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0誰的天下16
沙冕二人對京城如此衰敗景象都唏噓不已。
風會冷眼看著京城風物,始終一言不發。
沒人知道他心裏此刻到底在想著什麽.……但若是有心人或多疑的人留心觀察,可能發現他眼中在幸災樂禍,心中在痛快大罵,皇帝大臣呐,拚命自作虐作得這麽個結果,你們真是活該呀……
紀安邦則義憤填膺,大恨海盜強蠻貪婪,也怪起趙嶽竟然對君王如此不忠不敬不孝.……你梁山有那麽多的牲畜,竟然不肯給君王吃到一口,也不肯賣給天下人半點做養殖發展.……完全不顧國計民生之艱之急需,隻顧自己享受,一心仇視朝廷,以此報複君王……真逆賊也,確實該殺……
他是講究道德人品的紀安邦,蓋世無雙,想的是要梁山賣給國家牲畜,而不是要求義務白送,更不是其它官員那樣要求的趙嶽還得積極主動甚至得死乞白賴反複跪求著奉獻給朝廷(君臣白吃)。他還不至於無恥地要求趙嶽再對朝廷繼續義務做奉獻。
但在如何順利恢複出仕上,他又開始犯傻,想去找與他有西北交情的高俅或童貫。童、高二人也正管著這方麵。紀安邦隻是回家丁憂了而已,身份仍然是禦前大將兼半個秘諜。
風會私下趕忙攔下了。
別介。你去找那二位,豈不是等同於找難受,甚至是主動送上門去絕了見到皇帝的路?
那二賊怕的就是你回到太上皇麵前把他們在西北的醜事泄露了……你不要那麽弱智好不好
紀安邦歎惜一聲,黯然點頭。
他並非真傻到那程度。隻是沒別的路子可走。
要按正經程序報備,隻怕猴年馬月也沒結果。宋王朝的政務效率天下皆知低得令人發指,那複雜與拖遝勁能急得人想殺人。他急著恢複官身去山西打仗抗遼,可等不得衙門老爺們慢慢轉。
風會說這事你別管了。這方麵你就是個白癡。你就等著盡你的打仗特長就得。這事由我和那兩去找找路子。我相信那兩肯定有辦法.……我能讓那兩積極想出辦法來……
沙冕二人也果然有辦法。
他們找了皇城司……大太監譚稹代皇帝管著秘諜司,同時還是皇城司的皇城使,一聽說紀安邦來了,本不想多事,紀安邦這人死腦筋,特有個性,幫了沒好處,但轉念又想到歐陽珣特意留給他的那張紙條,又轉了心思,還是幹點人事吧.……紀安邦就得以拜見到趙佶麵前……
紀安邦可不知道趙佶需要譚稹解釋了好久才想起來確實曾經有這麽個二傻子大內侍衛。紀安邦見到趙佶激動得不行。趙佶治國是個王八蛋,但玩政治演戲卻是影帝級的,擺著落難卻不失神聖高貴文雅的皇帝譜很輕易地就把紀安邦給玩住了,責怪紀安邦為何這麽久了卻不和他聯係……你可是朕最信賴的心腹大將,你難道不知道朕會想你嗎.……很輕鬆地試探出了紀安邦三十多了卻還是當年的那個少年二傻子小將,甚至因為宋國陷入絕難,君王陷入危急難過中,更需要人的忠心與奉獻,紀安邦格外急切想為國為君做點什麽而變得更忠誠更傻了.……這可太好了.……
趙佶被當年的叛逃狂潮著實嚇壞了,一向深受皇恩的大內禁衛竟然也同樣大批叛逃,若是當時在叛逃前先在宮中鬧出兵變,反叛,打突襲,在宮中燒殺奸淫擄掠.……弑君……哎呀呀……趙佶每想起這個就會嚇得渾身哆嗦不停,事過了這麽久也常常夜不能寐。
災後,他不得不依賴與皇家捆綁在一起而相對可靠的勳貴等貴族勢力重組了禦林軍負責禁宮安全,但他也知道皇家和貴族們有利益一致的一麵卻更有利益衝突的一麵,這些人也未必忠誠,不可能真那麽可靠,由這些人及相關的人手擔任宮衛,等同皇室睡在火山口,是無奈之舉。
別忘了,仁宗朝就鬧出了宮中兵變。
某些人以此恐嚇警告想除敝有為的仁宗老實點.……好在將門女曹皇後真心對仁宗,給了保護。
災後,趙佶一直缺少信得過的能鎮得住人的大將執掌宮衛保他安全,本以為勇猛自大二愣子將門子弟呼延灼可用,結果卻是個心向滄趙投了梁山的二伍仔.……幸虧隻點作了禦馬營副總管,若當時安排了這個二五仔擔任了大內宿衛大將,隻怕朕的腦袋此時已經不在脖子上了.……現在,武力強大無比的二傻子紀安邦來了,這是個真正忠君愛國又能靠得住的強者老部下,趙佶大喜。
也就是說紀安邦冒冒失失來到京城強行要求丁憂完了要出仕,卻正好趕上了時候。
