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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8有病,得治啊

  韓存保說的話,聽著都是在鼓舞士氣,讓大家不要怕遼軍,相信此戰必勝,雖然是吹噓,卻似乎是滿滿的正能量,有積極意義,但在坐的明白人明白,尤其是同為受招安的反賊而必然抱團當官保富貴,在這更是穿同一條褲子共進退的其他七個節度使,都明白,並且暗自鼓動和支持的就是,韓存保以此變相打歐陽珣的臉,仍然是在挑釁,不,是在再次公然否定歐陽珣的權威。


  韓存保、王文德、項元鎮這些老鬼,由反賊當了官,這些年下來早由好漢退化成官僚了。


  他們又搞事,說穿了,仍然是在玩逢高踩低官場市儈那一套,踩失勢且要死了的歐陽珣,最及時討好正悲憤難受卻隻能忍耐歐陽珣的監軍太監和同樣受辱了的驃騎大將軍,同時自己也能好好得瑟痛快一下,隻是這種方式玩得高妙,不象趙世隆跋扈囂張到惷得那麽露骨直接挑釁。


  歐陽珣肯定能聽懂,但難以抓到把柄,你還能把以自吹鼓舞士氣當罪證?想治罪也沒理由.……

  他們這行為雖然陰險無恥卻也顯示了鄉下官僚的無知。八節度使在地方當官做老大太久,作威作福慣了,自負而膽橫,卻還並不真了解宋王朝官場的恐怖,不知“莫須有”也是奪命的罪名。


  但,在事關國家生死的大戰前還在肆意內鬥撼動主帥的軍權威嚴,這事已經很嚴重。


  此事更可怕的卻是,暴露了一個現象,或者是致命弱點。


  別的國家民族,在陷入難以解決甚至根本無法解決的內部矛盾時,可以對外挑事開戰,可以把內部矛盾和視線焦點轉嫁對外,把內部的無法調和如此壓製下去,轉化為暫時的同心協力一致對外,成功渡過無法內部解決的危險期。可是,這不行。為什麽曆來總強調攘外必先安內呢?就是內部矛盾無法對外轉嫁。若是內部矛盾沒解決,想通過對外生事或開戰來強迫內部相互妥協取得哪怕隻是暫時的共識,那隻會內患未解又添外患,成了內憂外患,更危急更糟糕。


  這種現象自宋,尤其是北宋末開始鮮明起來,南宋猛發揮,然後愉快地把自己終於玩滅根了。元,且不算。明朝,不用說了。清,嘿……

  為什麽會這樣?


  難道是國家太大,民族太多?


  可,太平洋對麵那個國更大,種族更複雜百倍,它怎麽就能呢.……

  韓存保等人暴露的就是這個奇怪的問題。


  他們才不管國家危急不危急民族危難不危難呢。他們隻關心自身的利益,眼前就能得到的利益,就得搞內鬥,就得鬧騰顯擺,就得不惜坑國謀取私利,就得任性選擇眼前先牛逼痛快了……

  滿大廳的重將,瞅著韓存保手舞足蹈吹得唾沫四濺,神色各異。


  其他七個節度使暗暗斜眼盯著歐陽珣的反應……

  歐陽珣沒反應,死了一樣癱靠在那,若不是還能看到胸膛在起伏,眾人都會認定這位繼趙廉之後湧現的大德大才已經如熬幹了油的燈一樣當堂掛這了。


  驃騎大將軍安坐那不動,雖然韓存保拍他馬屁為他出了口窩囊氣,他心中感覺快慰,卻滿臉陰沉凝重,不禁露出忐忑焦慮甚至驚恐神色,威武坐那實際是如坐針氈般坐不安定。


  歐陽珣若是就此氣死了,那他就第一個跟著倒黴了。


  他可沒本事主持西北防禦大戰。


  哪怕接掌軍權後改變方針否定歐陽珣主導的這次野外決戰,改為堅壁清野,以宋軍最拿手的依城堅守施行層層防禦抵抗,他心中也完全沒譜。


  他根本就沒那個能力和自信統禦如此大場麵的戰局。


  想想吧。


  京軍地方軍全是缺乏忠義為國的壞蛋,靠不住;參與西北大戰的眾將領與戰事涉及到的所有地方官員,人心動蕩各異,都不知打得什麽算盤呢。以奇才威名已經遠播天下的歐陽珣指揮反抗這場兵災,也沒誰看好能打敗遼軍吧?朝廷就不看好,否則,也不會把最好的戰馬與騎兵全留在京畿做防守,不肯給歐陽珣用一馬一卒.……這些地方官怕是打著觀情況著機投降主意的不在少數。朝廷官員,怕是也好不到哪去。武官,包括眼前的這些表現得忠勇愛國不惜戰死的京軍大將重臣,怕是也未必可靠。


