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認親
我倆站在樓下仰著頭朝上麵望，除了一排排隨風飄蕩的衣服和各色各樣的盆栽之外，便再瞧不見其他有用的東西，時不時有一兩個小孩兒探出頭來，好奇的盯著我看，再嬉笑兩聲，這令我感覺很是尷尬。
“金姐姐，蘇叔他們住幾層，咱直接上去吧，這樣幹等著也不是辦法？”，巷子裏人來人往，擦身而過的時候都要再回頭看一看我倆，眼神晦暗，就仿佛我倆是小偷似的。
“哎，大爺，大爺，你是住在這棟樓上的嗎？這上麵有一位姓蘇的住戶，你知道他住幾層嗎？”，我苦惱非常，站在原地打了好幾個轉兒，兩手緊緊攥著手包，幹脆躲在夏芒身後，打量著這位長的很是嚴肅的老大爺。
“你們誰呀？”，老大爺十分不耐煩的吼了我們一句，我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夏芒也嚇得不輕，不過他的膽量倒比我好些，仍舊笑的很是燦爛。
“大爺，我們找蘇……”，夏芒轉頭遞給我一個眼神，我反應過來，急忙道“蘇程！”，“對，我們找蘇程，有急事兒，大爺您知道的話，幫我們指個明路唄！”，夏芒一臉笑容，雖說看起來相當欠揍，但是效果不錯，老大爺終於緩和了下神色，笑了笑。
“你說老蘇啊？他上班還沒回來呢！不過也快了，你們就跟這等一等！或者可以先上樓去，他家那口子和小孩兒應該在！”。
老大爺再次開口，仍舊是靠吼的，我和夏芒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瞳裏看到了驚異，原來這位大爺耳朵背的很，三兩句話說的整棟樓的人都聽得見。
“邢老哥，你在這兒幹啥？！”，我正悶笑不已，一聲熟悉的話音傳來，我頓時渾身一震，笑容僵在了臉上，還沒緩過神來，便已經淚流滿麵。
過去八個月時間裏，我無數次想著再次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他的一顰一笑音容笑貌原本已經刻印在我心裏無法抹去，可此時真真切切聽到，竟是這般難受。
“老蘇啊，你回來的正好，這倆孩子說找你呢，你看看認識不？！”，老大爺粗著聲音話音震天，指了指我倆，一笑起來整張臉更加溝壑縱橫。
我僵在原地無法動彈，夏芒見狀扯了扯我的衣袖，衝著蘇程甜甜一笑，對方明明一臉茫然，他卻自來熟一樣開口就喊“蘇叔叔”，說實話我著實被他驚到了。
我低著頭沒敢看他們，抽抽搭搭窘態盡顯，一把鼻涕一把淚更是尷尬不已，偏偏夏芒沒發現我的異樣，仍舊笑的滿臉是牙。
“你們是？”，蘇程指了指我和夏芒，怔愣著想了半晌，但他那驚詫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對這個從天而降叫他“叔叔”的人很無感。
“什麽，你不認識他們？！這鬧哪門子事兒，走走走！！”，老大爺當即變了臉色，不由分說揮著手臂蒼蠅一樣將我倆往巷子外趕，他人雖老，力氣卻是不小，再加上他凶惡的不耐煩的臉色，我倆的確被嚇得不輕。
“爸！”，壓抑許久的淚瞬間噴湧，我衝著幾步之外的蘇程一聲大喊，似要訴盡這八個月以來的所有委屈難過，窄窄的巷子瞬間冷凝一片，在場幾人皆震驚不已。
“我是心妍！”，我再次開口，嘶聲怒吼後蹲下來抱頭痛哭，蘇程眼睛泛紅，顫巍巍朝我走來，邊走邊哆嗦著，死死盯著我，很顯然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
“老蘇，這是怎麽回事？她是你女兒嗎？”，老大爺語無倫次，縱然這樣，他仍靠吼，寥寥兩句話震顫在所有人的心上。
蘇程久久沒有回話，他走了過來，兩手握緊我的肩膀，將我扶了起來，“你剛剛說什麽，你說你是誰？”，他眼睛通紅，像小時候他每每喝醉酒後打人的樣子，話音顫抖著破碎令人難受。
“我女兒長什麽樣子我能不認識嗎？你是哪兒來的冒牌貨？說，你到底是誰？是誰派你來的，是安家人還是沐家人？我告訴你，隻要有我在一天，你們就別想再欺負我女兒！！”。
