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選擇
“心妍,你聽我跟你說嘛,這種事現在已經屢見不鮮了,咱並不是頭一回,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你想開點就好了嘛,哪有那麽邪門的事兒!”
李景倒了杯水遞給我,一邊安撫著我,我沒再說話,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
既然沒有辦法釋懷,便隻有選擇一種最簡單的道路了。
肩膀上隱隱有點痛意,我苦笑一聲,我竟也癲狂到需要打鎮定劑了嗎?我何曾這樣窩囊過,又何曾如此落魄不堪?!
安風諾一直在門口站著,我聽到他的拐杖觸地的聲音,但他並沒有進來,恐怕是被我之前的模樣嚇怕了吧,他一定已經後悔了吧,不該聽他哥的話來醫院養病。
本以為他已經不敢再跟我說話,我心緒雜亂並沒有搭理他,不成想他踟躕良久,竟一瘸一拐走了進來。
“蘇姐姐,你今天感覺怎樣了,傷口還疼嗎?”
他沒有問我眼睛的事情,這令我很欣慰。
“不疼了,醫生為我注射了止疼藥物,你腿上傷怎樣了?!”
我強打精神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腦子裏仍舊一團亂麻,雖然極力想要理清思緒,但還是覺得煩悶不堪,但願不要因此遷怒他人。
安風諾情緒似乎很不好,我便想起前幾日他與顧錦晨的事情,難不成這小情侶還沒有和好,不應該呀!這都幾天了?
“晨晨今天還是沒來嗎?你有沒有聯係她?”
我輕輕問到,話音慵懶,一個字一個字從喉嚨裏蹦出來,聽起來怪怪的。
“沒有,她家裏出事了,今天看新聞,顧家位於越城的某個房地產項目好像出了問題,被人舉報,相關部門正在聯手調查,她這幾天已經回家了!”
安風諾悶悶說道,很顯然十分擔心。我記得安風連不久之前曾跟我講過,顧家的產業正緩緩朝內地滲透轉移,但是大頭還在越城,可以說是顧家的“老巢”了,萬一出什麽事兒,那在安城的產業必定受到影響。
“你先別著急,一切都會過去的,那些事情你還不懂,你先好好養傷著,等你好了,才能幫她,不要讓她擔心好嗎,小諾,你該學著長大了!”
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說的大抵就是如此了吧,身為旁觀者的我除了說些毫無意義的安慰的話,似乎也沒有別的法子。
“嗯嗯,蘇姐姐,我知道的!”,安風諾十分篤定的與我說道,然後繼續道:“這幾天我們周圍發生了不少事情,大夥好像都不開心,我哥整日愁眉不展的,蘇姐姐你雖然強顏歡笑,想必也累得很吧,我一直覺得你們大人的世界很美好,可以隨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現在看來,都是我想錯了,沒有誰是真正快樂的,蘇姐姐,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開心!”
在我印象裏,安風諾一直是個孩子,無憂無慮被人寵著愛護著,可是如今,他竟也開始憂愁起來,難道他也不能幸免嗎?生活給予的苦痛終究還是將臨了?
我很難想象他竟會跟我講這些話,這兩天,我身邊的絕大多數人,安風連,我爸爸,鄭阿姨,李景,他們都告訴我,需要有勇氣來麵對這個世界,學著接受學著妥協,可還從來沒有一人跟我講:你需要快樂!
對,我的確已經壓抑了許久了。
這雙眼睛便是壓倒我的最後一根稻草,時常想著,如果以後真的沒有它們我會怎麽樣,是像現在一樣在黑暗裏孤獨無依惶惑不安,還是在光芒萬丈的世界裏頂著滿頭烏雲顛沛流離?!
兩種選擇似乎都不怎麽好,但無論怎樣,我總得將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裏!
那就隨心吧,就算日後再不見光芒,也好過此後一聲活在陰霾之下。
“小諾,謝謝你,是你讓我做出了選擇,記著蘇姐姐的話,無論在何種狀況之下,對於你在意的人,要坦誠相待!”
我喟歎一聲,心裏豁然開朗,竟也學著老人家的樣子教育起小孩子來,是的,在我心裏,安風諾一直都是個小孩兒,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兒。
“嗯嗯我懂得!”
