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孫立不是林衝,也不是武鬆,中
兵部尚書石扶對沒油水反而是麻煩的事向來是不管的,有個好侍朗助手在,都是歐陽珣處理就行了。
這時候,三司使兼總督轉運使還是權邦彥。
登州這點事,歐陽珣和權邦彥兩人一合計就行了,報了朝廷一聲,說了聲如何處理,然後就下文。
登州請求的錢糧很快調撥發去。
吳知州以及那幫子爛官爛將的心願順利如願了。
孫立被定罪為罷官、杖脊十、發配孟州。
孟州牢城營如今扮演的角色職能和以往不同了,不再是不用充軍邊關送死的次等險惡發配地。
因為,象滄州牢城營這樣的充軍發配地,在邊關地區已經沒有了。滄州成了無官府地區,就不說了。西軍地盤和西邊那的都是發配來直接充軍。北邊關其它地區也是連百姓都幾乎沒有了,誰願意在遼賊隨時會殺來的凶險之地生活啊,何況還得承受凶野駐軍的禍害,尤其是邊塞那一帶,除了駐軍城與邊塞軍人官府,就沒別人了,吃菜都得軍隊自己種,牢城營又哪能在那樣的環境站住腳。朝廷又不是錢糧多得不在乎長途費勁巨耗運輸供應那的駐軍與官府還得供應不必要的牢城營
孟州牢城營就取代了昔日滄州牢獄的地位,擔負著收押山東河南等地強橫闊怕隻能用於邊關打仗的罪犯的職能,邊關哪缺兵,到時候就發一批罪犯頂過去。
歐陽珣如此判決孫立,自是有深意,在配合趙嶽的計劃。
登州沒得到將領補充。第一將馬棟為新都監,當時聽劉慶指揮放箭的武藝較高的將領頂替了第一將職缺,沒白表現好。爛將卻是沒盼到朝廷誇獎,反遭遇嚴厲申斥再敢玩忽職守棄城而逃,定斬不饒別當朝廷和兵部真不知情是傻子好糊弄
吳知州接了朝廷回複,不禁抹了把冷汗,心中琢磨著,兵部居然能知道這的詳情好闊怕。
兵部侍郎歐陽,聽說是個很厲害的人物,果然是不好欺蒙耍弄的,以後可得小心著點,別惹怒了他落他手這麽批複,看來歐陽還是給士大夫麵子的,給本官留了情麵,否則
孫立鬱悶回城後還在那一邊收攏潰軍一邊琢磨如何更好地整頓軍隊,心中恨恨定要好好教訓肆意棄城逃跑的將領,打軍棍是輕的,必要時必須殺幾個證軍法立威,否則下次可惜,這些人還一個也沒回來,不知逃哪去了,或許是已死在山賊洗劫鄉下,甚至幹脆棄節投降了不對。那些將領就沒有節操,何談棄節?投降,入夥當山賊才符合他們的本性
就在他心裏殺機騰騰耐心等待那些人回返時,他被召到知州衙門商量事,他急忙去了,誰知卻是逮捕定罪
爺爺不顧生死幾乎以一己之力奮勇殺賊,居然反而有罪?而且是全州唯一有罪的?那些妄顧職責,貪生怕死,一力未出,一箭未放,隻顧棄城逃跑的所有文武不忠不義之徒反而沒罪?反而是代表朝廷代表綱紀定我罪欣賞我有罪的?