趙佶立即任命紀安邦接任了呼延灼空出的職位,授權紀安邦可從京畿所有禁軍中挑選人手重組禦馬營,定員仍是五千,並任命與紀安邦一同來的昔日西北名將風會做了副手,沙誌仁和冕以信二人則為禦馬營部將,此三人一同為紀安邦的幫手,對紀安邦表示了極大的信任重用,實際是在試探著用.……
對忘記了很久很久的陌生紀安邦,趙佶也不敢真信任,被呼延灼事件搞怕了,吃一塹長一智,何況他本就變態多疑.……卻把紀安邦感動得熱淚盈眶,盡管他原本是想去西北抗擊遼寇才急匆匆來京的,趙佶的任命與他的心願不符,但既然趙佶的安全更需要他,他就得先負責好這個。
童貫、高俅萬沒料到搞來搞去,“小兄弟紀安邦還是來了京城並輕鬆獲得了趙佶重用。二賊生怕紀安邦在趙佶那揭了他們在西北的醜事,心中不安,急忙通過在宮中的內線打聽太上皇和紀安邦見麵都交流了些什麽.……實際是國賊小人之心白多心了。
紀安邦一心急著從軍報國,盡一個軍人、將軍應該對國家和君王盡的責任,哪有心思管朝中大佬那些陳年破事。
想管,他也明白管不著,輪不到他管。
自己隻是個武夫小人物而已。
他並不是真傻,不是不明白身在官場自己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哪些事堅決不能碰。
若是連這個都不懂或不遵守,敢亂說亂插手管,他被趙佶遺忘在西北孤單單征戰那麽多年,早被西軍將門聯手輕鬆玩死了。
蓋世無雙紀安邦不是吹的。
他不僅武力更勝呼延灼,帶兵治軍打仗能力也在呼延灼之上,挑兵也比呼延灼更內行,行事也比呼延灼更膽大強硬,而且涉及軍務方麵就不傻了,就聰明很有心眼了。
童貫高俅盡管確知紀安邦沒在趙佶麵前亂說話,知道紀安邦還是懂規矩的,卻仍然不敢放心,實在是他們太了解紀安邦這個人太固執了太死心眼也太膽大敢幹了,生怕紀安邦幹好了差使贏得了趙佶的真正信任重用,站穩了腳跟就會伺機發難,突然把他們的醜事揭給趙佶聽,所以,暗中打了招呼,不要給紀安邦得到挑到好兵的機會。
同時,紀安邦的回歸也讓勳貴將門們極不愉快。
本來,皇家已經掐在他們勳貴手裏了,紀安邦一來,極可能破壞掉他們對皇宮的控製.……
另一個管軍大佬——唐恪也極不高興。
呼延灼這個天殺的二五仔,原指望他能滅掉梁山呢,結果卻倒好,不但把大宋最精銳的騎兵——禦馬營那三千將士和數員幹將全帶給了梁山,還把我的馬軍司的三千精銳及好馬也一並白送了去,弄得本官又一次失算丟盡了臉麵,還賠進去那麽多好處,真是裏子麵子全丟了。
轉眼又鬧出了個紀安邦……什麽狗屁勇武忠義蓋世無雙!禦馬營又來我馬軍司要人要馬,還得是最好的,得隨他挑,他算個什麽東西,也敢在本官的天地裏耍威風擺權威……最主要是,老這麽搞,馬軍司的好兵好馬還能有得剩?馬軍司一再被削弱,本官的權威還怎麽存在和擴張?亂世還能有什麽強大到包括金國在內誰也不敢輕視的軍事勢力權威,哪來的富貴大目標保障……
此時的唐恪,若說謀朝篡位恃兵權當上中國皇帝,這個野心他是沒有的。/
他知道那不可能。
這可不是趙宋恃兵權就能穩定取代前周的時代。
五代十國已經成曆史,天下大一統上百年了,趙宋整體上說對天下人還是很寬鬆仁慈的,對官員士紳讀書人尤其好,經濟也搞得著實不錯,得人心,皇趙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還是很穩固的,這是叛逃狂潮那麽大那麽亙古未有的災難考驗,宋王朝卻挺過來了並仍能挺下去的根本原因。皇趙才是天下人心中的正統。
唯一一個能得到天下人認可為有資格取代皇趙稱尊正統的奇葩特例是滄趙,卻也姓趙。
或許在天下人心裏,皇趙和滄趙是一樣的,甚至根本就是同宗一家,不同的僅僅是一個當了皇帝,一個在偏遠邊區自力更生並且終於起來了。
皇家那麽寵信滄趙,正是因為本就是一家,皇趙又惡毒想整倒滄趙甚至想把滄趙滅門,那是皇權之爭,文成侯太能幹了,滄趙威望太高了,軍事勢力太大了,直接威脅到了皇權的穩固,皇趙才不得不對滄趙下死手……你不要笑。即使在今天,天下也有太多人還是這麽認為的。要不然,以滄趙的勢力,皇家那麽凶殘毒害他,他卻為什麽堅決不反呢?文成侯那麽聰明靈活的人,不是傻子,也不肯等著被滅門玩死……對不對?
