睛裏，隱隱浮現不為人知的焦慮與憂愁。
他可能不知道，這種模樣的他幾乎從來沒有出現過，上一次愁成這樣，還是在五年前。
“安風連，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我認真到，眼睛裏光芒灼灼，神情卻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安風連怔了一怔，打量了我一下，發覺我神色異樣，有些無措。
“你有沒有想過，你做的這些，根本就不值得？！”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聲聲震耳，有種倔強的自我，淩厲而又霸道。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他這才開口道，盡可能的壓抑著怒火，避開我的眼睛，轉頭望向窗外，神色倦怠令人心疼。
“當然與我無關，你的家族門楣，你的理想抱負，還有那些依賴著你，隻有靠著你才能生存下去的人，那些關心在意你的人，都與我無關！與我有關的人隻有你一個！”
我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勇氣，竟對著他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聲音震耳，響徹在整間病房，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好久沒痛的機體再次翻湧起連綿不絕的疼痛之感，像海潮一樣向我湧來。
他震驚不已，目光仲怔看著我，仿佛從來都不了解我。
腿上傷口最疼，我的臉色慢慢變白，我極力壓抑著，奈何眼淚的滑落最是無聲無息。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麽，你這幾年的努力，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商業帝國，怎麽能為了一些小事陡然傾倒，難道你真的一點兒也不在意嗎？”
我衝他嘶聲怒吼，好像這樣能略微減輕我的痛感，讓我不那麽絕望崩潰。
他不可思議的望著我，目光逐漸冷卻。
“蘇心妍，你別以為現在你成了這副模樣，就可以無所顧忌，你別忘了，五年前的賬還沒有算清楚，我怎麽高興怎麽來，與你沒有一點兒關係，別自以為是了！”
安風連話音低沉，定定看著我的眼睛，眼神淩厲如刀，寥寥幾句話說的我不知所措。
對啊，有些事情還沒有說清楚，我又有什麽權利，又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胡說八道？！
“安風連，五年前是我對不起你，之前撩撥你也都是我的錯，我承認我錯了，不該貪戀也不該舍不得放下，以至於我都差點忽略了你我之間的深仇大恨，可是我現在想明白了，害人精我當夠了行不行，你別再對我好了，我承受不起，也再欠不起還不起了！！”
傷口處疼痛愈發嚴重，類似於萬箭穿心的感覺，但我仍咬牙堅持著，從沒想到自己也能有如此無所畏懼的時候。
的確，這些都是我的真心話。
從前我一直沒有覺得，直到這段時日，我才發現我就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害人精，誰攤上誰倒黴。
我不能再沒皮沒臉的說我愛他，也不能獨占著他的好心安理得，更不能讓他為了我，接連失敗直至一無所有。
“你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清，多欠一點，少欠一點，我都無所謂了，我有分寸！”
他似乎不想再跟我爭吵，突然冷笑一聲，目光如炬，靜靜盯著我，眼裏彌漫起盤踞五年的傷痛，整個人陰暗至極，隻一眼，便讓我不寒而栗。
我一時語塞，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你這種樣子，就算是在贖罪，我得親眼看著，時時刻刻看著，這樣我才舒坦！疼嗎？我知道你在疼，但這一次，你想與不想，我都不會叫醫生為你注射止痛藥，我曾痛過你千倍萬倍，這一點兒傷，想必你也不甚在意！”
安風連看著我，忽然殘忍一笑，並未露出整潔牙齒，可我在淚意朦朧間，竟恍惚看到他微張著嘴，將血淋淋的森森牙齒露給我看。
我怔愣片刻，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無論他以怎樣過分的憤怒的話來傷害我刺激我，我都知道，他還愛我，從一而終未曾變化。
我也愛他，從一而終未曾變化，可是我們兩個已經成為彼此的枷鎖，若不分開，誰也不得安生！
“如果我說，上次的事與沐舒無關呢？”
我已經被逼入絕境，再不掙脫出來，可能再也走不出他布下的重重陷阱。
毫無意外的，我看到他臉色瞬間大變，長眉擰在一起，眼睛霎時間變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