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誤會!
“南朝皇室能與江南士族共治天下,大宋何不與大食人共度時艱?”陳乾幽幽的說道。
“你是說,與蒲氏共治天下?江南士族畢竟同為漢人,蒲氏是色目人,可是異族啊!”張世傑愕然,“你不是說,蒲氏要反嗎?”
“元軍進攻臨安的時候,元丞相伯顏派遣不伯、周青,勸降蒲壽庚,他沒有立即答應,可能還在觀望。我想,如果我們爭取一下……”陳乾著急地說。
“他蒲壽庚何德何能,大宋要與他共治天下?”張世傑吹胡子瞪眼了。
“這隻是權宜之計罷了,與色目人合作,總好過將社稷江山送給蠻夷吧?不如此,大人有更好的辦法嗎?”陳乾沒有看出張世傑神情的變化,繼續說道,“不拿出一點好處給蒲大人,他怎麽會跟我們坐在一條船上?蒲大人是知道蒙元鐵騎的厲害的,他們的家鄉大食國,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經被蒙古大軍滅掉了!”
“你且說說,如何共治?”
“將大宋所有的港口,向蒲氏開放,將國家的賦稅交給蒲氏管理。”陳乾想了想,“當然,這還不夠。”
“你說的這些,都是蒲大人想要的,這還不夠?”張世傑驚訝的問。
陳乾笑笑:“有錢,還得有命來花啊!如果我們不能展現出有擊敗蒙古的能力,他還是不一定與我們合作的!”
張世傑突然變了臉色,厲聲說道:“你是何人?”
“我,我是——小人是神衛軍健翔營的都頭方喜。”
“左右,給我拿下!”張世傑一揮手,兩個衛兵如狼似虎的衝上來,將陳乾牢牢控製住。
“說,這些話誰教給你說的?是誰派你來的?”
陳乾這才知道,自己是言多必失啊,這麽多情況,這哪裏是一個軍中小校所能了解到的,這是從曆史書上得到的啊,當然,這些加入了陳乾自己的理解和推測。這是站在曆史的高度,去回眸當世,他們如何有這樣的境界?
陳乾知道,這個張世傑是民族英雄,自己出於對張世傑的景仰,一時間,將自己所有的想法和盤托出,完全沒有考慮這樣說的後果,他恨不能扇自己兩嘴巴!
“大人,大人,不是您讓我說的嗎?”
“你一個軍中小校,如何知道這許多?”
能告訴張世傑,自己從後世穿越過來的?宋代信奉儒學,《論語》上說:“子不語怪力亂神。”自己這樣說了,估計會當做妖孽,也難逃一死。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現在國家處在這樣艱難時期,我這個小兵也在思考,我大宋如何擺脫如今的危難時局!”陳乾想,反正也就是一個死,於是理直氣壯說道。
“把他押下去!”張世傑厲聲說道。
兩個衛兵一人鉗製一隻手,反背在身後,解押到船艙底部一個夾角,捆綁在一個柱子上。陳乾動彈不得,他知道,張世傑起了疑心了。可是,現在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等待了。
船艙裏,劉元士正靠著假寐,這漫長的水上生活,讓他很不習慣,正昏昏欲睡。雖說沒有像有些士兵暈船,吐的稀裏嘩啦,但也打不起精神來。恍惚中,似乎在滿庭芳打著茶圍,聽著俏麗的姑娘唱著小曲兒……
“劉指揮使大人,張大人請您去一趟!”
劉元士一驚,睜開眼睛,一個身上掛著樸刀的兵士站在麵前,他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哪個張大人?”
“趙國公張大人。”
劉元士吃了一驚,樞密副使,這麽大的官員,怎麽會找自己?他趕緊爬起來,整整自己的衣帽,跟著這名兵士走去。
張世傑的艙室也很簡陋,狹小的艙室,張世傑像一隻困獸,在轉著圈,可是,這裏空間實在過於狹小,不小心腦袋碰到柱子上,他低下頭,摸摸自己的額頭。
“劉指揮使到!”衛兵來到艙門前,高聲通報。
“來來,進來!”張世傑招招手。
“謝大人!”劉元士行禮完畢,恭敬地垂手站在一旁。
張世傑一屁股坐在一個胡凳上,雙手搭在膝蓋上:“劉指揮使,我且跟你打聽一個人。”
“您說。”
“你們營裏方喜,最近有沒有跟外麵人有交往?”
