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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3勳貴爭先

  歐陽珣當初大力裁減州府廂軍,隻以少量兵力輔以輪換抽調的民壯義兵為維護當地統治的武裝力量,這是既減輕國家養兵根本養不起的負擔,也是為避免地方兵太多自動形成擁兵自重。


  州府官員能利用的兵少了,這不意味著就難以維持當地的統治治理。


  讓百姓安分守己過日子的根本從來不是有軍隊在有效震懾,而是百姓能把日子過下去。


  歐陽珣大裁州府軍也是讓地方官少些暴力依仗,膽子小些,不敢過分盤剝暴虐百姓,大宋社會和朝廷政權也就安穩了許多。


  這一點政治意圖,趙佶和朝臣們也都明白,並且日益從心裏認可支持了。


  可惜,人心之貪婪是無限的,官員的貪鄙膽大也是不可想像的。關鍵是王朝在中央這個根子上就早已徹底爛掉了,是皇帝和中央大臣們在領頭當壞榜樣。


  歐陽珣的費心布局被上下輕易就破壞了。


  地方官們就是敢兵少也照樣肆無忌憚貪有百分之百利潤資本家就敢殺頭也得幹,何況官老爺們隻需要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那錢就滾滾來了,這麽輕鬆便宜事,哪個能抵製誘惑不動心


  現在事發了,那就得按歐陽珣當初製定的策略,以朝廷的強大騎兵最迅速趕去處理事變。


  怠政的趙佶立馬勤快了,餓狼追的兔子一樣躥到朝堂緊急召集大臣商議對策。


  還沒等他強壓驚恐倉皇開口問眾愛卿有何良策呢,樞密院常務副石膚就站出來了。


  “陛下,那些刁民敢抗稅鬧起造反,無疑是受上次國災事變的影響。刁民們定是以為鬧,隻要鬧大了朝廷就得怕了”


  吧啦吧啦說了一大通,上來就定性把罪責全扣在百姓頭上,絲毫不提他明知道的是地方官藐視朝廷在囂張作惡才引發的。


  原因很簡單,譴責和問罪造反百姓是政治正確,怎麽說也絕不會有錯。


  另外就是利益鏈條關係了。


  地方官貪的好處,石家自然也有份,

  或者說是,朝臣們都有利益在裏麵。他這麽說符合大家的利益,大家都會讚同。


  當然,石膚更明白皇帝想聽的不是這些沒用的屁話。


  驚恐的趙佶急於知道的隻是如何解決問題。石膚如此積極站出來是要代表一種風向意圖。


  果然,勳貴們太廢物卻沒傻子。


  正當壯年的冠軍大將軍懷化大將軍二人立即站了出來,不約而同一齊向趙佶請旨:“臣,願意領軍平叛,為陛下分憂。”


  雲麾將軍、歸德將軍,緊隨冠軍大將軍懷化大將軍之後奮勇站出來也願領兵上戰場殺賊。


  這幫膽小怕死最怕上戰場打仗的頂級勳貴將為什麽突然這麽積極這麽英勇有膽量了

  說白了就是,他們清楚這回的百姓造反運動和上次海盜引發的不同,很容易對付。


  這回的農民軍完全是烏合之眾,沒有任何靠山,沒有成熟的組織,沒任何底蘊底氣,連象樣的武器都不具備以前民間暗藏擁有的都被海盜狂潮刮去當鐵料了。


  這次,完全是小民一時義憤衝動殺了官差,收不了場了,就索性幹脆往大裏鬧,等殺官破城殺人搶劫嚐到了甜頭就搶紅眼了,瘋了,也更沒了回頭路,自動發展成徹底為了造反

  這樣的人數巨大、實力卻不堪一擊的民變,簡直是最完美的剿之立功的靶子。


  石膚搶先站出來就是提醒勳貴同類:你們爭表現和輕鬆立大功的時候到了,趕緊的


  驃騎、輔國、鎮國,三個大將軍老牌勳貴家主,即使很清楚剿滅起義簡直是白送功勞一樣的輕而易舉可得,也依舊沒動,都不肯吃打仗那個苦,更不肯上戰場冒一點險。


  都至少五十了,年紀不輕了,享福享得懶得動,級別待遇也混到頂了,沒必要再賣力爭功。立了大功,難道皇帝還能封老夫個王當當當異姓王,那純粹是急著死掉。死人才封異姓王。


  以石膚為代表的勳貴集團積極請戰,此舉也是在暗中迎合皇帝趙佶的心意。


  趙佶,打一開始就認可曹文詔的憨厚忠勇任勞任怨能幹,但這不意味著他願意由曹文詔當馬軍司主將,恰恰相反,他看到曹文詔在馬軍有巨大威望就懷起了深深忌憚,


  尤其是這一回抗擊遼國,曹文詔竟敢不遵旨意,擅自改變朝廷的布兵決定,而且能帶著全部騎兵大軍北去直接殺入遼國境內,雖然事實證明這麽做才是威懾遼國最快低頭的最優作法,也證明了曹文詔確實有卓越的統帥大才,一下子就打怕了遼國,但越是如此,趙佶越是忌憚,不滿。


