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歸途吊橋（10）
沒有了孔盛的保護趙小敏看起來也並沒有像在睡夢中感覺到母親離開的孩子一樣驚醒，不過她倒是有些像另一種孩子。
她還是那麽安靜的蜷縮著，就像是被搶奪了玩具，耗盡所有體力掙紮無果後，勞累到沉睡的小孩子一樣。
遮擋撤去，白潤澤能夠清楚的看到這個她的動作，女孩均勻的呼吸著，緊閉著雙眼，睫毛微微顫動，頭發還有身上那件粉色的裙子都被水浸濕，看起來十分惹人憐惜。
“這個怎麽辦？也禱告一番？”白潤澤有些頭疼的問。
“嗯……雖然我想說沒錯就是這樣，新人你的建議十分正確……但是這孩子也沒gg，我覺得應該沒必要這樣。”孫霖霖抱著胳膊想了想說，“我們可以采取另一種方法試試。”
“什麽方法？”白潤澤有點好奇。
“很簡單，叫醒她。”孫霖霖說到做到，說完這句話後就上前一步蹲下，伸手輕輕的晃了晃趙小敏的身子。
白潤澤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一臉黑線，他有猜測過孫霖霖會想出什麽新奇的點子，但是沒想到卻是這樣。
不過話又說回來，麵對一個沉睡的女孩，你想要喚醒她，那麽直接過去搖一搖有什麽不可以的呢？難不成還得找個王子過來獻上一個純潔的吻嗎？
正如孫霖霖所說的，有些時候事情往往都會以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形式結束，這種類似於歐亨利式的結局普遍而又令人不得不去接受。
眼前的趙小敏就是這樣，白潤澤明明知道她是具象出的存在，根本不能以正常思維去理解，但是孫霖霖還真的靠著雙手把她晃醒了。
“唔……”
女孩微微皺著眉頭，身體蜷縮的又緊了一些，然後她又慢慢的舒展開身子，像剛剛起床一樣抻了個懶腰。
可惜這地方的太陽實在是有些不爭氣，不然現在要是有一縷溫暖的曙光能夠淋灑在這裏，池塘的水便能夠擁有些波光粼粼的感覺，少女在水中麵容閑適的抻著懶腰，白潤澤眼前這一幕一定能讓他小小的恍惚一下。
趙小敏閉著眼睛，輕輕搖晃著腦袋坐起身來，濕漉漉的頭發被她用手擰了擰，然後統統向耳後撫了過去。
她和每一個清晨迷迷糊糊醒來的女孩子無異，似乎壓根沒注意到自己是在水裏睡著的，也沒發現跟前還有兩個人一臉認真的盯著她。
孫霖霖站起身，抱著胳膊始終沒做出些新的動作，她就默默的看著趙小敏的一舉一動，等著趙小敏自己發現她。
“唔……不小心睡著了……”趙小敏又用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這才拍了拍自己的臉蛋，讓自己清醒一些後睜開了眼睛。
然後她就看見了麵前的孫霖霖和白潤澤。
再然後趙小敏就呆愣了能有足足半分鍾。
“我我我我我……對不起！我不小心睡著了！”趙小敏幾乎是直接從水裏彈起來的，女孩趕緊給白潤澤和孫霖霖來了個九十度鞠躬，一邊鞠躬一邊不斷重複著道歉的話語。
白潤澤和孫霖霖對視一眼，兩個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點哭笑不得的意味。
“沒事，我們是來……”孫霖霖笑了笑，剛想要安慰趙小敏一下，不過緊接著她的話就被打斷了。
“爸……分部長大人！我一定能做好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剛才突然就有些困……亞琴姐姐幫我也說兩句嘛……”
後半句話趙小敏是壓低聲音說的，邊說還邊衝著孫霖霖吐了吐舌頭。
孫霖霖和白潤澤看的目瞪口呆，白潤澤能感覺到趙小敏剛才在看他時眼裏明顯有一絲懼怕的神色。
“這……把我們兩個當成趙分部長和俞科長了？”白潤澤有些頭疼的搖搖頭說。
“應該是，”孫霖霖也有點詫異，“這有點意思了……”
“呼……謝謝爸……分部長大人，我去工作了！”
在孫霖霖和白潤澤驚訝的時候，趙小敏突然又來了句沒頭沒尾的話，好像她的眼前真的站著趙寅東和俞亞琴，趙寅東還鼓勵了她一下。
女孩再次深深的鞠了一躬，轉身向著池塘另一邊走去。
孫霖霖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呼喚女孩一下，但還沒等她喊出來，趙小敏自己就停了下來。
“爸爸，我想問您一件事，”趙小敏說著慢慢轉過了身，表情嚴肅又有些悲傷，“媽媽她……到底是怎麽去世的。”
孫霖霖：“……”
白潤澤：“？？？！”
趙小敏再次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不過這一次白潤澤和孫霖霖第一時間不是疑惑了，他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這句話所吸引，孫霖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白潤澤的手也微微攥住，屏住呼吸等待著趙小敏接下來的話。