  不說別人,就說驃騎大將軍他自己吧,他就根本不看好能戰勝遼軍,他離京前,和家族主事的那些人暗地裏不是也是事先商量好了,若實在不行,那就保命要緊,在大戰中幹脆著機鼓動軍隊罷戰大舉投降遼軍,利用在現場的此機爭上一次大功,贏得遼國歡喜滿意,他不用死在混戰大敗中,還可能為家族搏得當遼國臣子的繼續富貴體麵。


  他自己尚且如此不靠譜,豈敢指望下麵這些富貴地位遠不如他的人能為國家堅持忠義不屈。


  由他主持西北戰事,成功頂住遼軍瘋狂入侵,這種美事,他想都不敢想。


  他當年也曾經在西軍那從軍為官抗擊過西夏,並且立了不少戰功,見識過大戰場麵,有邊關大戰的經驗,有這個光彩履曆資本,他才能在上一個驃騎大將軍不知怎麽死在海盜之災後被趙佶欽點為新一任,趙佶趙桓父子皇帝都對他抱有很大期望.……可他自己清楚當年的西軍經曆是怎麽回事.,那不過是和點為三衙太尉前的高俅一樣去西北紮紮實實走過場,由西軍照顧著鍍金而已。


  在西北邊關那幾年,他根本就沒真正上過戰場,哪怕是必勝的隨場旁觀打醬油也一次也沒有。他一直是安全舒服待在城裏,所謂的主持守城牽製敵人、保障後方並及時策應夾擊西夏軍.……

  真正的戰事,他幾乎什麽也沒幹,各種名堂的戰功卻就有了。


  他親手殺過西夏軍,不過,那不是在奮勇守城中殺的,是在戰場上殺的,卻是在戰場殺得俘虜,以此冒充親冒矢石不避凶險奮勇大戰斬殺的敵軍人頭數。就這,還得是眾親兵家將嚴密保護照顧著他,他才能殺得了,才有膽子親手殺,否則,那些野獸一樣強悍的西夏俘虜將士即便禦甲赤手空拳跪在那,還反綁著手,在知道必死而悍然反抗拉墊背的暴發下,照樣能輕鬆幹死他。


  八個節度使老家夥是了解驃騎大將軍就算不是一無是處的草包也是個空架子,沒指望驃騎大將軍接手了軍權能帶領大家抵抗遼軍。


  他們是想以驃騎大將軍的名頭由他們自己實際主持這場大戰。他們覺得,自趙廉和滄北軍沒了後,滿大宋也隻有他們幾個才是真正會打仗的,不服,不肯聽別人指揮。


  當然,他們也沒敢自信自己指揮就能打得過遼軍。


  他們中有的就在西北長年鎮守過,就比如韓存保守雁門關,曾經天天和遼軍打交道,廝殺爭鬥不斷,很了解遼軍的野蠻可怕,知道遼國沒落了,遼軍沒戰馬騎射優勢了,弱了太多,卻照樣不是好惹的。


  不要以為小小女直那點人能打得遼國BB喘不過氣來,趙廉以一隅之力能打得遼國憋屈低頭窩囊之極,就覺得遼軍真不行了……

  行,不行,那得看誰對誰。


  趙廉的滄北軍行。敢追隨滄北軍悍然殺入遼國的河北邊軍也行,卻不一定是真的行。


  滄北軍展現的那一戰,太可怕了。


  遠程攻擊的床弩、神臂弩,中距離的弓箭,加近程攻擊的火藥,配合得天衣無縫,數量恐怖。滄北軍自身也訓練有素,心中懷著某種東西,個個凶悍嗜血可怕,戰中,大小軍官人人奮勇爭先,將士追隨著自己的頭也個個不甘落後,也是不敢落後,否則就脫離了團隊組合,孤單一人在混亂的戰場上隻會陷入無助,更危險,並且軍官與部下,將士與將士之間,相互配合嫻熟默契,指揮靈活有力,部隊基層將士組合也同樣機動靈活有力,整體戰鬥力強悍驚人,別說是沒落還缺馬的遼軍,就是號稱勇猛無敵的金軍懟上滄北軍,也照樣得被殺得驚得崩潰慘敗而逃.……