在我看來,安風諾可比安風連要可愛的多了。
鄭阿姨今天沒來,但托人送了湯給我,她總是細致入微,就算燉個湯,也一周不帶重樣兒的,昨天是鯽魚豆腐湯,前天是玉米蝦皮冬瓜湯,大前天是山藥蘿卜排骨湯,大大前天是玉米南瓜排骨湯,大大大前天的我不記得了,總之就是花樣百出甚合我意。
今天的湯是我最愛的海帶豆腐鯽魚湯,鮮香味美,魚肉嫩滑,剛一打開食盒的蓋子,濃鬱的香味便彌漫了整個病房,饞得安風諾哈喇子直流。
“蘇姐姐,鄭阿姨這手藝真絕了!比我家的廚子做的湯還好喝呢!”
安風諾盛了一大碗猛喝一口,頓時興奮不已,衝著我直嚷嚷,我無奈一笑,捧著熱乎乎的碗喝了一口,的確如他所說。
我倆正喝著,安風連推門進來,腳步沉穩有力,我心裏一震,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哥,你來的正好,呐,鄭阿姨又送湯來了,可好喝了!要不要來一碗?!”
安風諾倒沒什麽,一邊喝著一邊興奮的喊,但安風連並沒有接話,片刻之後才淡淡命令道:
“端著你的湯回自己病房去!”
安風諾瞬間慫了,不由分說抓起拐杖就走,隻可惜手被占著再沒法端著湯碗,咬了咬牙,端起碗大口大口喝了幾下,這才滿意的擦擦嘴,一瘸一拐走了。
病房裏又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沉默,沉默,我很討厭這樣的沉默,隻覺得連呼吸都不利索了,胸腔裏憋悶的很。
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床邊上微微塌陷了一點兒,安風連已經坐了過來,但他仍舊堅持著沒有開口,我感覺一道灼熱的目光在我臉上流連,手捧著湯碗也怔愣著不知所措起來。
“怎麽了,不合胃口,怎麽不喝?”
安風連低低開口,不由分說奪過我的碗喝了一口,然後又塞到我手裏,我無語凝噎,木訥著喝了一口,不知道為什麽,味道竟變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和他竟也習慣沉默了,我聽得見他的呼吸心跳,也聽得見我的血液流動,卻說不出一句話,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如同相隔天涯。
自從我跟他大吵一架之後,便再沒有開口,他明明心裏清楚,卻沒再提起那個敏感話題,難不成他還再等著,等到二十幾天之後?
我沒有辦法責怪他呀,他那麽愛我!
誰錯了,誰都沒錯,錯的是老天爺,他太殘忍了,對誰都殘忍!
“今天太陽不錯,想出去走走嗎?你好幾天沒出去了,我怕你悶的慌!”
安風連猶豫片刻,低聲開口,似在征求我的意見,卻已經站了起來想要抱我下床,不知怎麽的,我竟十分抗拒,仍舊沒有言語,卻攤開被子躺了下去,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不再動作,尷尬不已。
我們兩個何時有過如此窘迫的時候?!
我左臂還沒拆石膏,僵硬著不能動,隻得憑借右手掖被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搞出什麽名堂來,心裏氣悶,他就不肯幫我一把嗎?
正暗罵著,他猛的掀開了被子,不由分說將我抱了起來,雖說猝不及防,但該有的溫柔還在,我下意識掙紮,但毫無益處,再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把我放在輪椅上退了出去。
溫暖的陽光照射下來,春天大概快來了吧!
細細的微風吹動我的發絲,淡淡的芳香彌漫而來,我突然間想起一件事來,昨天好像答應沐舒要剪頭發來著。
管她呢!她本就沒安好心,我又何必堅守什麽無用的承諾,頭發乃我心頭所愛,我如何下得去手,不能,堅決不能!
“心妍,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安風連將我擱置在草坪中央,放了個厚厚的毯子在我腿上,坐了下來,靠著我,然後低緩開口道,言語之間有種淡淡的哀傷之感。
我心裏一滯,瞬間酸了鼻子。他有什麽錯呢,他沒錯,是我太咄咄逼人而已,是我可笑的價值觀念才讓我們兩人心生嫌隙,他現在卻又做小伏低,在我麵前如此卑微。
他這個人向來高傲自負,不可一世,誰又能讓他輕易低頭服軟?!
“沒有,我沒有怪過你!”
我輕輕開口,因為我怕自己再不說話,眼淚便會忍不住淌下來,眼睛又得再疼上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