孫立蒙了怒了
這說明他對官場的幼稚
大宋王朝,武將有功,奮勇忠心戰死沙場,甚至有力挽狂瀾大功,結果卻是無功反而有大罪的,他孫立不是第一人,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都隻是官場遊戲中士大夫們打壓武夫以及軍中真正的權貴們爭權奪利推罪攬功利用的犧牲品。
他隻是個出身卑賤而且在朝中無依無靠的草根武官,隻是個利用的工具罷了,不算人,怎麽用全在某些人的一念間。宋王朝對官員的仁慈寬容隻是對士大夫與皇帝需要當忠犬用的勳貴而已,柔和優榮厚待的官場氣氛以及所謂富裕寬鬆的統治氛圍很能迷惑官與民——所有人,就連後世的太多人也喜歡宋王朝,迷戀宋王朝的富裕寬鬆,但問罪武夫冤殺武官,宋王朝從來沒手軟過一絲一毫,無論是君王還是士大夫都沒把武官當個正經人對待,就連身為武官的勳貴也是如此心態。
可憐孫立還把自己當成了個人物,總覺得國家危難,他這樣的有本事的將領終於有出頭之日了,就會得到尊重重用,一有機會,騰雲直上,榮華富貴光宗耀祖,小事爾。
他不是個例,更不是特例。
此時在京城任禁軍重將並且嘔心瀝血幹得勁勁的鄧宗弼、辛從忠、陶震霆、張應雷就是如此。宋江也是一樣的迷戀宋王朝這種優榮寬鬆政治氛圍的,感覺自己有了勢力,縱然是賊寇也會招安得重用,他還是個文人,比武官更自信而熱切
孫立的本事豈是衙門軍卒玩突襲就能逮捕的。
惱怒交加中,孫立幾下子就把敢撲上來捉他的人全打飛了,仗劍冷笑環視著周圍一圈對他虎視眈眈官兵衙役,怒極不屑喝道“就你們這些雜碎也想拿我?登州誰能攔得住我?不怕死的趕緊上。”
登州官場沒有不知孫立本事的。孫立一發威,在場官兵衙役無不畏懼退縮,無一人敢逞強上前,都生怕功沒撈著,反成了孫立的劍下亡魂最先丟了小命。
孫立又怒視在桌案後正驚懼發抖不知如何是好的知州吳知榮,怒喝“吳大人為何蒙騙於我?我孫立奮勇抗賊無功反而有罪是何道理?我兩次護你滿門性命逃脫殺戮,你這意思是我做錯了?就不應該救你,讓你滿門在第一次就該死掉?”
吳知榮驚懼又羞惱,但也聽出點機會,趕忙裝作委屈、悲憤、無奈樣,叫道“孫將軍,你休要誤會冤枉本官。本官是飽讀聖賢書的讀書人,是堂堂一州之尊士大夫,豈能不知恩義廉恥恩將仇報?”
孫立冷靜了一下,仍怒喝“那到底是出了何事?為什麽要捉我?”
吳知榮滿臉委屈鬱悶地拿起朝廷的批複揚了揚,感歎道“這是朝廷的命令,非本官之意啊!本官和通判把此次災禍急急上報朝廷,向朝廷請罪,為你和敢戰的忠臣勇士表功,提醒朝廷防範二龍山賊寇已禍大,順便請求錢糧支援,不然,城中空了,本州也慘遭洗劫,沒錢沒糧,我等豈不得餓死?誰知錢糧撥得快,孫將軍你卻被問罪。本官不解怎麽會這樣,趕緊又派人上京為你辯解詢問,得到的回答是將軍為本州將主卻治軍不利又冒失出戰,致使城池輕易失陷,該負罪責。”
他又揚了揚那批複,無奈道“就是這個回複。不信,將軍你自己看看。”
孫立不是林衝,警惕得很,並不大信吳知榮的話,親眼看過批複,上麵確實寫著那問罪緣由,並沒提及他貪生怕死才丟了城池,等於沒否認他曾為國保城奮勇殺賊,也等於間接證明了吳知州似乎確實為他表過功,他這才臉色好看了點。
吳知榮趁機道“這事也是怪本官天真了些,本以為國難當頭正是用人之時,將軍,大才也,朝廷看在將軍忠勇過人上能寬恕失城罪過,唉!卻是想錯了。仍然定罪。不過,這也能看出朝廷對將軍的善意與寬容來,甚至這裏麵還暗含著對將軍的期待。否則就決不會是如此處置。應該是罷官押解京城問罪斬首,宣威天下,以儆效尤。”
這話糊弄住了孫立。
孫立正滿腹對朝廷的怨憤,不甘心真老實束手就擒當了賊配犯去孟州牢城那鬼地方任人作踐,悍然反抗逮捕,殺官造反,他卻又不想,反了,憑本事和對本州官兵的威懾力肯定能殺出城去逃走,可是成了朝廷重點通緝的重犯又能去哪呢?
他無處可去,也沒任何幫手頗有些本事了的兄弟孫新夫婦,精明有主見的小舅子樂和,對了,還有勇猛淳樸義氣可靠的珍寶兄弟,本是最好的幫手,可是都不在了,在去年冬那次城破大案中,先後都不知哪去了。
珍寶兄弟極可能是越獄潛逃了,怕是已死在別處哪裏,總之不知所蹤。
在城外的兄弟一家,還有在兄弟家那玩耍的妻子以及小舅子樂和怕是都已死在城破那天的混亂中店都燒了,那隻剩下燒毀的數十具屍骨,有小孩的指定是在強盜搶劫中因有武藝奮起反抗而全部罹難了
到了今天,出事了就必然隻他孤零零一個人獨自承受孫立心中好不苦澀,萬分後悔當時沒重情義積極全力解救珍寶兄弟,否則就不會發生後續相關的兄弟家那的滅門災難,可是,世上從無後悔藥
眼下怎麽辦?
