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琴音

  黑暗吞噬最後一絲餘暉,道路兩旁的路燈亮起來。祁樂背著書包慢悠悠走回家,他從來沒有體驗過著急回家的感覺,也不知道有人在家裏等著他回去是什麽樣子的。


  最主要的,他不稀罕,甚至厭惡。


  站在庭院大門外,看見家裏的燈亮著,祁樂的臉色愈發陰沉,比這夜色還要再濃重幾分。


  他想轉頭就走,卻被人喊住。


  “祁樂,這麽晚了還要去哪兒?”


  渾厚的中年男音,帶著無奈和期盼,似乎真的就在溫情脈脈地等他回家。那是祁樂的父親祁長逸,特有權勢特會賺錢,卻特別不適合給人當丈夫和父親。


  祁樂半轉身,抬頭往二樓陽台看去,眼神冰冷,定定看了他幾秒鍾後,開門進屋。


  “吃飯了嗎?想吃什麽爸爸給你做?你嫌棄爸爸做的不好吃的話,爸爸點外賣好不好?”祁長逸已經從樓上下來了,就站在鞋櫃旁邊,一張成熟俊逸的臉,要是再年輕幾歲沒有老婆孩子,絕對是炙手可熱的鑽石王老五。


  現在也不差,歲月越打磨越有氣質韻味,被外在條件騙到的人,也不在少數。


  祁樂嘴角抽了抽,看都沒多看他一眼,說的話也權當沒聽見,越過他往廚房去,拿了瓶可樂隨後上樓。


  留下一室寂靜,還有他的父親。


  他認為,可有可無的父親。


  祁長逸將他所有動作眼神都看在眼裏,心疼又心酸。


  祁樂來到這世上十幾年,他真真正正給他當過父親的日子不過十幾天。他沒有盡到責任,祁樂的母親一樣沒有。這個孩子孤零零的一年又一年長大,長大到再也不需要保姆照顧,再也不需要父母陪伴。


  要是那一年沒有發生那樣可怕的事情,他還不知道,他的兒子內心居然住著一隻魔鬼,隨時要摧毀一切,連同自己本身也不放過的魔鬼。


  但他依舊,無能為力。


  那一罐可樂祁樂沒有喝,被捏破了,紮到手了,可樂連著血液流了一地。


  他洗了手,也不處理傷口。


  房間沒有開燈,他就坐在窗台。


  不管是在13樓還是住在這裏的二樓,他都喜歡坐在窗台。想看些什麽,卻什麽也看不進眼裏。他的眼裏不會有光也不會有希望。陰翳荒蕪。


  冬天的夜晚很黑,房間裏隻有一點火光,煙霧沉溺在暗夜,無人知曉個中有多少岑寂,而他就自己度過了這麽多個岑寂的黑夜。


  醫生說他病了,可明明配合治療著,卻怎麽也沒見好一點點呢?

  如果沒有找到心心,或許醫生也要放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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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課間,教室裏吵吵鬧鬧的,嚴小池撕了一頁沒寫完的練習冊疊了飛機,起飛前對著飛機頭哈氣,一飛飛到曹昇桌麵,被狠狠拍扁喪命垃圾桶。


  紀熠抽起嚴小池剛撕過的練習冊,也撕了一張來折。嚴小池惱怒:“大膽刁民你幹嘛?!”


  “我幫你減輕負擔啊。”


  嚴小池敢撕書是打準到時候要收上去他就把罪名扣在書商頭上,說他們缺頁的主意。


  紀熠撕就是另一回事了。


  兩人打起今天的第一場架。


  陳謙卿勸架,“大家都是同學,都是好朋友,別傷了和氣。”


  紀熠:“這個逼給我發的消息已經是三個月前喊我幫他帶酸辣粉的事情了,你覺得我們倆還能做朋友嗎?”


  嚴小池:“你也覺得沒必要了吧?行啊,今天你和我必須死一個。”


  曹昇象征性拉了一下,那說好要決鬥的倆瞬間把傷害轉移到他身上,然後跟串通起來似的,使勁招呼他。


  真是信誰也不該信這倆王八蛋。


  那邊正聊得起勁的邢瑤歪了一下腦袋過來,吊著嗓子道:“我們的節目缺一個負責朗誦的男生。”


  紀熠:“我我我!”


  嚴小池:“我我我!”


  曹昇:“我我我!”


  邢瑤越過他們,直接對著陳謙卿道:“不知班長可否賞臉?”


  結果那三人又跟沒被打斷過一樣繼續互錘。反倒成了他們倆聊天的背景板。


  一胖一瘦加一傻逼處事原則,我沒有的東西,隻要他們倆也沒有,那就很OK。


  他們班最後商討出來的班級節目是個糅合朗誦的節目,歌曲溫和,伴奏采用自己班同學那拿手的樂器,朗誦部分由溫柔的陳謙卿來最合適不過。


  這幾天的大課間還有放學後他們都在實驗樓的空教書排練節目。祁樂到班級去找亓心撲了兩次空。


  溫芷萱看見他,想說點什麽,又不太敢單獨麵對他。


  最後她還是選擇跟亓心說祁樂來找人。


  還以為是什麽急事,原來就是找她玩而已,課後都跟著去實驗樓那邊了。


  嚴小池他們那幾個看見祁樂背著書包從窗前路過,確保人不見了才靠在一起小聲八卦,“他不會是真的喜歡π妹吧?”


  紀熠點頭:“我看像。”


  溫芷萱:“很正常啊,心姐人好,性格好,而且長得好看。”


  默了一會兒,她又說:“不過,他和心姐不太搭,被他看一眼都覺得背後涼嗖嗖的,又不愛說話,心姐和他一起,那不得悶死。”


  曹昇豎著食指搖了搖,笑嘻嘻道:“哎呀,一冷一熱也挺好磕的,朋友們。”


  “你們可放心吧,他對π妹可不像對我們一樣,要不是見他衝π妹笑過,我都懷疑他真的麵癱。”紀熠高深莫測道。


  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聊起來,收拾好書包又一起聊著回家。


  實驗樓那邊,祁樂站在空教室外等著亓心排練完,然後和她一起走。


  三班的節目偏古風,伴奏曲調悠遠,像是回到古時,竹林深處不時傳來的天籟,意境深遠。唱歌的是位女生,聲線細而溫柔,結合起來又似泛舟碧湖的畫卷。與朗誦糅合,勾線好的畫作便栩栩如生鋪展在眼前,就好似將碧湖上的姑娘,小舟,滌蕩的清水,耳邊的微風帶到身前。


  祁樂聽著,心神寧靜。


  他沒看見的還有,岸邊的濃情蜜意的情人,蓑衣孤舟垂釣的漁翁。


  聽著聽著,祁樂舒展的眉間慢慢結在一起。


  教室裏的同學,聽到悠揚的琴聲,似乎燃起鬥誌般,傾情演繹。


  口琴溫和的音調,像雨後的空氣,月光如水的夜晚,三月鶯飛的草場,帶著穿透的生命力。


  一曲終了,同學們高興得手舞足蹈,紛紛探頭出來想看看和他們完美配合,錦上添花的是哪路神仙。


  “祁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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