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都有理
每個人幹什麽不幹什麽都有自己的理由,或者是有不得不那樣的理由,簡稱都有理。
小人物屈從於社會,幹壞事總是以‘我不得不(隻能)那樣幹’或‘別人都是這樣’來自我安慰,很多時候遇上了事就或衝動或盲從很自然的幹了,事先並沒有或並不用得先說服自我才能行動,過後再害怕再後悔或在需要時進行自我辯解。
而大人物見識高,至少是眼界廣,都有自己的一套成熟信念,做事思慮權衡在前,幹的時候幹什麽都有一股子理所當然就該這樣的心態氣勢。隻要能達到目的,世俗通常的是非曲直標準並不重要,可以無視,可以鄙視。
比如田師中等梁山周圍的州府行政長官。
他們官大社會地位高,是大人物心態,自覺淩駕於眾生之上,權力在握,自然要操控社會擺弄眾生,並超脫了卑賤小人物要老實遵守的律法和社會規則束縛,我就是法,我說了算,我說的就是規則,有更多自由,理直氣壯為所欲為。
害個同類甚至更高階層的官,他們也能問心無愧的不當個事,為了巨大的財富利益官場前途,謀害梁山就更心安理得了。
而他們部下的烏爛軍官和卑微丘八普通將士的信念更簡直直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大宋重文抑武到變態程度的國策和世情,以及士大夫敗類屢屢暴發展示出來的無恥凶殘簡直沒人性,並不遵循儒教品德教條要求,隻是拿其當迷惑人的華麗外衣,冠冕堂皇指責與要求別人的醜惡卻傲慢自大之極的本質,讓缺乏文化素養與辯證思路的軍人無論是將領還是士兵都直觀感覺大頭巾比我更壞更無恥害死的人更多,時間越久就越發形成‘我做對了’的堅定信念。
在這種‘隻為我’心態下,又有頂頭士大夫長官的惡劣影響與命令,爛軍自然什麽罪惡都敢幹,肆無忌憚。
這次要調到河北西路麵對遼寇或調到山東東路麵對二龍山之類的悍匪,這些文武自然都不願意去,但不得不去。
當官當兵享受國家錢糧,本就是要為國效勞打仗的嘛,也沒什麽好說的。
但,具體怎麽效勞,怎麽打仗,那個另有說法門道。
象田師中等文武昔日鎮守邊關糊弄朝廷習慣了,早有經驗和應對辦法,如今換作守青州也沒什麽為難的,到時自有辦法應付賊寇和朝廷兩方。
調任的軍政人員心裏都大致覺得隻要仍能當官老爺兵大爺接著白吃錢糧,調防也就不算什麽。
去就去唄。
但,他們也清楚此去之地的凶險,
遼寇,悍匪,都不是好惹的,總要打仗,總是處在危險中。又對手下的軍隊毫無信心,無論是河北西路的新編邊軍,還是從滄北趕下來的這些原邊軍都靠不住。至於那些沒見過血的內地大爺兵打仗更不頂用。
所以,處於對家人的安全考慮,或者說是在一旦城破了,自己沒家人拖累,孤身一人也方便及時轉進的剛性心理需求下,這些州府的文武主要官員和官雖小卻撈錢發家有道家大業大的文武,都做了同一選擇:把家轉到最安全最舒服的京城去。
這也是朝廷對主要官員的要求和鉗製方式。
客觀上,如今東京有很多閑置無人用的房產,好房產也便宜,正好抓住這個最廉價的時機在京城富貴繁華地安家落戶,同時向朝廷交人質表忠心,其實是為更方便及時地掌握朝廷動態和鑽營行賄攀門路保障官位前途,必要時更能脫罪保命。
其他官吏不是不想這麽幹,
隻是沒那能力,又不敢把家人隨著自己搬去邊關或山東東路,隻好選擇家繼續留置在當地。
調任和調防命令催得急,傳旨與監軍太監等人員就在跟前陰森森盯著,田師中等不敢怠慢,趕緊收拾好家當,打發家人在精幹護衛的保護下偷偷去東京安家。
各州府軍政人員自屬本城派係或至少熟悉,知根知底,家眷自然各作一夥,空前團結起來匯聚力量一起走,加強自保力量。
為了讓家眷與搜刮積累的巨額財產能順利到達安全的東京,這時候真是各顯神通。
有的弄到船秘密走運河水路。
有的化裝運貨的尋常商家,仗著有馬有刀槍弓箭,各家匯聚起來的護衛人手眾多又精通廝殺,南下到京城的路上也沒有出名的山賊悍匪什麽的攔路虎,比較安全,自信能混淆耳目秘密順利達到目的地……
從梁山到東京這一路上比較安全,說起來還得感謝梁山這些年為保障商路暢通而不斷清掃打擊沿途諸惡形成的太平局麵。
調任的文武們在大恨梁山的同時,又嘲弄梁山總是在無意中給他們提供利益和安全保障,議論起來不免有些洋洋得意。
可結果卻是,無論他們的家眷怎麽偽裝、怎麽秘密走、怎麽有強大護衛,都是在遠離梁山的什麽地方,護衛全部被殺,錢財武器馬匹等被洗劫一空,一些家人奴婢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死掉的則化為骨灰散入天地,殘骸入地,不知所在。各部搬家團全部神秘失蹤。
旱地忽律朱貴身為梁山間諜頭子,主持這麽多年情報工作,手下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經驗有經驗……又有東京一下旨,旨意常常還沒走完程序出宮呢,就有皇宮內線已經泄露出來由東京情報網提前通報過來的巨大優勢,要是連梁山周圍的官府的動態都摸不準盯不住這些文武狗官家眷的去向,那豈不是白活了?