好不茫然痛苦,卻猛聽到吳知榮這麽說朝廷寬容善意?還有朝廷期待?孫立愣了,盯著吳知榮什麽意思?
吳知榮恢複了鎮定從容,心中暗笑,麵上卻鄭重道“孫將軍有所不知吧?如今那孟州牢城營成了專門收押往邊關充軍的罪犯的,也就是說,將軍去了那,不是在那服刑遭罪沒個盡頭,而是隨時會開拔入軍邊關的。將軍去了邊關,以你之能還愁沒出路不能迅速東山再起?
說不定你到了邊關,朝廷的旨意已跟著去了直接恢複將軍的大將身份。
孟州之行隻是一種磨礪,也是要將軍擔負治軍不利罪責,以正國法綱紀有過失,總要問罪不是?免得你敢輕慢綱紀,也引起有人有樣學樣
磨磨你的心性,再調往更要緊的邊關重用你,這不是不可能的啊。
畢竟國難當頭。邊關也正需要將軍這樣的猛將大才隻要將軍在服刑期間表現得安穩,對朝廷仍忠心耿耿,無怨無悔,讓朝廷看到你的忠義可靠能放手大用孫將軍,本官看你卻是經曆點挫折教訓,然後就是大好前途指日可待的。”
這番分析讓孫立真聽進去了,也動心了,但還是那句話,他不是林衝,不是輕信好欺騙的,仍半信半疑極警惕。
吳知榮卻是已經心中吃定了他,又揚了揚那批複“孫將軍,你看看這定罪,杖脊十,你可曾聽說過治軍不利失城重罪卻隻這麽輕判肉刑的?打十記脊梁,這對武夫強壯漢子算什麽懲罰?和小孩子打幾下屁股有什麽區別?意思意思懲罰而已。可喜的是,從這點看來,本官為將軍表功也沒白表。朝廷了解你對朝廷忠心有功才會如此開恩。將軍可要想明白了,不要受不了一點委屈磨礪而自誤了前程。”
治軍無力,失城之罪以前有沒有如此輕判的?
扯蛋。自然有。
不但有,而且還有能不但無責罰,反而得朝廷安撫,甚至不丟官,不降級,反升官得賞活得更威風牛氣的。
這時代,世事全看關係網。
事情、事實如何,不重要。就看關係網怎樣。
別說孫立這樣奮勇殺敵卻無意中反失了城的,就是根本不負責任,直接跑了,拱手相讓,卻沒一點罪的也不稀奇。
就比如曆史上的田師中以及手下大將馬進,統領二十幾萬重兵負責把守長江北岸,南宋高宗趙構指望田師中能抵擋金軍守住長江阻止金軍過江侵犯京城臨安,可是,金軍南下,還遠沒殺到長江這呢,僅僅隻是兵鋒會必然指向這,田師中、馬進就帶兵“戰略大轉移”了,結果金軍輕易殺過長江,弄得趙構倉皇逃跑到海上,在船上窩了一年多不敢上岸,險些死在金軍刀下,就這罪過,千刀萬剮田師中都算便宜了,事實卻是田屁事也沒有,照樣當那得意洋洋的統重兵大官特權橫行時代,什麽怪事都有,聽說了什麽怪事也不必驚奇。以文抑武苟且可笑為能的宋王朝,更是如此。
可是,孫立信了哄騙。
棄劍放棄抵抗,跪下認罪,除甲,默默挨了打,戴上了大枷,願意發配
吳知榮狡詐,心知孫立在登州的影響力,他還得接著哄騙利用老登州新都監馬棟等保護性命,因而抓住了孫立也沒翻臉趁機下死手,杖脊都有意讓衙役放輕了打可憐孫立無親無友,發配時連個送行的人都沒有,直接悲慘上路了,吳知榮為進一步哄騙麻痹孫立老實一直認了發配,還特意令人代為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給孫立準備著路上用,也沒逼迫換上草鞋,怕刺激得孫立怒而反悔了又反抗多了麻煩,由此孫立仍能穿著自己的舒適軍靴上了路
負責押解的兩差役,無非是李大、王二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