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煎熬
六點鍾，我起床，洗漱完畢，然後坐回床上，捧著鏡子仔仔細細的端詳著我這張臉，這張陪伴了我整整二十六年卻又時常被我傷害的臉。
心裏竟十分複雜，所謂身體發膚授之於父母，我不打聲招呼便擅自做了決定，沒準老天爺會看我不順眼。
算了吧，老天爺就從來沒看我順眼過！
今天天氣還算可以，天際隱隱泛白，應該是個陽光明媚的大晴天。我盯著鏡子大概看了半個多小時，珍妮佛才悠悠轉醒，看到我這副模樣，猛得嚇了一跳。
“是不是有點舍不得了，你這張臉真是可惜了，普通人想要還要不了呢！”
珍妮佛伸了個懶腰披衣下床，幹脆坐了過來戲謔到，我白她一眼，對著鏡子道：
“沒什麽舍不得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唉，如果沒有經曆從前那些，我才不會這麽傷害自己呢！也不知道老了之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我輕歎一聲，腦海裏又浮現出安風連的臉，急忙拍了拍腦袋，強迫我不要再胡思亂想。
我最開始的想法是，我得換一張臉重新開始以後的生活，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今天之後，我的生活會逐漸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這些當然都是後話了，此時的我還忐忑著，不安著，期待著。
“其實我倒是很想知道，讓你受傷的那個人，與你再次相遇的時候，會是怎樣的表情！”
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我還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職員，若不是那次領導意外發布的任務，也許，我的生活會一直那樣平淡下去，或許會有不甘，或許仍被人欺負，但總歸安穩，總好過如此大起大落跌宕起伏！
反觀這一年時間，我真的是經曆了從地獄到天堂，再從天堂跌落到地獄的辛酸過程，幸福痛苦皆因他而起，直到此時此刻，我都不知道該不該恨他。
珍妮佛是最了解我的人，她的話總能一針見血，縱然我再怎麽堅強勇敢，每每談及那三個字，還是會覺得心頭鈍痛難以自拔。
“抱歉抱歉，過火了，我知道你是為了你自己，咱不想他噢！”
珍妮佛有些憂心，急忙安慰我，一臉歉意，我硬扯出一絲笑意，表示一切都過去了，誰說不是呢！都過去這麽久了，物是人非也不過如此了吧！
“心妍！快下來接我！”
房間裏氣氛正冷凝著，李景熟悉的聲音從樓下響起，我心裏一暖，抹了把眼淚，與珍妮佛下了樓。
“我去，你都帶的什麽呀這是？”
說不驚訝都是假的，李景和林墨似乎剛從商場回來似的，兩人大包小包提了一大堆，李景倒還好，林墨連提帶抱的，整個人都快被大大小小的袋子盒子擋住了。
“還能有什麽呀？給你買了幾件開春穿的衣服，你不是最愛穿裙子嗎？我替你試了好幾件，還給你買了幾套化妝品，還有給珍妮佛醫生也帶了禮物，林林總總就這麽多了！還有一些在車裏，噢對了，給你們帶了一堆吃的，保證讓你們滿意！”
李景滿臉興奮，我和珍妮佛則無語凝噎，笑了笑，接過幾個袋子。
“唉，你今天不是做手術嗎？夏芒那小子怎麽沒來！”
李景四下裏望了望，我則尷尬不已，沒敢告訴她我把人家打跑了，幾人麵麵相覷，突然間聽見一聲熟悉音響傳來。
“我這不是來了嘛？”
我嚇了一跳，轉身就見夏芒一身清爽運動裝跑了過來，飛揚的發絲上棲息著日光，一顰一笑皆如從前一樣美好。
“我來的不晚吧！”，夏芒撓了撓頭，笑著跟我打了個招呼，眉眼如舊，毫無芥蒂，我眼睛一熱，不由得竟感動起來，這小子，平時沒白疼他！
