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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節在路上

  趙嶽穿最顯眼的白袍,還罩著他老娘和巧手繡娘一起精心刺繡製作出來的那件袍服罩衣。


  這件罩衣奇特而拉風。


  底色雪白,上繡一隻振翅高飛的三頭九翅銀灰怪鳥,像是鐵翅三頭神鷹,

  實際在趙媽媽心裏是隻傳說的神異大鵬,九在漢文化中為至極,九翅是象征飛騰能力無限,前程無限,自由無限,無人能擋,有三頭是象征注視並駕馭陸海空三界。


  在趙媽媽心裏,在人人隻重視陸地,稍重視點海洋稍仰望星空的時代,隻有她的寶貝兒子在巡視長空探索蒼穹,幼子在她心中無疑是獨一無二無人能取代的,是承載她的慈愛、希望與無限祝福的世界至尊天驕,本應該披無上金龍,隻是在宋境不能。


  這件繡品花了好大心思。


  神鷹製作得活靈活現,神駿非凡,雄姿凜凜,威風透體,隨著袍服鼓蕩飄揚,仿佛隨時會脫體而出乘風直上九重霄漢。


  這種繡品隻有象經曆過長期血戰磨難考驗,悍勇無畏、堅忍不拔、殺氣、抗爭意識以及對未來充滿無限追求的雄心等等特質已經滲透到骨子裏的趙莊聰慧手巧女人才能設計製作得出來。


  胸中沒有那股氣勢的人再天才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比如潘金蓮,

  她的刺繡製衣手藝已經屬於出類拔萃那一層次的了,但若是她來製作,再用心也隻能做成極漂亮明媚的,少了種風骨烈氣。


  若是大宋皇家工坊來做,隻會做得華貴無匹,流露的是至尊富貴氣。


  正是有了這件披袍,趙嶽才會決定穿白衣出行來展示高調。


  從做成放梁山一年多快兩年了,他從來沒穿過,這次是應該拿出來亮亮相了。


  否則也太委屈了母親的一片愛子之心的傑作。


  前世,女友總是說:幸福就要亮出來,否則誰會知道你那麽幸福?父母不知道孩子過得到底怎麽樣,心裏也不踏實啊。曬曬幸福,讓大家分享一下樂趣,讓父母放心開心,又能引來好多羨慕嫉妒或祝福,幸福會更幸福不是。


  西方人是不大懂得含蓄委婉的,有點喜悅也要好好慶祝一番,很擅長讓疲憊無聊的人生多點開心和生活樂趣。


  動不動就party就是這麽來的。


  趙嶽女友更是不懂什麽叫低調的人。


  出身那種家庭,身為獨女,父母的掌上明珠,是半隱身華爾街的巨頭的巨額財產唯一繼承人,這些已經決定她天生有高調的資本,何況她本身無論是相貌教養還是才華還那麽出眾到足以令父母和她自己自傲。


  在西方世界找了個華人愛人,必然受到同為上流的女人誹議不屑甚至或明或暗的嘲諷,這促使趙嶽女友行事更高調,就是要常常在網絡上在公開場合曬曬趙嶽有多聰慧超人多英俊多愛她多專一,秀秀她的眼光有多準有多幸福如意。


  若不是趙嶽出身東方自然帶的含蓄低調風格影響到女友,以女友的腥黑,還不知要搞出什麽風浪嘲諷踐踏敢誹議她的。


  趙嶽前世沉迷神秘的另一世界,忽略了生活的很多美好,過得二乎,不知自己原來已經是那麽幸福了。


  這一世,他做的是政治軍事爭鬥,目視現實,兩世為人必有反省,不會再犯前世的錯,珍視,要把幸福亮出來,讓世人都看一看他此生沒有白為人一場,更要讓所有愛的人更自豪更幸福美滿。


