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幻覺
白潤澤感覺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有點魔幻,以至於警察叔叔叫了他好幾遍他才回過神來,抬頭讓自己的目光正視前方。
“那個……不好意思,警察叔叔您說什麽?”白潤澤一臉懵逼地問,那表情看起來還有點天然呆。
與他隔著一張桌子相對而坐的兩個男人對視一眼歎了口氣,其中一個還起身從旁邊的飲水機那裏接了杯水遞給白潤澤,並且有些關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潤澤趕緊雙手接過紙杯感激地向那位友善又可敬的警察叔叔點點頭,心中的緊張感稍稍消退了一些。
在白潤澤的觀念中,警察這個職業一直是嚴肅而神聖的,這也是他有印象的人生中第一次到警察局來做客,所以全程他都感覺有些恍惚,這其中或許也有之前發生的那起事故太過駭人的原因。
“好點了嗎?”那個給白潤澤遞水的警察問道。
“嗯。”白潤澤聞言點點頭。
“那好,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趙一銘,旁邊這位名字是權新昌,我們都是這裏的警員,警號這裏寫的很清楚,對我們的工作有任何質疑都可以上報,這次找你來就是問問當時的情況,所以不要害怕,好好回想一下當時都發生了什麽。”
“哦,哦……”白潤澤低頭捧著一次性紙杯,大拇指不斷摩挲著紙杯上凸起的花紋。
“我記得,當時我從球場出來準備回宿舍,然後後邊就塌了,嗯,就是這樣……”
白潤澤說完就低著頭沉默不語,過了好半天他才敢抬頭看向那兩個警察。
那兩個警察也在盯著他,同樣的沉默不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白潤澤感覺有點頭皮發麻,他重新低下頭盯著手裏的紙杯,剛剛消退一些的緊張感再次湧上心頭。
白潤澤很想和對麵那兩個男人說警察叔叔,我真的就知道這麽點,您二位別盯著我了成嗎?我從幼兒園到大學從來沒犯過事兒,就算菜市場買菜我都不敢和人家砍價怕起爭執,您看我這麽一個好好市民您就把我放了行不行?
他好像忘了那位名叫趙一銘的友善警察才和他說過就是想問問他當時的情況,白潤澤總感覺他們是把自己當成隱藏嫌疑人了。
“沒了?”
過了好半天,嚴肅沉悶的氛圍才終於被打破,白潤澤如蒙大赦般的一個激靈抬起頭,目光和趙一銘相對,趙一銘的眼神裏似乎帶上了一點無奈。
“啊,沒,沒了……”白潤澤感覺舌頭打結,回答的有點磕磕巴巴。
“行,那你回去吧,”趙一銘點點頭說,“如果再回憶起什麽東西可以和我們說,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微信同步,你可以加我。”
“哦,好……”
白潤澤放下紙杯雙手接過趙一銘遞過來的小紙條,上邊用很清秀的字跡簽著他的名字和一串數字,光看字跡甚至會讓人以為這是個女孩子寫的。
白潤澤本打算直接起身離開,不過他又想了想,感覺還是應該再次向趙一銘道個謝比較好,畢竟嚴格來說,他這還是這輩子第一次被別人遞水呢,盡管趙一銘隻是想讓他緩解一點緊張感。
“趙警官,謝謝你。”白潤澤努力扯起有些僵硬的嘴角,抬頭露出一個微笑的表情。
“啊,不用謝,反正你也跑不了。”
“啊?”白潤澤愣住了。
“我說,反正你也跑不了。”
視線中的畫麵似乎模糊了一瞬,白潤澤重新看清眼前東西的時候驚恐地發現,和他隔著張桌子的趙一銘不知什麽時候站起身來,臉上還噙著張揚的笑容,微眯的眼睛中竟有黑色的火焰迸發,一直在旁邊默默坐著的權新昌也嘿嘿冷笑兩聲,雙瞳逐漸變了顏色。
白潤澤想問問眼前的兩個人是怎麽回事,可是盡管他張大嘴巴,聲帶卻像壞掉一般失去了作用。
權新昌也跟著起身和趙一銘並肩站在一起,兩人全都雙手低垂在身體兩側,臉上帶著猙獰詭異的扭曲笑容,不隻是雙目,現在他們的五官中似乎都有黑色的火焰透體而出。
他們就像是兩根燃燒著黑火的蠟燭,隻不過擁有著人的軀殼而已。
房間的陳設以極快的速度融化,天藍的窗簾在空中飄散成幾捧塵灰,牆壁也像被炙烤一樣逐漸幹裂崩解,在越來越密集,越來越粗大的裂縫中同樣有黑色的火焰如苔蘚般蔓延而出。
金屬敲擊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響起並越來越盛,直到整個房間都像被扔到一幕浮誇的交響樂演奏會中一樣縈繞著不知名的毀滅樂章。
終於,這個不大的房間已經失去了本來的樣子,牆壁早就崩裂成一地燃燒著黑火的碎塊,露出了牆後一望無際的黑色海洋。
這整片海洋都由黑色的火焰充滿,遠處一輪散發著赤紅光芒的血色圓日靜靜懸浮在海岸線上,周邊扭曲的空氣無不預示著這輪紅日有多麽熾熱。
白潤澤安靜地坐在椅子上默默盯著前方,相比於剛剛出現這些詭異變故時,他竟然因為劇烈的恐懼而變得有些麻木。
他的雙手像被釘子釘死在扶手上一樣,連抬一下手臂都無法做到。
