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往事
這一路我幾乎沒有主動說過話，因為總是時不時想起我小時候那點事情，全是些不好的記憶，而導致我有那麽個悲傷的童年的人就在我的身側，可他正幫我撐著傘，大半個肩膀都露在外麵。
“心妍，這麽多年了，你是不是還在怪爸爸！”，蘇程突然間開口道，聲音滄桑的很，又是無奈又是悲涼。我愣了一愣，確實沒想到他會如此問，笑了笑，“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我做過的事情，犯的錯誤，至今都還記憶猶新，你不可能會忘記！”，他苦笑一聲，又將傘向我這邊挪了挪。
我倒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小的時候總希望他有一天會為自己所犯的錯而悔改，希望他日日夜夜遭受折磨，不料如今天道輪回，我所思所想竟都成了真，可從前那份心境卻不服重現了。
蒼天饒過誰呀？他這麽多年的顛沛流離孤苦無依，難道不是最好的懲罰嗎？
“爸，關於我媽媽，你好像從來沒跟我提過多少，我記得小時候我媽媽死的時候我也不過六七歲，有些事情還真記不清楚了。”。
我試探性的問了問，本沒想著他會怎麽回答我，可又轉念一想，如果這次不問，下一次不知道又是什麽時候了。
“不如趁此機會，你把有些事情再跟我講講吧，特別是那些，我從來都不知道的！”。
前麵就是那片墓園了，我逐漸放緩了腳步，四下裏看了看，這片荒郊基本上無人光臨，野草茂盛，胖胖的樹卻沒有幾棵，不知怎麽的，居然會給人一種極其陰涼的感覺。
蘇程麵色一變，似乎在思索著要不要跟我坦白一切，我注意到他眼底的光芒時隱時現，很顯然他曾經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既然你想知道，心妍，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可能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你做好心理準備！”，蘇程抬眼看了看我，豁出去似的，話音輕緩，再不是從前那個瘋癲的男人。
我點了點頭，他便開始了他的講述。
從我的樣貌中變可以看得出來，我的母親年輕時候是個妙人兒。
外公外婆管得嚴格，我母親從一開始便具備了一個優秀的女性該具備的一切品質，溫柔賢淑，美麗大方，知書達理，還有就是，家境殷實。
我記憶裏有一張照片，是母親年輕的時候，紮兩個粗黑的大辮子，笑容靦腆，身邊站了幾個同樣笑的燦爛的同學，但是這張照片後來被蘇程給破壞掉了，他撕了我母親身邊站著的一個俊秀的男人，也就是這個男人，一手毀掉了兩個人的一生。
我母親是個很知性的很前衛的女性，當時在學校裏，有不少男孩子傾慕於她，奈何她心比天高，發誓要找這世上最好的男子不可，有人將她的這個想法公布於世，於是一大波男人自動刷了下來，他們覺得自己不配。
堅持的比較長久的，一個是蘇程，另一個就是那個被撕掉的帥氣男人。
這兩個人都很優秀，樣貌出眾，德行兼優，對她又有一顆深情的心，唯一的區別在於，一個是寒門學子，一個是富家少爺。
中產階級的母親，似乎不論是與資產階級的那個富家公子在一起，還是與無產階級的蘇程在一起，都不太合適，於是她犯了難，看不懂自己的心意。
後來蘇程因為種種因素中途輟學，沒能順利畢業，而那個富家公子捷足先登，俘獲了我母親的芳心。
一切似乎都很美好，美好的有點不符合老天爺的做派，於是乎，不順心的事兒一件一件的發生了。
我母親懷了孕，紅著臉去找富家公子，本以為可以雙宿雙棲共度美好人生，不料富家公子卻撂下一句話：打掉吧，你還年輕！我母親當時心就涼了，當真打掉了那個孩子，更是一氣之下與那個公子哥斷了往來。
後來蘇程不知怎麽的突然出現，並且再次融進了我母親的生活中，為她劈柴喂馬，洗衣做飯，一個完美男人該做的一切他一件不落的全做了。
當時的他簡直就是我母親的救星，自然而然的，他們相愛了，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我母親就是這樣，她將所有的溫柔都給了這個一直愛慕她的男人，甚至他們都要談婚論嫁了。
那個誰，就是那個被撕掉的帥氣男人，他又出現了，他一聲招呼都不打，就這樣橫衝直撞的闖進了兩人簡單平靜的生活，他說他後悔了，想要補償我母親，讓她過上最好的生活。
我母親自然不會同意，她跟著蘇程吃苦耐勞受委屈，後來才知道那個富家男人之所以重新找到她，是因為家裏為他訂的婚事實在太令他難以接受，他並不想娶一個尖酸刻薄的女人。
蘇程為了捍衛自己的尊嚴，跑去警告富家公子，離他的女人遠一點，富家公子卻說：“你算什麽東西，也配擁有她！”，蘇程被深深打擊了，盛怒之下的他開始慢慢變了，變得多疑，最可怕的就是不願意再相信這個他一直深愛的女人。
他們的感情出現了裂紋，這個時候富家公子仍舊不願意放過我母親，即便他已經服從家裏安排，娶了那個唯利是圖的庸俗女人，他發現我母親才是那抹最美的白月光，自私的他毫不顧忌我母親的感受，並以各種手段逼迫她臣服，設計蘇程墮落的一塌糊塗。
而就在這個時候，富家公子的新婚妻子出場了，她本就是個刁鑽古怪的女人，遇上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自然不會多加忍讓，直接帶人找到我母親，給了她此生最大的羞辱。
我母親變得鬱鬱寡歡，與蘇程的關係越來越疏離，直到夫妻二人之間再無半點從前的痕跡，直到生兩人在貌合神離之時生下我，兩人仍不願意結束這段悲慘的關係。
富家女生性狠辣，她的出現就是為了折磨我的母親，總時不時去找，帶著人去羞辱，將我母親的人格尊嚴踐踏到不能再踐踏。
而發生這一切的時候，富家公子毫不知情，他已經遠渡重洋，在地球的另外一邊研習金融，準備著學成回國之後將家族企業發揚光大。
這個故事本就是一場悲劇，故事裏的每一個人也都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生下我之後，我母親開始全心全意照顧我，而這時，她發現了一個令她幾乎崩潰掉的事實，我的父親染上了賭癮，在外頭欠了一屁股債，差點被人砍掉手指頭。
她感覺太絕望了，她哭著喊著求她的丈夫戒掉賭癮，他們兩個好好過日子，看著女人悲痛欲絕的臉孔，蘇程心軟了。
然而好景不長，他再次深陷泥潭無法自拔，而這個時候，我已經五歲多，這幾年他斷斷續續的戒過好幾次，可都沒能長久，漸漸的，我母親認命了，她不再追究什麽，每天唯一的念想就是將我喂飽，照顧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