  這也是做人的一種神聖責任。


  前世,他也沒少穿女友為他準備的成套白西裝出去滿足女友的顯擺欲。


  現在穿白袍,度過起初那段時間的別扭後,他也能迅速適應這種穿著打扮。


  以他常常忽略穿什麽的大條與堅硬心,也沒什麽不能適應的。


  此行他沒有象往常那樣裹母親做的頭錦,就亮著沙彌頭,就是要以聖潔聖僧的形象行霹靂手段,讓事件更轟動招眼難忘。


  既要高調顯擺行事,那就得是成套的。


  不光他本人白衣白馬招眼拉風,隨行隊伍也得招眼。


  伴他左右的兩騎正是宿義宿良兄弟。


  這對活寶總輕易能讓枯燥的生活或旅途變得生動有趣,更重要的是,梁山眾將中最愛顯擺也最會耍酷的隻有這兄弟倆。


  此時,兄弟二人一個紅馬紅袍,一個黑馬黑袍,外罩護胸板甲,都頭戴三叉紫金冠,插著拉風的雉雞翎,都披著這時節合適用的鮮豔奪目紅披風,一個上繡發威撲擊的雄獅,一個上繡咆哮天地的猛虎,雄獅猛虎隨披風飄揚也是似要破衣而出,這是帝國出產的精品,兄弟倆的最愛,在梁山卻一直沒機會顯擺,這次可逮到機會了,長得又都不差,習武殺敵自有股英氣與自信,手提心愛戟刀,頗有點三國溫侯呂布的架式,很是招眼,伴在趙嶽左右更壯聲色。


  後麵的十個侍衛都穿著統一的銀灰色袍服,但打扮上也是風格各異,駿馬英姿各有風采。


  這樣一支隊伍行走在剛從凶險動蕩中恢複安寧平靜的世上,無疑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想不引人矚目都不行。


  趙嶽不走東昌府,從東平府過境,自然不是怕已知在蓄意作對的田師中這夥文武官員趁機下手謀害他,而是想看看東平府這一窩文武對他以及梁山的態度又會狠毒膽大到什麽程度,進一步確認清更多的目標對手。


  東平府的府尹名叫程萬裏,也是蔡京提拔的人,是個儒腐爛官,但自上任以來,許是膽小,許是貪梁山經濟對東平府的經濟拉動之利易得政績前途和實惠利益,對梁山還沒露出處心積慮的陰險,此次適合試探一番。


  而本府守將就是仇視滄趙家族的舊怨死敵了。


  此將主名喚趙忠信,正當壯年,據說武藝高強,擅使一對鏈子鐵槌,頗為勇武,可惜勁頭沒用在抗擊遼寇上。


  他和手下主要將官及官兵主體正是昔日滄北的邊軍,當時鎮守的是薊州,間接也是被趙公廉踢走的。


  這些人自然和田師中一夥在對付滄趙家族一事上是天然盟友甚至是死黨。


  根本不用試探對梁山的態度,要探的是東平府這些軍官敢做到什麽程度。


  走東平府就是給這些人個下手的機會。


  如此招眼地過境,趙忠信,包括太守程萬裏肯定能迅速得知。


  行進速度又是緩馬而行,要在東平府境內走幾天,趙忠信或是程萬裏若是想動手,機會真多得是。


  殺了趙嶽,隻要把趙嶽這隊人全部殺死,沒有漏網能泄露事實真相的,或是凶手團隊沒暴露真實身份,當地官府就可以說是突然過境的未知小股流寇所為,以此借口來推托責任。


  大宋剛鬧完移民狂潮,有流寇在東平府意外出現,這事很正常,很符合邏輯,當理由自然有說服力,可輕易糊弄朝廷。


  趙公廉那邊即使高度懷疑甚至確信是東平府爛軍所為,也毫無辦法。


  趙嶽為東平府文武設想得很周到。


  他清楚,老賊蔡京的精心算計,千算萬算就是不知他趙嶽不是軟柿子,沒算到他是能橫掃千軍的真正霸王,不清楚他往年橫行天下靠的不止是手下的精幹強大護衛,他自身就是強大存在。


  擎天柱任原這種以相撲為主要本事的好手,再厲害還能比昔日的海盜王橫海魔王李橫這樣的武者奇才還強大?


  兩者遠不是一個檔次的。


  幾年前,趙嶽就能在拳腳功夫上打得橫海魔王跳海逃走,到如今,他更長大了,本事力量越發強橫成熟,就是再回到當初征台那險惡一戰,趙嶽不用拳腳優勢,隻單純比武器搏命廝殺,也未必不能快速殺掉李橫。


  隻是沒見過趙嶽廝殺,天下人不知紈絝二愣子趙嶽另一麵隱藏的神勇。


  打擂角抵?