按照雷天宇之前給他們的那份名為《SJ0327天星隕落》的機密文件，孟嘉的死亡原因應該是固有能力過度使用導致身體無法承受，白潤澤理解的意思就是力量透支了。
在索蘭和白潤澤解釋過他召喚出帕洛斯會耗費生命力時，白潤澤就對這種理解更加認同了，他的力量不足支持帕洛斯的動用，所以他需要耗費生命力。
而根據這份文件中報告的描述，孟嘉的固有能力可以令物體發生爆炸，但根據記錄來看，單單以孟嘉的能力無法引爆當時的隕石。
但是最後嘉的能力似乎獲得了進一步提升，以本無法做到的方式直接跨越漫長距離將能力作用於高空下落的隕石上，使其徹底爆炸成無數如火山灰一般的細碎物質。
這些內容充滿了疑點，現在來看當時的孟嘉很可能就是像白潤澤動用帕洛斯一樣，強行使用了自己無法承受的力量導致死亡。
關鍵是，這種能力的使用方式到底她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白潤澤對於帕洛斯的了解如果不是索蘭告訴他他不可能知道，難不成孟嘉當時就像索蘭描述的那樣在無力的絕望之中爆發了？
但是她怎麽可能會絕望，提燈千山分部分部長的妻子能沒法逃離千山市？開什麽玩笑。
在趙小敏說完那句話後短短的時間內，被調動起大量思緒的白潤澤很快就想到了很多東西。
現在他幾乎可以確認外邊塔樓天台上坐的那個女人就是文件裏的那個孟嘉，這個女人的死實在是太可疑了，這種可疑就像是牆壁上一個通透的小洞一樣把白潤澤的好奇心以極其蠻橫的方式揪了出來。
“我想知道……我應該知道，她是我的媽媽呀……”趙小敏低聲說著，悲戚的讓人心痛，淚珠如決堤之水般落下。
白潤澤無法感受到趙小敏的痛苦，趙小敏說的話完全沒有點前後銜接，光光憑借著一些事件記載他也沒辦法了解到趙小敏都經曆了什麽。
不過看著趙小敏如此可憐的樣子，白潤澤還是感覺有些不太好受。
但緊接著他又忽然想到，當初孔盛和他們說過趙小敏的事，白潤澤記得當時孔盛說的是趙小敏親眼目睹了天星隕落事件的全過程，更看到了孟嘉的屍體被搜尋科接過來的過程，而在後勤科的善後任務下發的當天晚上，趙寅東又和趙小敏談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在這之後趙小敏就被獲準讀完大學後加入提燈。
看現在的樣子，趙小敏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怎麽死的，趙寅東當時到底和她談了什麽？
白潤澤瞬間感覺自己原本就一頭霧水的腦子更懵逼了。
果然，人的好奇心不能太重，一重就會抑製不住的想去知道一些事，剛明白一點又回去想知道更多的事，如此一來就變成了一個惡性循環，整個人都會坐立不安。
“您不願意告訴我嗎……沒關係……沒關係……沒關係……我自己去尋找，加入了搜尋科，遲早有一天我能知道事情的真相，遲早有一天……遲早有一天！！！”
趙小敏再次出聲，不過這一次她的聲音卻顯得沒那麽低沉壓抑了。
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最後竟然幾乎是咆哮著喊出來的，聲嘶力竭，像是把心中的憤懣全部噴發了出來，白潤澤完全無法相信這是從一個如此柔弱的女孩子口中喊出來的。
趙小敏說完這些話後就像是耗盡了力氣一樣跪倒在水中輕輕抽泣著，身子劇烈的顫抖，池水隨著她的顫抖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我將踏上歸途，一步一步的去尋找，直到……弄清楚一切！”
有些嘶啞的聲音像悶雷一般從天空深處傳出，白潤澤抬頭看去，陰暗壓抑的赤褐色天空中，那些原本按照特定序列規則飄蕩的霧氣突然匯聚起來，在趙小敏的頭頂上方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霧球。
無數道巨大的霧氣洪流像巨龍一般衝擊而來，最終盡數匯入，而這個足有百米直徑的霧球也逐漸凝實，最後徑直向下自由落體起來。
“嘖，趴下！”孫霖霖伸手一把按住白潤澤的腦袋，直接用力往下一壓。
“就不能溫柔點嗎……”白潤澤感覺自己的腦袋磕的生疼。
白潤澤最後的記憶就是趙小敏默默抬起的麵容。
血紅色的瞳孔，眼白盡數變為深邃的黑色，她眯著眼睛開心的笑著，就像是一個剛剛收獲了美妙靈魂的小惡魔。
這個笑容，白潤澤畢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