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節掃把顯威2
青峰山嘍羅們聽到當家老大都對自己正要好好戲虐的銼胖黑廝叫哥哥了，又瞅見王四挺槍如瘋狼惡虎般殺過來，呼啦一下趕忙退開，一個個躲得遠遠的，仿佛雞仔般好虐的宋江眨眼變身成讓人畏退三千裏的降世瘟神，靠近了小命難保，躲慢了怕是死了白死，那可冤枉死了。
那位正過癮地腳踏宋江胸口正對著宋江的脖子比劃刀子的頭目也連忙收了髒臭大腳，沒了威風煞氣，怕怕宋江緩過氣來報複自己，大王為宋江出氣要了他腦袋，心叫英勇做事也是罪過，今日特不走字，本想一捂臉鑽入弟兄們當中蒙混過關，卻轉念又改了主意，滿是橫肉的臉上堆上往日討好大王的媚笑，賴皮賴臉地嘿嘿著把還在發蒙緩氣的宋江拉扶起來，用滿是黑毛和汗水的髒手拍打著宋江身上的泥土，並趁機想把印在宋江胸口的大腳印也消滅蹤跡抹掉自己顯威風導致冒犯的罪證，這會掩耳盜鈴也得盜啊！可惜他的草鞋浸著臭腳汗，濕腳印清晰印在袍上怎麽也消滅不掉，還散發著陣陣令人惡心的臭味，而且他的汗手還在宋江身上多添了許多印記。
這頭目笑不出來了，急得差點兒哭了，想張嘴救宋江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他饒他狗命，當著眾兄弟的麵又說不出口。再怎麽大小也是個頭目。一張嘴丟份，沒了麵子，以後還怎麽混？
宋江自然聽到了燕順的喊聲，提到嗓子眼的心一鬆，一股劫後餘生的喜悅狂湧上心頭，在頭目殷勤為他拍打塵土時緩過氣，高配置的腦子又恢複運轉，定睛瞧見頭目苦喪的臉，心中好不痛快解恨，暗罵：無名小卒也配踐踏大人物的尊嚴？我宋江的胸口豈是你能隨便踩的？
他臉上卻露出幹笑，低頭瞅瞅胸前腳印，嘿嘿一聲嘴上說的是：“這位兄弟好腳力。”
這話貌似是誇獎頭目本事，那頭目聽了卻好似閻王索命，一股涼氣從腳底直竄到頂門，禁不住激淩淩打起寒顫，臉色都煞白了，但同時也有一股凶氣殺意上湧，手中鋼刀握緊了。
行凶慣了的衝動讓他不由自主產生反正老子要死，殺了這黑廝，老子不白死的念頭。
但宋江是何等人物？
動手不行，隻有被虐的份，動腦子玩心機察言觀色，那頭目一百個也不是宋江的對手。
宋江自知眼前還形勢不明，未必真脫離了危險，又瞅見頭目神色，暗叫不好，趕忙嘿嘿笑著拍拍還彎著腰的頭目的肩膀笑道：“誤會而已。不當事。兄弟不要再拍了。再拍，塵土沒掉多少，宋江這條命怕是要被兄弟有力的大手拍沒了。”
說著又重重拍了拍頭目的肩膀，讚道：“真是條好漢子！”
那頭目一聽這個，頓時滿臉歡喜，被拍得渾身酥麻，舒爽得差點兒腰彎到腳麵子上，一股頂上心頭的殺氣泄了個幹淨，已經半抬起的鋼刀也順勢垂下了，臉上又是可笑的媚笑，突然福到心靈，嘴裏冒出句文縐縐的文明話，脫口稱讚道：“及時雨哥哥好度量，果真英雄。”
宋江躲過這一刀暗鬆口氣，瞅著麵前這張令人惡心的笑臉，正正帽子挺胸膛隻笑了笑。
他不需要再應付這個握不住命運的卑微小頭目，隻看山大王到底是什麽意圖。
這邊的矮腳虎王英被瘋狂野獸般的傻子左一斧子右一斧子砍得虛汗直流好不狼狽，想退開拖槍敗走，又怕嘍羅們感覺他武藝低微產生輕慢之心，以後隊伍就不好帶了，隻得堅持下去，驟然聽到王四呼喊及時雨，又聽到老大燕順的大喊，這廝心思油滑活泛著呐，頓時找到體麵脫身的機會，心中暗喜。
不喜的是銼子對手看來是個真傻子，居然聽不出形式變化，似乎沒聽到喊聲，仍然瞪著呆蠢凶狠的死人眼睛一斧接一斧子地一個勁地狂攻猛打糾纏不休，完全沒有住手的意思。
王英心中暗罵：你累不累呀？你特麽傻，難道連累也不知道了？
無奈地抖擻精神，使出吃奶的勁，亮出最拿手的本事一陣搶攻反擊，總算逼退了傻子，王英這才得了機會趁機跳出圈外，撒開小短腿連蹦帶竄地抹身就跑到燕順這邊，哈哈笑著高叫：“及時雨哥哥在哪裏？俺王英最佩服的就是及時雨哥哥……”