天下人認為滄趙更適合掌皇權,能把天下治理得更好,能帶領大家過上更有保障的好日子,皇家這一支應該主動下台讓賢把皇權讓給另一支滄趙.……可惜,文成侯突然就死了,滄趙終究沒鬥得過皇趙……說到底滄趙終究比不過已坐在正統位子上太久的皇趙的天命硬,沒福氣當皇帝。
天下人是這麽個心思。滄趙尚且沒福氣坐上正統寶座,他唐恪又豈有那個資格和命。
唐恪很信天命之說,相信誰能當皇帝誰不能坐到那個位置上皆是天定有數的,強求不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秦漢時期就有的說法,唐恪隻笑一笑,你不論信什麽,你沒那個命,就是坐不到那個位子上。陳勝吳廣喊出了那句振聾發聵的口號,點醒了世人,從此想坐上皇帝寶座的野心家層出不窮,可結果怎麽的?陳勝吳廣沒得瑟幾天就完蛋了。多少野心家拚命追求,卻終究是一場空,隻當了墊腳石,為有天命的別人鋪了路……你有那個命,陰差陽錯的你總會當上,否則就是相反,你再有才再有功再有威望和實力卻陰差陽錯的總是錯過了,終究不能得逞。很多昏庸之輩甚至是傻子能越過精明強幹的兄弟坐到寶座上,就是有那個命……當皇帝這事,不信命不行啊。
唐恪很清醒,他不可能取代趙宋在天下人心中的統治地位。
他感覺自己沒那個至尊命。
但,挾最強大的兵種——馬軍司力量,在這個誰也說不準未來會怎樣的亂世中,最快當上大宋獨裁權威的最牛逼大臣挾天子驕橫縱情富貴一生,或是趁天下大亂諸侯四起時參與分裂王朝,擁兵自重,分疆裂土當一方逍遙自在的軍閥諸侯王,或是投降吞了宋的遼國或金國,憑手下騎兵實力也不失王爵富貴,這都是他一心想隨世應變拿到的。
他相信他有這個次級富貴命。因為他現在已經是次相級大人物了,等同於王侯富貴福氣。
握緊馬軍司大權和實力,非皇帝寶座的追求也都是有保障的選擇。
如此,他如何肯讓紀安邦把好兵好馬挑走不歸他管了……
眾軍事大佬不約而同地一齊給紀安邦挑兵下絆子增加難度,都把自己想霸著的好兵盡量藏著不讓紀安邦能挑到。這些兵自然都是武藝高最能打的。
誰知,紀安邦挑兵根本不在意那些被藏匿的強者。
他挑兵自有一套標準,不看武藝高低,看身體素質和精神方麵,而且隻在馬軍司挑,卻不是補足禦馬營缺的三千人,也不是五千,而是六千,說是要集訓淘汰……這是趙佶批準的。唐恪隻能答應,也是不大在乎。反正最好的人手都在他手掐著……
很快的,就有兩千人被退回來。其他的繼續整訓和淘汰。
隨後,出征山西的步軍回來了。紀安邦又去不會騎馬的步軍那挑了四千人,同樣說是集訓淘汰。最後卻總共留下了五千人,三千騎兵,兩千步兵。
原本還有的兩千禦馬營騎兵從勳貴子弟的將到兵全部遭到裁撤,措手不及就被新五千人強行取代了,推到樞密院和高俅那負責另行分配,結果是全分散到了步軍司為步騎。
唐恪決不要這些由勳貴子弟及勳貴家掌控的老禁軍走狗組成的騎兵。再能打,也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