“啊,這家夥啊,他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沒啥子異常呀!”劉元士小心的補充了一句,“是不是這小子衝撞了大人了?今天早上,手下的說這廝睡過去了,我著人抬著,準備扔到海裏,沒想到這小子活過來了。可是,醒來就像是得了失心瘋,他媽的,連我都不認得了!”
“是這樣。”張世傑想到方喜也是想了好久,才認出自己的,“這個人是不是素有才學?”
劉元士笑了:“大人,你說別人我信,他啊,鬥大的字,認不了一籮筐,喝花酒賭博倒是一把好手,才學嘛,似乎跟著小子沾不上邊。不過,這小子打仗鬼點子還是蠻多的。”
“啊,是這樣……”張世傑沉吟道,他心想,既然這樣,剛才的那番話,肯定是別人教給他說的。那麽,這個人是誰?他想幹什麽?是蒙元的間諜?從談話內容來看,也不像。是幫著蒲壽庚說話吧,也不像啊!
“該不是這家夥犯了什麽事吧?”劉元士的話,打斷了張世傑的思維。
“啊,這個叫什麽方喜的,暫時扣押在我這裏,你回去查查,這個人最近跟誰打過交道來著,一定要弄清楚!”
“是,大人!”劉元士滿臉疑惑,躬身答道。
“沒事了,去吧!”
“是!”劉元士行完禮,躬身倒退著走出船艙。
禦前會議,幾個大臣,陳宜中,陸秀夫,張世傑等人。謝太皇太後抱著衛王和景炎皇帝一起坐在榻上。
張世傑把方喜的一番話說了,大家沉默一會,陳宜中說話了:“我倒是覺得,我們到占城避難,倒是比琉球和三佛齊好些。畢竟這裏山水相連,往來要方便一些。”
陸秀夫嗆了一句:“不還是背井離鄉嗎?”
“我倒是覺得,如果泉州官民同心,未始不能作為我大宋的複興基地!”張世傑擲地有聲。
“我同意張大人的意見。如果文丞相能夠在江西路有所作為,互為犄角,江南仍然大有可為。”陸秀夫附和道。
陳宜中問道:“太皇太後的意思是——”
太皇太後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從來沒有經曆這樣的波折,再加上大病初愈,顯得很是憔悴:“我一個婦道人家,你們斟酌著辦。不過,我們祖孫倆,守不住祖宗的基業,可是也不能離開自己的江山社稷,到海外作水上浮萍啊!這裏畢竟有我們的根基,有我們的子民,本能丟下他們不管,任由韃子**啊!”
“也好,失去了子民,也就失去了民心,那就泉州吧。不過,這個瘋子說的還是有幾分道理的。”陳宜中說。
“這個蒲壽庚,畢竟非我族類,說他有二心,這我相信。可是,說夏璟,我有些不信。這人我見過,畢竟三代為官,世代深荷皇恩,怎麽能說反就反了呢!”陸秀夫說。
陳宜中道:“他是韓震同黨。景炎帝登基,詔天下勤王,他不也沒有奉詔嗎?”
陸秀夫說:“可天下沒奉詔的多了,也沒聽說反了!”
“深荷皇恩,最後還是反了,不是大有人在嗎?各位,呂文煥不就是一個例子嗎?”陳宜中不滿地說。
張世傑見到兩個人又爭執起來,擔心福州的一幕又出現,那次朝堂的爭執,結果不歡而散,文天祥負氣出走,到江南路拉起一杆人馬,抗擊元兵,張世傑知道文丞相此行凶多吉少,為此,他痛心不已。
他連忙說:“現在時局維艱,如果誰都不相信,等於自斷手足,如何東山再起?沒有證據,我們就不能偏聽偏信,自亂陣腳。”
太皇太後說話了:“這個蒲壽庚,我們趙家可沒有對不起他,泉州市舶司,我們趙家交給他三十年了,他要是有良心,不會不管我們祖孫的!”