“不晚，不晚，快來幫姐姐搬東西！”
進手術室的時候，大家夥都在外麵看著我，該說的話平常也都說完了，這個時候反而都沉默了，隻一個眼神我便明白一切。
還好我身邊還有這麽多朋友陪著，就算生命中缺失了那個最難忘的人，我亦覺得美滿了。
好像我每次陷入沉睡，便會夢到許多不開心的事情，這次我都不敢再睡著了，但麻藥的作用著實厲害，沒過多久我便開始昏昏沉沉，耳邊主刀醫生們的低語越來越遠，整個世界又隻剩下我一個人。
眼前白光茫茫一片，轉瞬間又是團團無法言說的混沌，本以為我會陷入長久的掙紮無助，但此時此刻，我卻覺得異常舒適。
像回到最初相見的時刻，他白衣青澀，我長發及腰，站在一起就連空氣裏的味道都是香甜的，如果沒有後來那該有多好！
我記得上次墜崖被救回來之後，我的臉也動過刀子的吧，若是知道會落得個那樣的下場，我，我還是會奮不顧身。
沒有做夢，就隻是一個昏睡的過程，等麻藥過了，我悠悠轉醒時，周圍已經圍了一堆人。
毫無意外首先聽到的聲音是李景的。
“心妍，你終於醒了，你感覺怎麽樣了，臉疼不疼？”
我嚐試著坐了起來，還是感覺渾身癱軟，肚腹之中一陣空虛，餓的頭眼昏花，看著李景的臉都不怎麽清晰了。
“阿景，我好餓！我睡了多久了？”
我該如何來形容我的感受呢？肚子裏一陣火燒火燎，就仿佛無數螻蟻啃噬著，絲毫不留情麵，我強自打起精神，想哭卻覺得臉上一陣疼痛，又痛又僵。
“好好好，咱這就吃飯啊！光做手術就十幾個小時，等得我黃花菜都涼了，一顆心都提上嗓子眼兒，就怕醫生突然間跑出來，讓我簽個什麽字！”
李景嗚嗚哭了起來，我無語凝噎，難怪覺得看她看不清楚，眼前紗布垂下來一些，難受至極。
“心妍，感覺怎樣，醫生說你不能做什麽大的表情，要不然臉會疼，還有，不要……”
“珍妮佛，我餓……”
滿屋子人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猜他們一定不知道此時此刻的我有多麽難受。
“來，張嘴！”，李景佯裝溫柔，吹了吹香甜可口的玉米粥，“還是別張嘴了，省的臉疼！”，我正要張嘴吃，她卻猛得拿走了勺子，我又急又怒，幹脆搶過粥碗，隻微微張嘴，便覺得一陣疼痛。
我的胃在叫囂，而我的心在顫抖，美食就在眼前，我餓到極致卻不能吃，該是多麽絕望而又無助的體會！
李景昨天買了一大堆我愛的食欲，此時正安安靜靜的擺在我的床頭櫃上，我看了看，又看了看粥碗，一瞬間心如死灰。
“心妍，心妍，你別哭啊，你這不能哭的，眼淚流下來，臉還是會疼呀！”
我咬緊牙齒氣得呼哧呼哧，想一股腦甩了粥碗，又舍不得，端在手上還占地方的很，真特麽雞肋，可我能怎樣？我也很絕望呀！
我還不如不醒呢，至少沒這麽狼狽！
“喬治醫生說過，最近還是得吃流食，其他的還是忍忍吧，等消了腫拆了線，想吃啥吃啥！”
夏芒慢慢道，拆了一盒熱好的酸奶給我，我感動不已，雖然味道不如甜粥，但總好過一直餓著肚子，我鼻子一酸，想揉揉又不敢動手，當真是難受到了極點。
接下來的一周時間裏，我都是靠著酸奶，燕麥片，粥等等一係列不用咬就能咽下去的食欲度日的，短短幾天時間，我便瘦了一大圈兒，走兩步路腳步虛浮無力，一天一天憂傷的很。
每每看到我那幾個小夥伴出門覓食，我這心裏就羨慕嫉妒恨呀，卻又無可奈何，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最難受的當數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從小便有一個毛病，睡覺總喜歡側著身體，弓成一團，現在卻隻能平平躺著，連翻個身也不行，頭兩天我基本上沒怎麽睡過，稍稍觸碰便劇痛不已，後來幾天被迫適應了還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