  他趙嶽若真上台,要收拾掉任原這種速度跟不上的傻大個也不過是幾眨眼的工夫,或許上手一下子就完事了。


  也就是說,蔡京設計陰謀依據的基礎從一開始就錯了,不顧宋江山安危悍然推動此事,泰安那邊一放出風時實際就已經失敗了。


  同樣的,梁山周圍官府的官員和蔡京一樣是無知的,也就有膽出手。


  此次,若是這個趙忠信敢趁機親自出馬搞刺殺,趙嶽不介意就手鏟除這個威脅,先稍稍清理一下梁山周邊的隱患。


  專門走能有更多人看到的大路,慢慢穿行在東平府,趙嶽這才能具體感受到這次大宋的人口流失嚴重到了什麽程度。


  在這些交通便利,村鎮多,人口集中的繁華區域,趙嶽一路上也看到些因缺乏良田或水利條件而幾乎空無一人的村莊。


  人還比較多的村鎮也多是十室五六空。


  往日放眼全是在農田裏辛勤勞作的人密場景,眼下成了難得見到的一幕,進到鎮上也路人寥寥,尤其是在街上無憂無慮玩鬧戲嬉的孩童甚至少年男女更少見,都去吃海盜帝國了,

  再也不見往日人頭湧動摩肩接踵的熱鬧擁擠,所到處都顯得冷清不少。


  好地方都如此。那些偏僻荒蕪不太適合生存發展的地方,人口流失會是什麽程度,不想也可知。


  這還是有操著不同口音的不少外地人流落在此暫時占了空產聚堆相互依靠著落腳生活,觀望形勢變化,再決定是繼續當宋順民還是投靠海盜帝國的結果。


  路上已經遇到迫不及待抓國難機會發財或迫於生計的商家出來冒險行商。


  這個時候帶著錢財或貨物外出,安全是首先要重視的。


  防盜防搶,所以都是人手盡可能的多,有不少宏大的隊伍,但行事都盡可能低調。


  一行鮮衣怒馬的人驟然在災難和動蕩危險剛結束不久就敢如此拉風招眼地出現,路人自然會詫異關注。


  趙嶽從路人目光中看到很多是審視警惕,甚至不少是陰險凶狠或仇視,不再是以往常見的那種懦弱溫順膽怯和淳樸。


  這不是宋人突然變壞了,而是說明人心浮動異變。


  很多人不再是忠心守著大宋境隻求安穩過活的自覺忍辱守法百姓。


  對宋有了異心,隨時準備背叛而去,輕視大宋律法約束,甚至不把律法統治當回事了,懦弱本分的人才會膽大起來。


  當然,這其中也不乏心性本就不良、總想借本地人優勢逮機會從過路客身上宰些好處的壞蛋。


  趙嶽一行人自然不怕這個。


  為了顯擺,為了讓人一見就清晰知道這隊人馬是誰,為了讓暗中算計的某些人清楚北上正是去應對打擂事件,趙嶽的兩侍衛頭目特意在戰馬的鐵過梁上綁了麵鮮豔小旗,並在行進時分列隊伍左右外側,一麵上繡滄字,一麵旗是梁字。


  一路上遇到的路人看到迎風招展的滄梁二字旗號後,明白了這隊人馬原來是梁山人,看到風騷得不行的趙嶽,不認識也知道這位必定就是那位善名和惡名都同樣名傳天下,據說不愛讀書不識字的二愣子囂張可笑紈絝少爺——滄趙家的奇葩老二趙嶽。


  趙嶽發現路人們不善的目光會在詫異後大多變得溫順起來。


  心性險惡不良膽大者也不敢再直視,即使歹念不息也低頭回首回避。


  這是梁山威名赫赫,在梁山周圍尤其讓人敬畏的結果。


  趙嶽欣慰地發現,自己名聲複雜,在世人眼裏怕是善惡難辨,但無論是本地人還是流落在此的其它地方的人,絕大多數對他是有好感的,看到旗號後,再看他的目光就消除了警惕戒備,即使沒有友善敬意也至少沒有了敵意和對富貴者的那種仇視。


  百姓心中終究有杆稱。


  是非在百姓心中是有數的。


  群眾的眼睛終究是雪亮的。


  那些沉迷權勢爭鬥與富貴,固定了腐朽思維意識和判斷力的官員,包括大宋皇帝在內識不透他趙嶽偽惡為善的本質,但被統治階級鄙視為無文無識草芥的百姓卻能透過表相認識到本質。


  這是種生存本能,是出於人性良知的自然判斷力。


  自詡多識多智的黑心者反而對一些事分不清了。


  更讓趙嶽欣慰的是大宋百姓如今的識字率。


  不然,這些路人不識字,不知道原來是滄趙家的隊伍路過,就不會在看到旗幟後絕大多數就立即轉換了表情。


  但,此行注定不會平安順利。


  殺劫毒計隨時隨地都可能突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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