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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節刁民

  至此,趙嶽也大致猜到了茶杯和水果是怎麽回事。


  他不屑地瞅著溫知州,心說:“莫非你們以為忠良好人就不懂怎麽玩陰狠的了?”


  他把茶壺拿起,坐椅子上悠然把茶水淋了溫知州滿頭滿臉,讓這狗官更清醒點,然後隨手丟了茶壺,微低頭盯著更狼狽羞憤的知州,笑道:“溫大人,你玩陰謀想弄死我,有個前提你沒弄懂啊,是從根子在基礎上就搞錯了。”


  抬腳踩著揉了揉狗官的臉,

  “我,不是忠君愛國心懷大誌一心做青天能臣的我大哥。我是個農民呐。我爹是對抗無良無能官府殺遼寇立家業的農夫,我是農夫之子,是我爹影響長大的。我長這麽大從來沒享受過朝廷早應該給我的官職爵位,從來沒領到過朝廷半個銅板花花,我是爹娘辛苦勞作養育的,長稍大就是自己養活自己,看看我這身雪衣,我是白丁啊,朝廷於我無恩,我對朝廷自然也就無義,我隻想快活地當個平頭百姓,可你們不讓,我自然也就是你們這些官僚口中常說的不法刁民。”


  “拜托滄州官府那些無良廢物,我那出生在內憂外患的極度險惡之地,成長在滿世界對我家的滿滿惡意中。我能在無數陰謀與凶狠暴力侵犯下長這麽大,能活到今天,這真是個天大的幸運。“


  ”我坦白告訴你,我存在這個世界,真真正正是個奇跡。”


  “你聽不大懂是吧?”


  “嘿嘿,我這麽跟你說吧。”


  “在我成長過程中,我一直很納悶兒。”


  “我家帶給大宋朝太多利益,在商業、農業、教育上都有任誰也得仰望的巨大功勳。政治上的貢獻我就不提了。單說軍事上一點。大宋朝邊軍能有戰馬用,從此擺脫了隻能一味防守被動挨打的局麵,那是我家搞起並推動起來的。大宋朝從稅收、國防、科教文化等等太多方麵得到我家建立和帶動起來的巨大好處。滿大宋,嗯,拜托那些漢奸國賊爭相賣國相助,包括遼、夏、大理等等異族異國的人,幾乎都受到我家的恩惠。不用客氣地說,我家對整個東方世界都有大恩。我就納悶了,異族異國仇視我家也就罷了,為什麽大宋朝也同樣對我家滿懷惡意?”


  “大宋天下,哪個人沒直接間接從我家受益?嗯?哪個權貴沒依靠我家發了大財?”


  “我特媽就不明白了,為什麽得了大好處的權貴、大宋上上下下太多的官員,包括你,對我家非但沒有感激尊重,反而卻盡是陰險狠毒仇視?”


  “你們讀書人士大夫不是最講究以德報怨嗎?”


  “難道以德報怨的後一句是以怨報德?比如你對我下毒手,原來這才是士大夫真正信守的做人準則?”


  “為什麽從官到現在放眼看到的百姓對我家不領情不念功念恩也就罷了,還如此無視甚至仇視我家以毀滅我家為樂?”


  “為什麽?”


  趙嶽看到溫知州眼神中情不自禁閃爍過自以為聰明的不屑和嘲笑,他明白這家夥心裏在想的什麽。


  大宋就是這樣。


  你若才能太高,功勞太大,太出眾,那就是該死的人。


  官場混日子的才有功。


  陰險無良能當高官卻無能大作為之官才是大宋真正依賴的忠臣良將棟梁,碌碌無為才是平安長久立身官場之道。


  官場無正義。是與非是嘴大者定性的。


  當官隻遵循利益原則,哪能信守什麽良知良心。


  跟朝廷風向走,跟著眾人私欲來,瞧準皇帝心思,順勢而為,才是榮華富貴的最有力保證,誰跟你講恩義?

  對大家都有大恩又太能幹,顯得其他人都昏庸無能都是汙穢廢物的官員,更該死。


  太富有本身就是取死之道。


  你滄趙家族不死,誰死?


  連混大宋的這個最基本規則都不清楚,活該你滄趙家族被天下人都爭著踩,活該你家被遼寇海盜殺光搶光倒大黴。


  本官不弄你弄誰?

  這就是溫知州心裏的話。


  趙嶽笑了。


  他是穿來的縱觀曆史者,本質不是受時代局限‘隻緣身在此山中’而搞不清大宋到底是什麽樣社會的土著,豈會不知在這裏的生存與遊戲規則?