他嘴裏零碎著。傻子卻充耳不聞，似乎認準了王英是他該殺的同類短腿犬，瞪著眼，咚咚……直直追過來想繼續砍下去。
王英暗罵你有完沒完呐？感覺爺爺好欺負就盯著欺負咋的？
好在老大燕順幫了忙，橫槍擋在王英前麵對矮丘乙郎大喝一聲：“且住。”
傻子見麵前鑽出個紅眼睛紅胡子的可怕東西，心一驚這才稍一頓腳步。
燕順槍一點傻子大叫：“我問你，你主人是不是山東呼保義孝義黑三郎鄆城縣及時雨宋江宋公明？”
他這麽問，一是阻止傻子衝過來瞎砍，二是要確認一下宋江真實身份。
青峰三虎都沒見過宋江本人，隻久聞其名，隻大略知道宋江的長相，不能見個黑矮銼有點氣質的胖子就當成及時雨宋公明，更不能人家喊什麽就信什麽。要是讓人借宋公明名義鑽了空子騙了，青峰山三虎錯把狗熊當英雄尊敬，那才叫鬧了大笑話，傳了出去丟人可丟到家了。畢竟青州本地人就鬧出個及時雨宋押司。
矮丘乙郎那配置低得近乎原始人的腦子哪記得住宋江那麽長的綽號。
在他心裏，他隻知道自己和李吉跟著宋江從此好吃好喝不愁，宋江是他哥倆要好好聽話跟從的好人，什麽呼保義、孝義，他不懂，及時雨？那是什麽雨？
但主人叫宋江，他知道，也記住了，以他那死腦筋隻怕到死也牢牢刻著宋江二字不會忘記，被燕順的惡鬼形象攔住一震，又猛一聽喝問，傻子本能地點頭昂一聲回應，瞅著眼前的紅眼惡鬼，蒙頭蒙腦的衝勁一過，頓時心生膽怯，怕自己對付不了魔鬼，握緊雙斧猶豫著上還是不上。
好在這不是個問題，不需要傻子那遲鈍的腦子來做費勁的決斷。
燕順從傻子這得到確認，頓時欣喜若狂，心中再無一絲懷疑，亢奮下更高聲地大吼：“錯了，錯了。都快住手。”
那邊，被嗜殺又殺紅了眼的韓伯龍正打得遊走逃竄的李吉在韓伯龍應聲刀一慢的空當，趕緊脫身奔向還在鼓勁卻猶豫不決上不上的傻子這邊，叫道：“乙郎住手。”
傻子就象隻認主的藏獒一樣最聽李吉的，被李吉一拉就退走了。
韓伯龍沒殺成人過癮，有點不甘心，但也收刀擦把汗走到兩結義兄弟身邊叫道：“二位哥哥認準了真是及時雨哥哥？莫要弄錯了鬧笑話。”
宋江被三個保鏢圍在身邊，到了這會，心徹底安穩下來，以往的英雄及時雨風度徹底恢複，小聲誇獎感謝了三個伴當的忠義英勇救主行為，淡定從容地挺胸站在那微笑注視三個山大王。
他此刻完全清醒，自然也明白了，這裏是強盜盤踞的青州三山之一青峰山，這三個大王就是當地人視之如猛獸惡鬼的錦毛虎燕順、矮腳虎王英、攔路虎韓伯龍，想不到這樣三個無惡不作的人形魔鬼居然也曉得忠義二字，也會懂得尊敬他及時雨宋江。
燕順等三人已經走過來。燕順、王英插槍在地。燕順肅容一抱拳，“青峰山燕順見過公明哥哥。”
王英嬉皮笑臉也抱拳道：“小弟王英久聞公明哥哥大名，一直未得一見，今日總算見著了哥哥。剛才都是誤會。哈哈誤會。哥哥受驚了。都是小弟該死不認得哥哥。恕罪恕罪。”
兩位大哥都如此尊敬宋江了，對及時雨並不太感冒的韓伯龍也放下大刀抱拳行禮認錯。
以燕順、王英對宋江的盲目崇拜程度，這一禮本應該是納頭便拜的，之所以沒跪拜卻是宋江身邊有三個拿著要命家夥始終緊盯著他們的伴當在。萬一拜下去，宋江卻是個鄙視他們行為邪惡的正義英雄，有心為民除害，趁機讓三個保鏢在他們跪拜不備時下了死手，那豈不冤枉？
宋江看出三虎的誠意與忌憚，心思一動，有了點想法，笑著讓三個伴當退開，大方上前抱拳回禮道：“小可宋江何德何能？不敢當三位好漢讚譽。不過，小可今日有三位忠義不惜身的好兄弟保護，卻也被你們三位兄弟的勇猛嚇得不輕，險些失態。”
後麵就是一句借調侃稱讚三惡虎的話，順帶表揚了三保鏢，也掩飾了之前被大臭腳踩踏的尷尬丟份。
這話說得三惡虎心花怒放。雙方關係立馬升溫。氣氛和諧起來。