在常常事關生死的情報這麽重要的工作上,廢物又豈能得趙老二信賴重用至今。
梁山集團本身也是有騎兵,有陸戰隊,更有水軍悍賊和更精幹的殺手組織,盯上收拾掉那些家眷團有什麽難的。
分兵諸路,於水上、林間截擊,甚至於方便秘密打劫的途中客棧,有海盜帝國醫藥化學專家搞出來的服下後很長時間才會發揮藥效的迷藥在手,連高俅率領的幾萬大軍都能蒙倒,對付家眷團這種目標,自然無往不利,而且幹得隱秘無聲無息處理。
該死的和記仇懷恨能報複反擊的男丁全殺光。
不該死的,沒威脅的,弄回來。
如今,知州知府以及武將等的不該死家眷奴婢都在梁山勞動改造,默默以辛勤勞動換取自己和小孩子的生存,以後就和調任的文武親人主人沒關係了,認命或思想得改造,以後自然會有重新的丈夫什麽的選擇和新生活,隻想報仇寧頑不靈的自然會遭到人生嗄然謝幕。
為了梁山內部團結安穩應對大宋的敵視,在無情的政治下,不老實,是敵人就得死,這沒什麽講人性可放任寬恕的。
梁山不搞殺人全家已經是政治對立鬥爭中的人性與仁慈了。
若是按這時代的規矩,換作是朝廷處理,男丁無論大小會一體殺絕,女子會全部發賣為奴為伎,生不如死。
有這時代的觀念奠底,有了對比,所以,這些家眷俘虜反而舒口氣,能老實重新麵對生活……
要怨,隻怨夫君、主人什麽的享受了梁山帶來的巨大好處卻恩將仇報,還自覺有理,認為處心積慮禍害梁山是應該的有必要的,甚至是符合國家利益朝廷意圖的正當之舉,妄圖讓滄趙家族雪上加霜,是滄趙家族梁山部的首要仇敵。
那麽,梁山反擊回來自然也是有充分理由的,為了公平與生存,更有必要。更應該理直氣壯進行報複。
欠債,人家梁山不是軟子,有能力討回來,自家自然是躲不過去,遲早要還的。
也沒什麽好說的。
田師中等人在打發走家眷後,在朝廷緊盯著催促甚至威逼下也立即起程了。
梁山做得迅速又絕秘,無人漏網能回報。這些文武還不知道家人和貪婪搜刮積累的財產全都已經和自己招呼都不打就神秘白白了,直到就任新地後左等右等不見東京來人匯報安家情況才驚駭察覺出事了。
但那時候,時過境遷,什麽也追查不出來了,而且陷在危險任所中也無力做什麽。
他們驚恐憤怒中不是沒懷疑是梁山所為,
但沒有證據,也不知什麽時間在哪出事的,什麽也說不清楚。時局又混亂不堪,以前的良民這時候也能暗暗化身強盜團夥作案,還有海盜或通海盜的可犯案,凶手的可能性眾多。朝廷又不敢因除造反之外的事再弄出煩惱來驚擾起滄趙家族的不滿甚至怒火。田師中等想追查報複或者硬賴梁山作案。朝廷也不會理睬這種紅口白牙空咬。
梁山沒有借機弄死調任的這些狗官,一是有軍隊隨護不好弄,二是就讓他們去險地擔負職責壓力承受驚恐煎熬吧。
此時還不能讓宋國倒。
邊關總要有比較有才的官員治理鎮守。二龍山晁蓋那的武裝總要有心計高的官員和並不缺乏勇力的官軍打磨。
死,未必是最可怕的。一刀了賬,對罪惡者卻常常是種痛快的解脫。
梁山至此已經收回了周圍官府的多年欠賬,一定程度上懲罰了罪孽,此時倒不必急於多求。