  在那一戰中,遼軍是被滄北軍嚇破了膽,懟上配合滄北軍打助攻的河北邊軍才不堪一擊。


  沒自信能對付了遼軍,卻還想奪權實際掌此次戰事出風頭,那麽,戰敗了怎麽辦。


  僥幸勝了最好。升官發財,威風體麵,名聲前程就來了。若敗了……就敗了唄。


  勝敗,兵家常事爾。最主要是,反正有驃騎大將軍這個(冤)大頭在上麵頂著呢。即使慘敗,他們這些人也是有功無過。


  難道奮勇擔當,幫主將打這場仗,還能是錯誤?

  不能夠哇。


  如果奮勇積極也是錯,那,貪生怕死不作為應該怎麽算。


  所以,戰敗了,別說是罪過,就是錯都不會有。朝廷必然得懲罰驃騎大將軍,卻照樣得笑臉相迎獎勵安撫他們這些人。


  所以,他們不在乎勝敗,隻要別死在戰場上就行,此時也是有恃無恐。尤其是看到監軍太監麵露得色,瞅著韓存保和他們幾個那欣慰滿意的眼神,他們就更有恃無恐了。


  有監軍太監向皇帝和朝廷匯報說好話,他們還需要怕什麽。


  所以,這幾個老家夥不但暗示鼓動韓存保出頭鬧事,現在還幹脆敢時不時大笑出聲,捧哏配合韓存保的表演,加強捧場助威。


  後麵的韓世清、姬文康和孫培芝,本也會湊趣的,卻並沒有。反而一個個麵色沉凝嚴肅,格外嚴謹端坐,神色中無一絲幸災樂禍跡象,反而流露憂急,就仿佛太尉大帥正盯著他們看一樣。


  八個自負老奸世滑的節度使老賊,相對比這三人的心機城府反而大大不如,落入下乘,這麽大歲數白混了。亂世之中,這三人若沒死在此戰中,早晚能趁勢而起。八個老賊卻隻會沉淪。


  再後麵的王宣陳淬等邊將卻是真正滿臉憂慮焦急。
……

  憤然挺身斥責了趙世隆的李侃瞅著韓存保在那得意洋洋肆意吹噓挑釁……他心緒複雜,這回沒任何動靜。一方麵,他曾為邊將,很了解韓存保的厲害,這老家夥確實是武藝了得,堪稱勇冠三軍,難有敵手。他打不過韓存保,若是敢強出頭,必有爭執,隻會丟臉。另一方麵,他也不敢得罪監軍太監。搞趙世隆是他和趙世隆有大仇,有理由,說得過去,這回若是還敢出頭,那就是堅定站在歐陽珣一邊和監軍以及驃騎大將軍公然作對,是在打監軍的臉。歐陽太尉卻隨時會死掉.……

  直筒子暴脾氣的急先鋒索超也沒憤然跳出來打抱不平。


  這回,他反而輕蔑地瞅著韓存保,臉上卻是有點欣欣然之色,安坐不動,還和身前的王林時不時對個詭異的眼神……二人的目光不時地瞟向癱那死了一樣沒反應的太尉,又瞟向蒙麵人……

  監軍太監側了身子,目光也斜瞟著蒙麵人。


  驃騎大將軍除了開頭時盯著韓存保表演,隨後目光就一直在歐陽珣和蒙麵人身上反複遊蕩。


  嚴肅端坐的韓世清等三人,眼角的餘光實際是一直在緊緊關切著蒙麵人的反應。


  這裏,沒有一個人是傻子。


  韓存保表演得痛快,似乎是揮灑自如無所顧忌,目光卻也在瞟著嚴密留意著蒙麵人的反應,說到後來,他幹脆就對著蒙麵人方向,聲音更大聲,說得更狂放囂張強勢,等同是在向蒙麵人大叫:你不是自負厲害嗎?來呀,有本事就和我韓存保比劃比劃……就差直接點名羞辱挑戰了.……

  歐陽珣仍然死了一樣沒動靜。


  蒙麵人卻似乎沒惱反笑了,一直微闔的雙目緩緩睜開了,眯眼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後緩緩站了起來,先是掃了驃騎大將軍一眼,又瞧了瞧正滿眼毫不掩飾的惡毒瞟著他的監軍太監,然後款款走了出來,來到韓存保麵前,笑音低低說了句:“老頭,你跳得這歡,得了失心瘋了,有病,得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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