  家族在大宋能平安又比較順利地興盛豪富十幾年,大哥能清正有為又順利地當這麽久的威風凜凜官,磨出了政治智慧意誌和治國才能,不動聲色地潛移默化影響和強力推動提升了宋人整體的科學觀念和文化素質,加強了宋人對世界的整體認知和探索欲,在宋人三觀精神層麵也悄悄引起一些改變,並且不到三十歲就做到了邊關掌軍重臣,現在更是舉足輕重到以一人身份影響甚至能決定到大宋江山的存亡,這首先是從一開始就抱緊了皇帝的大腿,讓皇帝參與分享了滄趙家族豪富帶來的巨大好處和便利,實際上是讓皇帝做了什麽也不用出什麽也不用幹就能享受利潤的幹股東,獲得了皇帝的認可。


  在皇帝願意讓滄趙家族富有興盛的前提下,大宋天下的官僚、商人、農民、書生.……方方麵麵,各行各業的人都能從滄趙家族的繁榮富裕中受益,都直接或間接分享到了好處,利益均沾,不是吃獨食,而且搞的又都是超時代的創新生意,沒有威脅到舊有勢力的利益盤麵,沒觸怒龐大的舊勢力集團,反而讓其獲得了新的利益增長點,讓滄趙更多了些寬鬆環境。


  但人的貪欲是無止境的。


  誰有不如自己有。


  搖錢樹都想搶自己手裏握著,都想自己作主直接盡情享受財富滾滾,而不是受製於人靠別人分給自己點財富。


  包括皇帝在內都是這種貪婪無度心思。


  重要的是,這可是皇帝就是法的家天下封建特權時代。


  包括皇帝在內的特權們眼紅想搶了哪個富翁,哪怕這位富翁本身也是特權者一員,特權們也能聯手肆意搶了。


  光靠利益分享是不可能保障太富裕強盛的家族長時間存在下去的。


  所以,滄趙家族在一開始富裕得引人注意起就豎立了名望光環這個保護傘,以慈悲仁愛天下、愛國愛大漢民族、不屈不撓不怕流血犧牲忠勇抵抗外敵保家衛國等感人形象,以及以天才大德先聖一樣的讀書人身份亮相,成為事實上的大宋士林年輕一輩領袖與時代楷模標杆,由此得以利用天下人心與輿論讓特權們顧忌,無形中約束著特權們的貪婪黑心。


  當然,名望光環也抵不住貪婪之心者耍特權就是伸黑手巧立名目強行吞噬。


  還有後世富豪們常用的另一種有效方式自保。


  那就是引入異族強國的多國多股強悍勢力入股,讓股份構成政治成分複雜化。


  有了本國畏懼的多個外族強國集團大股東從中牽製威懾,本國特權者無論是顧忌國際形象臉麵還是出於畏懼實際危害,就不能以國家需要、危及國家安全等等冠冕堂皇的名目理直氣壯強共了產,然後內部悄悄把共的產刮分落私人腰包。太子衙內們也不能利用身份背景安排白手套出麵聯絡操縱各種權力部門肆意整治威逼得滄趙家族家破人亡或鋃鐺入獄或“犯法被破產”等等形式玩合法強搶來吞噬掉。


  可惜,宋代不是後世。這種自保手段做不了。


  做了不是聰明的以此強力自保,反而是通敵賣國的大罪,更利於特權者理直氣壯合理合法滅人門強搶強行刮分掉。


  滄趙家族能相對安穩地挺立不倒十幾年,最關鍵的因素是道君皇帝極度迷信。


  道君趙佶從見到趙公廉的第一眼印象起就開始迷信這是上天安排來保佑他這一世在人間能更盡情享受帝王富貴的人。


  隨著對趙公廉了解加深,驚歎其才和驍勇忠誠與擔當,趙佶就越發堅信了這一點,視趙公廉為保佑他下半輩子帝王富貴的關鍵人物,當作蔡京之後的宰相來看待和有意栽培,無形中強力保護了滄趙家族。


  由此,大宋朝廷沒共了滄趙家族的產。貪婪的官僚集團和支持的白手套也不敢過分逼迫侵奪滄趙家族的利益。


  而,這一切本就是趙嶽在幼年時一開始就有意布置安排和形成的家族有效安全存在與發展的保障。


  他達到了目的,同時在幼年時就預見到了形勢反轉的結果。


  果然,當皇帝趙佶按大宋立國祖製,象曆代皇帝一樣自然而習慣地忌憚起太能幹威望日益太高大的趙公廉起,滄趙家族就開始不好過了,從朝中到各地官僚在皇帝默許下紛紛開始大膽打壓滄趙家族並向商業礦業等等伸黑手狠逼狠撈。