蘇程咬牙切齒氣的直發抖，一雙眼睛布滿血絲，幾個月不見，他似乎又老了一些，眼角布滿絲絲縷縷的皺紋，鬢角處花白一片，與記憶中的模樣漸漸重合，我心痛至極，哭到無法自已，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聽他剛剛話的意思，似乎我走的這段時間裏，安家和沐家也不曾放過他，以至於直到現在他仍如此憤恨。
“蘇叔叔，你先放開她，我們慢慢解釋好嗎？”，夏芒怕我受到傷害，急忙上前拉開他，將我護在身後。
“爸，我真的是心妍啊，我右耳後有一點黑痣，小時候你總打我罵我，嗜賭成性，後來還將我媽都氣死了，我真的是心妍啊爸，你那麽壞，可是後來你找到我了，你說你想彌補我，我住院那段時間，你和鄭阿姨天天給我送補湯，鄭傑很喜歡我，總圍著我叫我姐姐……”。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也不知道我都說了什麽，算是胡言亂語吧，可是那又怎樣，至少能夠證明我的身份，證明我就是蘇心妍，就是他的女兒。
周圍人來人往，時不時駐足奇怪的看著我們，老大爺總要怒不可遏的吼兩聲，“看什麽看，趕快走！”，在這聲聲怒吼之中，我注意到蘇程的臉色慢慢變了。
“心妍？你真的是心妍？女兒啊，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這麽長時間，你都經曆了什麽？”。
蘇程顫抖著握緊我的手，瞬間老淚縱橫，盡管他的腰背已經不再挺直，但此時此刻，再次緊握他的手，我卻感覺久違的溫暖與安心，就好像有他站在我麵前，任何風雨都已不足為懼！
過去很長時間裏，我曾無數次想象我們重逢的日子，想過我會難過，會痛苦，會欣喜，然而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我卻發現我想錯了。
此時的我心痛到極致，卻也欣喜到極致，所有委屈傷痛悉數發泄而出，淚水肆意翻湧，喉嚨裏仿佛梗了一大團棉花，再難讓我說出話來。
“老蘇啊，這是怎麽回事啊，怎麽連自己親閨女都不認識了？！搞得這是什麽事情嘛，趕緊回去！”。
老大爺在旁喊了好幾聲，蘇程才慢慢緩過神來，連忙點頭，帶著我和夏芒上樓。他如今有了份還算穩定的工作，鄭阿姨也找了份保姆的工作，一家人日子過得雖然清貧，但是至少比之前好多了。
三口之家住在一個小小的套間裏，兩室一廳一廚一衛，擠是擠了點，但看得出鄭阿姨很是用心的布置過了，三個門簾都是自己用彩色的珠串串起來的，每每風吹，“窸窸窣窣”的比風鈴還好聽。
一進門便放置了一套小沙發，茶幾上整齊擺放些茶具電視劇還是用的之前那台，顯得與整個屋子格格不入，客廳兩側是一大一小兩個臥室，廚房就在陽台上，用紗窗擋了，麵朝著外麵的街，怪不得我倆在下麵啥也沒看到。
我們進去的時候，鄭阿姨正在做飯，電視劇打開著，裏麵播放著某個衛視的喜劇節目，很是熱鬧，聽到開門聲，她放下手上的菜刀，走了出來，“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晚……”，原本是一句家常的溫暖問候，卻在看到我們兩個陌生的麵孔之時停頓了片刻。
她呆呆望向紅腫著眼睛卻又滿臉喜色的蘇程，還不等她開口詢問，蘇程已經滿心歡喜的顫聲開口道：
“傑他媽，這是心妍！這是我們的心妍呐！”。邊說著又忍不住哽咽起來，年過半百的一個老人，眼淚卻還這樣洶湧，我無奈隻好好生安慰他，卻隻見鄭阿姨一張略顯憔悴的臉上滿是震驚。
大半年不見，她幾乎沒怎麽變化，不過我瞧著，好像是鬢角的白發多了些許，仍舊是之前那副和藹的模樣。
“心妍？”，她猶疑不定道：“老蘇，你開什麽玩笑，心妍長什麽樣子我能不知道嗎？這又是哪家的姑娘啊？”。
她微微顫抖著，將手上的菜沫往圍裙上擦了擦，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我，似乎要從我臉上看出什麽“破綻”來，我哭笑不得，喊了聲：“鄭阿姨！”，她猛得一震，這才不可置信的望了一眼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