青州,皇帝的大舅哥慕容知府這幾年承受山賊之禍的麻煩,也享受足了大州地方官的好處,錢財撈得可著實不少,要不然青州也不可能布有重兵卻有那麽多人鋌而走險當強盜匯聚起那麽多股山賊,並且賊勢越來越烈。
有個貴妃妹妹,有皇帝當靠山就是牛b。
轄區匪患那麽嚴重,幾可追田虎王慶那樣的危害。治理無方,剿匪不利卻也一直沒受到朝廷真正的懲罰,官照當,有理由心安理得的繼續作孽,但此次海盜造成的夏災也讓他嚐到報應的苦頭,雖然沒丟命,卻也還債償還了部分罪孽。
霹靂火秦明和鎮三山黃信清剿桃花山強盜慘敗,投靠了二龍山轉身也成了強盜頭子。小李廣花榮調走。清風寨隨即失陷,也被二龍山屠殺洗劫一空。慕容知府驚怒不已,咬牙切齒要報複二龍山,正琢磨如何推卸責任並申請朝廷更多支持調兵發力呢。結果海盜瘋狂搶掠沿海近海並迅速由南掃向北方的噩耗傳來了。其所到之處勢如破竹及屠殺貪官汙吏之狠之多,簡直比地龍翻身威勢更大,比雷霆掃穴更可怕。
慕容知府當時就嚇呆了,哪還有心思報複轄區山賊,就怕二龍山也是海盜的外部勢力。
他第一次感覺到脖子上吃飯的家夥不那麽安穩,怕是一個大意閃失就掉了。
正驚恐焦慮急思逃避對策間,部下的軍隊獲悉了海盜侵略與大宋百姓瘋狂叛逃海盜的消息也躁動起來。
慕容知府大驚失色。
他可是知曉正是官兵叛逃殺官開城才加強了海盜攻城掠地的速度,極大助長了海盜的囂張氣焰和威勢。
那時,他手下還有一萬五千多軍隊,
除了青州本部幾千兵馬,剩下的全是從山東各地抽調來臨時助戰的精兵悍將。
這些外地的將士心憂家鄉的親人在災難中是叛逃了還是遭到屠殺洗劫,哪還有心思留在青州守城剿什麽山賊。
這股兵力不可用了,也成了巨大隱患,隨著形勢發展越發迅速惡劣,極可能猛然也暴發成為亂軍甚至叛軍。誰知道軍隊中是不是也藏著海盜奸細或私通海盜的。總之不能留了,必須趕在海盜的威勢掃來之前全遣送走。
所以,慕容德就說了,清州不需要歸家心切的人鎮守。你們外來的軍隊各歸各家吧。
這個命令一下,外地軍立即轟然撤走,等奔回家鄉,隨後就是轟然大量叛逃。
其實當地官府也不敢接收他們入城,放出話來:眾將士去青州整訓和剿匪辛苦了,立功回來了,放假允你們先回家看看。
也就是放任會投海盜的將士自由離開,免得入城呆著反成了助海盜破城的內患殺官洗劫全城。
但留守的軍隊到了也是殺了些州城中的官僚劣紳,搶劫了財物和武器庫叛逃了太多。
青州這邊同樣是如此遭遇。本地幾千兵馬也轟然發生叛亂投敵。
不過,慕容知府卻沒死在叛亂中,逃過了此劫,卻是他高度警惕二龍山強盜趁機來攻,以及城中兵裏應外合造反,一直在提心吊膽防著這一手。又有忠心朝廷並得到他厚待拉攏的提轄崔猛出身邊軍,警惕性反應速度極高,武力高強,及時察覺軍隊不對頭,雖然極倉促卻還是帶著家眷護著慕容知府搶先逃出城去了。
讓慕容知府心痛欲絕的是積累的財富在快馬緊急逃命時無力帶走,全被叛逃者卷走了。
連心愛的小妾也沒了。
他唯一欣慰的是,家眷一直留在京城享福沒帶在這邊,也就沒陷入災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