皮厚油滑嘴甜的王英哈哈笑道：“公明哥哥的仗義大名，天下誰人不知，哪個不曉？怎麽誇獎也不為過。是真漢子的，哪個會不敬佩哥哥為人？哪個敢對哥哥無禮？敢無視哥哥仁義下黑手，誰敢，俺王英第一個先不答應。”
燕順在宋江麵前實誠，瞅見宋江胸口肮髒大腳印和眾多巴掌黑印，想起有個頭目踐踏過宋江，有心賠禮道歉給及時雨好哥哥挽回顏麵，臉一黑，怒目掃視嘍羅，找到那個猥瑣縮藏在人群裏的頭目，大喝：“狗東西，敢對公明哥哥無禮，還不滾出來受死？”
對青峰山三惡來說，部下嘍羅的小命不過是螻蟻一般的賤東西，平常沒什麽，甚至要護著部下，但這當口為了及時雨的尊嚴顏麵，哪會顧惜？能給宋江出氣，會殺雞一樣殺了那頭目。
頭目正心念宋江忘了我，大王看不見我，驟然聽到大當家的凶狠怒喝，心格噔一下沉到底，想不出來不行，戰戰兢兢挪出來，又瞅見二當家和三當家盯過來的吃人的眼神，知道小命這次是保不住了，這個後悔呀，後悔當時沒橫心下手砍了那銼黑廝至少能一命換一命沒白死。不殺，當時機靈點果斷逃走，改投其它二山也不是沒機會，怎麽就傻逼地沒殺也沒逃呢？
後悔是沒用的。
頭目嚇得腿軟，沒等走到三個大王麵前就挪不動步了，撲通跪倒在地，嘴裏哆嗦著胡亂叫道：“大王饒命。大王饒了小人性命吧。小人不知是及時雨大哥呀……”
宋江心裏好不痛快，等這頭目出醜丟人受到懲罰懂得他宋江的威名厲害曉得尊敬，他出口惡氣又得到體麵，這才假意急忙攔住拔刀欲殺那頭目的王英，嗬嗬笑道：“王英兄弟切不要衝動。”
又向三惡虎抱拳道：“宋江感謝三位兄弟的抬愛。隻是今日之事都說了是場誤會。”一指那癱軟在地的頭目，“我看這位兄弟打仗勇猛在前，強健有力，武藝也好，是條漢子。殺之可惜。既是誤會，過去的就過去了。有緣兄弟一場，自要珍惜。三位當家的就不要再責怪這位兄弟了。”
卡——
宋江的高義形象定格在這裏，一瞬間高大無比，此刻象個陽光下的神佛金像一樣光彩照人，瑞氣千條，耀人雙目，亮瞎了山前在場的一雙雙鈦金狗眼。
小頭目這個感動啊。
麻痹的，老子沒殺這黑廝原來是對的。名聞天下的及時雨呼保義果然是真英雄好漢，那風範不是俺這樣的草莽卑賤無知小人物能理解敢想像的。
轉過身麵對宋江，五體投地，熱淚盈眶，本就無識不擅長言詞，這會越發哽咽不能言。
老子這條命從此就賣給這黑廝，哦，不對，是及時雨大哥了。
就怕人家瞧不上俺呐。
青峰三惡虎也好生感動。
瞧瞧，你瞧瞧。這就是宋公明的氣度胸襟，這就是宋公明的仗義情懷，連對個區區泥草一樣的賤命小嘍羅都能如此珍惜緣分情義。誰敢不服？誰不服，俺咬死他。一刻也不敢耽誤。
三惡虎越發敬重宋江，包括本不把及時雨當個事的韓伯龍在內都打心眼裏對宋江流露著尊敬愛戴，都想借這個機會好好親近一番，結下並加深這份珍貴的緣分。
燕順對那頭目喝道：“你小子走了狗運道。公明哥哥大氣，不稀得計較。本大王看在公明哥哥麵上饒你狗命。擋在公明哥哥跟前裝死幹什麽？還不滾一邊去。”
那頭目如蒙大赦，渾身有勁了，趕緊爬到一邊。
王英瞧得有趣，一點那頭目嘻嘻笑道：“你小子有福了，居然能得公明哥哥稱讚。以後就跟在我身邊吧。”
那頭目萬沒想到因禍得福，欣喜若狂，從此可以跟在二大王身邊吃香的喝辣的了，再也不用和其他眾多弟兄們擠一起睡那髒亂破屋子爭那難吃的飯菜。
一瞬間，他力量不但恢複還足得要爆棚，對宋江和大王頭磕得象搗蒜，感激涕零滑稽可笑。
王英這手馬屁拍得自然流暢，實在是高妙，證明情商這玩和知識多少職業是何沒關係，主要在個人天賦。
宋江看到青峰山一眾嘍羅羨慕地看看那走運的頭目又一齊注視他，一雙雙本無所謂的目光對他轉為尊敬或敬畏，宋江大感滿足，不禁微愕地瞅瞅王英，眼裏多了些親近之意。
這醜陋的矮騾子雖然讓人感覺粗鄙無恥凶狠，卻是個有眼力會來事的可用人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