身前的桌子早就隨著其他物件一起化為塵灰,那兩個友善可敬的警察叔叔也徹底變成了兩團保持著人形的火焰,盡管他們的五官已經模糊不清,但白潤澤依然能從上邊感受到他們的表情。
現在他們應該是微閉著眼睛,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一臉虔誠地仰頭望著天上的紅日。
意義不明的低語在白潤澤耳邊響起,盡管周圍的金屬交響樂始終沒有停息,但是這低語依然清晰的像直接傳入靈魂中一樣,白潤澤毫不懷疑即使他現在暈過去也還是能聽到這些如禱告般的聲音。
黑色的火焰汪洋依然在熊熊燃燒,由極高熱量產生的空氣波動更是無所不在,但白潤澤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度。
已經有些麻木的他甚至開始真正打量起眼前超現實的世界是個什麽樣子,盡管身體依然沒法動彈,盡管嘴巴依然無法發出聲音,但是謝天謝地,好歹他的眼睛還能動。
“索爾蘭……神明……最終……一切……”
低語聲依然在白潤澤腦海中響起,白潤澤突然發現自己好像能聽懂幾個詞匯了,隻不過這幾個詞雖然聽起來挺厲害,但是他根本不知道連起來是個什麽意思。
隨著他對於意義的理解,低語聲也逐漸放大起來,最後這已經不能稱之為低語了,應該說是吟唱更加合適。
那兩個火焰人形隨著吟唱舉起雙臂,模糊的臉上竟然透漏出明顯可見的悲戚,黑火的海洋劇烈波動起來,原本雖然陰暗,但是也算萬裏無雲的天空突然像故意調低了幀率一般突兀地出現大片大片的黑紅烏雲。
赤色雷霆貫穿黑雲,無邊血雨自天穹落下,幾滴雨水順著白潤澤的臉滑落到他的嘴裏,味道頗有些腥甜。
海洋翻滾起來,百米高的火焰巨浪由遠及近地撲向白潤澤所處的孤島,可在真正臨近之時卻又像動力不足一樣迅速矮小下來縮回海麵。
即便如此,白潤澤也知道這黑火的海洋裏應該是有什麽東西要出來了。
因為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就在他麵前,大概僅僅六七十米遠的地方,一根直插天際的漆黑焰柱正聳立在那裏不斷顫動。
火焰像蛇一樣在這根柱子上快速遊動並蜿蜒向上,柱子時不時地會產生幾個凸起,就像裏邊孕育的怪物不經意地踢了踢腿,或者伸了伸爪子。
終於,這根柱子上的火焰熾盛到了一個頂峰,巨大的凸起在焰柱上此起彼伏的鼓動,一聲古老滄桑的吼叫也從焰柱中迸發而出。
整個海洋都因這一聲仿佛帝王降臨般的怒吼而震顫,白潤澤所處的孤島像暴風雨中海麵上的小舟一樣劇烈搖晃起來。
那兩個火焰人形向著已經開始消退的焰柱虔誠地跪倒在地,焰柱上的火焰如煙花般四散衝射,落在白潤澤身邊的海麵上激起一陣陣堪比導彈轟炸的火浪。
“嗷!!!!!!!”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威嚴怒吼,焰柱突然綻放出最為璀璨耀眼的光芒,白潤澤當即閉上眼睛試圖避過那像創世之光一般的熾烈,然而他的眼角還是不受控製地流下兩行淚水。
沉悶威嚴的鼓聲隆隆傳來,連接天地的金色光芒徹底劃破了這個世界的黑暗壓抑,厚重的黑雲被就此撕開,暗色的天穹因此點亮,天上似有一個金色的漩渦緩緩轉動。
這道金色的光芒就像天神降下的聖劍一樣慢慢升上天空,又突然傾斜起來,白潤澤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果然,這道金光猶如實質的尖銳下端緩慢地轉向,最後對準了白潤澤的胸口。
“你……你要幹什麽!”
白潤澤突然發現自己能說話了,不過能說話有個屁用,難不成他還能和那金光說一句“你找錯人了”讓它換個方向瞄準?要真能這樣他肯定地趴地上趕緊求大哥放他一命,但緊接著他就想起來他喵的他身子沒法動。
如天神之劍般的金光微微顫抖兩下,似乎是在回應著白潤澤可笑的念頭,緊接著,意料之中的攻擊毫無意外的降臨。
白潤澤甚至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他隻能看到越來越盛的金色光芒充斥他的視野。
身體無法動彈,大腦一片空白,白潤澤隻來得及怒喝一聲“我去!”便就此完蛋。
“我去!!!!!”白潤澤抬起手擋在麵前,閉著眼睛再次大叫一聲。
誒?他突然發現了什麽,自己好像能動了!
“你……沒事吧?”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白潤澤抬頭一看,趙一銘正皺著眉頭盯著他,眼神中的擔憂比之前更加明顯,連帶著旁邊坐著的權新昌也是如此。
“呃……沒事……”白潤澤趕緊收回手臂,並明智地沒有說出自己剛才出現的幻覺。
應該是幻覺吧?他想著,直到逃命般地走出警察局時他還在想著這件事。
趙一銘看著白潤澤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最後也隻得和身邊的好搭檔權新昌對視一眼,兩人紛紛歎了口氣。
“看起來挺不錯的孩子,可惜了,嚇傻了。”
一直沉默的權新昌頭一次說話,就直接就給出了一個中肯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