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見麵

  “蘇姐姐，那個女人，應該也在！”


  下了飛機，我火急火燎的攔了輛車，正要打開車門往裏坐，卻聽安風諾突然間說了這麽一句，我身體一滯，下意識轉頭望向他，並且朝他微微一笑。


  此時此刻我還在乎什麽別的呢？什麽沐舒，什麽情婦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檁市盛和醫院

  一間單人病房裏，卻放置了兩張床。


  我呆呆站在門口，望著裏麵的人，不知所措。


  看到安風連的那一刻，我提起來的心突然間放下了，很高興很高興他沒事兒，他隻留了個背影給我，我卻一眼認出他，瞬間覺得整個世界都亮堂了。


  然而下一秒，我卻僵在原地，怔愣無比，且惶惑不安。


  他給了我一個背影，卻給了床上那個人一張微笑的正臉，縱然離這麽遠，我也能夠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溫暖和他安靜的笑容。


  卻不是對我。


  安風諾也沒再說話，和我一起站在門口，我猜他此時此刻定然很後悔帶我來這裏，讓我看到這麽殘忍的一幕。


  我感覺他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很感謝他在此時還能站在我身邊，我臉上笑著，眼睛裏卻一團昏黑，直到此刻，我才覺得右腳腳踝疼痛至極。


  撕裂的痛從身體各處襲來，先是腳踝，而後沿著小腿往上，膝蓋處酸麻陣陣，然後那痛意沿著脊梁杆子越發往上，一直竄到脖頸處，與頭上那股痛感交織纏繞在一起，令我崩潰。


  我並不是一個堅強勇敢足以抵擋一切的人，但過去的五年時光已經將我打磨的不成樣子，同樣也練就了一副銅身鐵臂，漸漸的變得所向披靡一往無前。


  此時此刻我同樣可以忍受，忍受這鑽心之痛。


  “哥，你還好嗎？！”


  也許是因為氣氛太過詭異，安風諾首先開了口，這個十七歲的少年看不懂我們三個之間的糾葛，我想他此時也是十分茫然無措的。


  安風連聞聲轉頭的那一刻，我下意識低下頭去，不敢對上他冷酷的眉眼，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從未有過的尷尬窘迫令我近乎崩潰，我強忍住淚水看著自己的腳尖，渾身顫抖著，剛剛有多想飛奔而來，此時就有多想逃離。


  “你們怎麽來了？！”


  低沉有力的聲音響起，我心裏一顫，下意識撒腿就跑，我並不擅長落荒而逃，但此時迫不得已。


  不等他追出來，我已經下了樓朝著來時的方向跑去，腳踝處的痛感幾乎令我站不穩當，隻覺得陣陣鑽心的痛意席卷而來，整個人狼狽的像個一身襤褸的乞丐。


  腳下錐心一痛，我幾乎暈厥，下意識抓著身邊圍欄，沿著慢慢走，卻聽見身後腳步聲急匆匆響起，緊接著安風連已經出現在我眼前。


  “你想去哪裏？不要你這條腿了嗎？”


  又是這種責怪的語氣，我心裏一痛，委屈的淚水瞬間噴湧而出。


  他一手抓著我的胳膊，將我扳著麵向他，目光灼灼的望著我，我迫不得已對上他的眼睛，這才發現他右側臉上裹了紗布，一條腿上也同樣受了傷。


  所有的氣瞬間消失，我呼吸一滯，一手摸著他的臉，哭訴道：


  “這是怎麽回事呀？不就出個差嘛，怎麽搞成這樣，生意不做了還不行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我衝著他大聲哭喊，鼻涕眼淚混雜著淌了下來，整張臉上花哨不已，跟貪吃的貓咪一樣，毫無美感可言，狼狽不堪。


  視線被淚水模糊成暈影，眼前安風連也不知道是何情緒，他一手摸著我兩天沒洗的頭發，頗有著無可奈何的笑了笑，我感覺他的情緒逐漸回緩了些，笑容也是溫暖明朗的。


  “沒事了，一點小事故而已，我哪有那麽容易死，你看你都哭成花貓了，一點兒也不好看！哎哎哎，胳膊有點疼……”


  他輕描淡寫兩三句話，仍舊讓我憂心不已，樓下醫護人員人來人往，皆好奇的看著哭哭啼啼的我，眼神隱晦，我自然不會在意別的，連忙鬆開他的胳膊，擦了擦鼻涕眼淚，漸漸抽泣著。


  我以為我已經很落魄，但看到安風連此時此刻的模樣，我才發現他比我更加憔悴。


  向來梳理得紋絲不亂的頭發雜亂不堪，看起來像極了一窩雜草，臉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幾天沒洗的緣故，髒髒的一點兒也不清爽，眼睛裏滿是疲憊，勉強的笑容裏也浸染了些許無奈與憂傷，下巴冒出了一堆胡茬，顯得滄桑而又疲累，再加上這身並不怎麽幹淨的襯衫西服褲，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將此時的他與平日裏那般整潔如斯的模樣聯係起來。


  “怎麽，不認識我了，還是覺得幾天沒見，我變醜了！”


  安風連拍了把我亂糟糟的頭發，聲音戲謔，眼底烏青更加明顯，我心裏一痛，差點又要哭出來，連忙抽了抽鼻子強自忍了，看著他的臉，更加心疼。


  “她怎樣了，嚴重不？”


  我忍了半晌，終於問出這個問題，就見安風連臉色微便變，動了動嘴唇，哀歎一聲道：


  “既然來了，那就去看看她吧！”


  在我的印象裏，沐舒一直都是優雅的美麗的，縱然一直讓我覺得她是我的翻版，但也從來沒有在這方麵掉過鏈子，但此時此刻，我看到她，竟然嚇了一跳，差點沒認出來。


  她癱軟在病床上，形容枯槁，發絲淩亂，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變得混沌失神恍惚不已，臉色蒼白不已，嘴唇是毫無血色，向來精致的妝容卸掉之後，露出來的也許並不是真實的她，但我想，如果她看到自己這副模樣，可能也會難以接受。


  她本來就很瘦弱，一兩個月不見，臉似乎更小了些，臉頰處微微凹陷下去，顴骨也突出了不少，單薄的病號服裏領子裏露出一小截灰白色的脖頸兒，看起來沒有一點兒生氣。


  見安風連去而複返，她慘白的臉上霎時間恢複了點光彩，眼睛裏露出興奮的光芒，她朝他伸出手，卻陡然間瞥到杵在病房門口的我，當下臉色大變。


  她定然是恨我的，如果沒有我，她可能早就已經嫁給了安風連，如果沒有我，她就不會被安風連所排斥，如果沒有我，他們就是旁人眼裏最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然而上天似乎總喜歡拿無知而渺小的人類開玩笑，沒有如果，我也一直陰魂不散！

  她的目光緊緊盯在我身上，有驚詫，有憤怒，有惶恐，還有憂慮，作為女人，我自然知曉她此時此刻的想法，同樣也很抱歉，以這樣的姿態站在她眼前。


  我有點尷尬，準確來說，是窘迫，一隻腳還疼著，但我強自忍了，低著頭不安的搓著手，時不時瞥一眼自己髒髒的鞋麵。


  安風連咳嗽一聲，打破了這片沉默，其實我很想知道他是怎麽想的，難道不知道有句話叫做“情敵見麵分外眼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