陳宜中見到太皇太後表態了,也就不再堅持:“那好,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全速開往泉州。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張世傑問道:“這瘋子怎麽處理?”
陸秀夫說道:“這個人倒有幾分見識。”
陳宜中撫摸著下巴幾根稀疏的花白胡須:“市井巷談,道聽途說,有何見識可言!殺了吧,免得擾亂我軍心。”
“好吧,我這就去辦。”張世傑不願為了一個小校,再與陳宜中起糾紛。
三個人行跪拜大禮出來,各自回到各自的艙室。陸秀夫跟著張世傑走在一起:“那個瘋子的話還是很有見地,哪怕是街談巷議,能把這些事整合在一起,也不容易。我還是想會會這個瘋子,萬一是個人才呢?讓我監斬吧!”
“好吧,國家多難,正是用人的時候!”張世傑點點頭。
陳乾被綁了整整一天,手腳酸麻僵硬。一個兵士持刀看守,沒吃沒喝還不能動,讓陳乾十分難受。他讀過這段曆史,深深佩服這個時代的幾個英雄,張世傑就是其中的一個,因此,知無不言,說話就沒有了顧忌,這是自己給自己找死啊!可是,回過來想想,這個張大人也不可能把自己當做誰的奸細,誰的說客呀!明眼人一聽,這不就是深遠謀國的話嗎?
他相信,張大人終究會想清楚這一點的。
船艙裏,天黑的更早,到了張燈時分,有人給自己端來了飲食,還有一碗酒。這不,張大人果然是想通了!
衛兵解開繩索,陳乾又饑又渴,顧不得手腳酸麻,便狼吞虎咽起來,最後一口飯還含在嘴裏,就聽見衛兵說:“吃飽喝足了,現在,就送你上路吧!”
什麽,這是斷頭飯啊!陳乾一下子蒙了。
陳乾被押往甲板,就發現,甲板上站著許多人,他沒想到,這麽一艘船上,居然裝載這麽多人。陳乾跪在船頭,一個穿著紅色官袍的清瘦的中年人,站在他麵前。這是誰呀?
“陸大人,罪犯押到!”
陸大人?陳乾想到,莫不是陸秀夫?剛來到這裏不到一天,南宋末期的三大英雄,自己就已經見到了兩個了!
“方喜,你可知罪?”
“小人不知。”
“你目無尊上,妖言惑眾,擾亂軍心,如何沒罪?”
“大人,是張大人問起,我才說的,我又沒有在軍中傳播,如何是妖言惑眾?又如何擾亂了軍心?”陳乾大聲辯解道。
“我且問你,你對張大人說的話,是從哪裏聽來的?”陸秀夫問道。
“大人,這的確是我自己想到的,如果不對,您別采納就行,為什麽治罪?大宋江山如今都這個田地了,難道朝廷還不能一聽善言嗎?”
“住嘴,你巧舌如簧,又且是你能夠狡辯的!這些話是誰讓你說的?不說是吧?左右,拉下去,斬了!”
人群中突然衝出幾個人來,領頭的是張魯、劉富。
“大人,刀下留人啊!我們方都頭是好人啊!”
這一叫喚,手下的七八十個兄弟都跑出來,跪倒在陸大人麵前:“陸大人,饒了方都頭吧,求求您了!”
多好的兄弟啊!自己就跟他們喝了一頓酒。原來的這具身體的主人,可是沒給他們留下什麽好印象啊!就是為了這些兄弟,自己也要活下去!
陸秀夫命令道:“把這些人趕走,把方喜拉到船頭,斬了!”
一群刀斧手凶神惡煞上來了。就這樣死了麽?
“且慢!”陳乾大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