  趙嶽也順勢把在大宋各地的各種產業倒閉並幾乎一夜間全部合理撤走了。


  後,趙佶又受秦檜搞的讖語東京案惡劣影響,開始猜忌懷疑起滄趙家族會是威脅大宋江山的災星,不再堅定迷信趙公廉是上天派來幫他的特殊奇才了,皇帝就親自動手了,安排了鄭居中等官僚專門整治打壓滄趙家族,皇帝還起了吞噬心思,想把滄趙家族的財富占為己有供自己享樂,卻同時還想耍著利用趙廉繼續二逼死心眼地忠心為他賣命甘願犧牲利益。


  這是權力缺乏民眾監督約束的官本位特權社會必然有的結局。


  在這種社會裏,無論是官是民,私人的利益和財產都不會得到有效保障。


  政治需要或權勢更大者,說收拾你就收拾了,管你是官是民有功沒功有罪沒罪。


  趙嶽也因此立即在今年發動了夏收計劃,

  把老家剩下的這點產業和財富全部合理清空,讓皇帝再眼饞再貪婪無恥,麵對空蕩蕩的趙莊也隻能幹瞪眼。


  滄趙家族的巨額財富和搖錢樹,趙佶是得不到享用了,隻能死心把心思轉為耍著榨取趙廉的最後利用價值上。


  趙嶽也明白皇帝這種鬼心思。


  他以夏收計劃一並整治得大宋國力巨損轉眼陷入危機四伏隨時可能滅亡的險惡中,讓大哥成了保障宋江山不倒的至關鍵人物,缺了他大哥就不行,不信就試試,這使趙佶和朝中官僚再陰險無恥再任性也不得不高度重視趙公廉的作用,也就保障了家族在滯留宋王朝的最後一段時間內的安全,並且,他和大哥能夠肆意囂張有力反擊敢找死的,直至威風退場。


  大事,更重要的是全局戰略層麵的高瞻遠矚。


  缺了這點,局部戰術玩得再精再好再成功,結果也是個輸得底掉。


  而穿越者最大的優勢就是比舊時代的任何絕頂聰明人都看得更遠更高,並且能提前布局,能精準應變。


  趙佶等朝廷大佬不知道這個,看不透時局迷霧,眼看要滅亡倒黴了,卻因為暫時還安全還在位享受著權力和富貴就還在一廂情願地繼續做著肆意操控別人命運的美夢。


  蔡京正是如此,因此不惜把大宋江山推入更快崩潰的險境也要害倒滄趙來換取重新上位的機會。


  眼前的溫知州也是如此,而且見識、地位和政治智慧不足,表現得更不堪,當了蔡京替死棋子還不知在自己作死。


  他在極度羞憤中不忘鄙視嘲笑趙嶽和包括趙公廉這樣的絕頂聰明人在內的滄趙家族都夠無知愚蠢。


  趙嶽也不打擊他這點優越感,不說破他那點惡毒心思。


  他來泰安另有政治目的,需要這狗官聽到點東西和朝中通氣。


  他裝傻,笑嗬嗬一副囂張凶殘紈絝相,繼續忽悠,並順手再加羞辱溫知州這類統治者。


  “不過,我現在終於搞懂了為什麽。”


  “你們這些文武官僚啊,隻會當官,不會幹正事,治不了國安不了邦,抵禦不了外侮,更沒本事去搶異族異國的財富。可你們又讀了一肚子詩書,孔孟之道之乎者也的才華滿得都溢出來了,自覺是大才,出口成章,倚馬可待,就應該當大官享盡榮華富貴,就是命好,可又確實幹不來富國強軍大事,搶不了外國,也不肯吃苦遭罪,於是就搶本族,在盤剝坑害本族人上較勁,耍權力玩陰謀歹毒,既撈了好處耍了威風又證明了確實有才,自我陶醉。“


  ”你們不行,所以就容不得比你們行的。”


  “你們抵不了異族,鬥不了外國,就用你們最擅長的也是隻會的無恥心術鬥能抵製外國的本國能臣。算計著害我進而弄倒我大哥,你如此積極,無非是鬥倒我大哥讓天下人都知道你才是那個最厲害最有能力的。得手了,你活著時能享受很現實的好處,可當更大的官,享更大的福,有更大的威榮,死後也能名留史冊。留臭名你不在乎,能留名證明史上有你這麽號小人,後人知道你在史上幹了什麽大惡確實有手段,這就行。隻是你沒想到我是個什麽都敢做的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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