  讓趙佶格外不滿的甚至也起了猜忌心的,還有何栗。


  朕,讓你何栗當馬軍司太尉是讓你在上麵直接鉗製曹文詔,你倒好,反而配合曹違抗旨意

  宋王朝是個看臉,看顏值的世界。


  趙佶一開始就不想讓曹文詔這樣的笨嘴笨舌不討人喜歡的大黑臉武夫當馬帥,當時就有心等唐恪造反事件的影響散了就立即撤掉,讓曹文詔還是發揮所長繼續當練兵的老黃牛去,現在他更忌憚了,更有心撤換掉,隻是不得不強耐著性子也得等,等曹文詔擊敗遼國的大功影響消了。


  石膚等正是看準了趙佶這心思,要巧妙幫著趙佶弄掉曹文詔,才會信心十足頂上來。


  要是能取代曹文詔領馬軍出征,既能滅賊立功證明勳貴將門還有用,改變勳貴集團在大家心目中一貫的白吃廢物形象,也能滿足趙佶的心思,如此,勳貴糟糕之極的尷尬地位就會改變

  也果然,趙佶看到勳貴爭先,在很意外中更多的卻是欣慰。


  勳貴,廢物是廢物了點,但要說知情識趣說做的深合朕意,還得是有底蘊見識的老牌勳貴。


  趙佶心中已有了決定,卻故意問排位在武臣極頭前卻正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麽的曹文詔。


  “曹愛卿,你覺得呢”


  曹文詔似乎是被從夢中驚醒了,抬頭啊了一聲,微歪頭看了看正盯過來的石膚等人,然後站出來平淡道:“回聖上,臣沒什麽覺得。聖上請恕罪。臣殺入遼國著實累了,至今沒休整過來,身體也不大好,總感覺渾身疲憊疼痛,打不起精神來。聖上覺得什麽就是什麽。臣沒異議。”


  這話讓趙佶聽得極不悅耳但卻很符合趙佶的心思,所以,趙佶滿意地嗯了一聲,還慰問曹文詔說:“愛卿勞苦功高,定要愛護好身體,如此才能為國繼續建功。朕萬萬缺不得愛卿。”


  自然,太醫問診,還有宮中賜藥什麽的一套程序也得有。


  曹文詔表現得對皇帝極感激,懂得感恩,很領皇帝的人情。


  趙佶心情好了不少。


  你既然不蠢,朕也不會難為你,撤了你的馬帥職位,你也能有體麵日子過。


  連曹文詔都放棄了領兵權,其它大臣對草包勳貴領兵出征自然也沒什麽異議,沒什麽不放心的。主要是對手太弱了。亂哄哄鬧事的刁民而已。


  何栗這個主管馬軍司的太尉倒是想說點什麽,但趙佶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直接下了旨意。


  勳貴集團搶到了領兵權。


  石膚卻不肯就此滿足,進一步提到,為了方便統軍大將能在外指揮得動騎兵,他希望皇帝能把馬軍司及諸衛的主官及主要部將都留在京鎮守,由統兵的勳貴調勳貴將及與勳貴利益一體能聽話的那些京中大將入騎兵代為指揮。


  不能讓馬軍司的人負責各部啊,否則根本指揮不動。戰場出了差子,打了敗仗,這算誰的

  趙佶一聽,感覺也是。


  馬軍司這些家夥都是目高於頂桀驁不馴的狗大膽,若是一同出征,勳貴哪能指揮得動。


  趙佶照例民煮地征詢了一下眾臣的意見。


  曹文詔不反對。童貫不吱聲。何栗也識相地閉嘴。其他官員就沒誰會反對。


  結果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


  事態緊急,刻不容緩。


  當天,騎兵大軍就出動了。


  出動的是河北東路抽來京城的那一萬五千驍勇邊騎,加上前不久殺入遼國也曆練出了凶悍敢戰的兩萬多騎好馬的京騎精銳和兩萬後備精騎中的一萬人馬,恰巧共五萬多點兵力。


  大軍自然兵分兩路。


  一路由冠軍大將軍統帥三萬征剿楊進部,其中,一萬邊騎,一萬五京精騎,五千後備精騎。


  懷化大將軍統帥剩下的兩萬騎兵殺奔就在河南的丁進部反賊。


  兩位勳貴大將軍滿載著全京城勳貴的殷切希望,精神飽滿,信心滿懷統軍出征了。參戰的其它勳貴將和勳貴爪牙將也同樣是信心滿懷士氣十足


  隨後的戰績事實也證明了他們沒白自信。石膚等老賊沒算計錯。


  兩股聲勢浩大,所到處勢不可擋,似乎根本不可治的起義軍,確實是烏合之眾,徒有其表的勢盛可怕,不堪一擊。


  先說最先開戰的河南這。


  丁進得知朝廷騎兵大軍來剿,頓時緊張起來,怕的就是這個。


  高度重視,絞盡腦汁琢磨對策


  把分散在各地忙著搶掠已經搶瘋了的各部全部召集起來,匯合起全部力量,在有利於步戰不利於大規模馬戰衝殺的一地布好了寵大的陣勢,十幾近二十萬人布起一個個萬人大陣相互勾聯呼應,並且多布拒馬陷阱和四五米長的拒馬長槍能想到的能做的全準備齊了,可是真打起來了時,兵力人數如此之眾,布置如此周全,卻全都不頂大用。


  懷化大將軍根本不懂怎樣真打仗,尤其是不懂怎麽打幾十萬人可怕規模的大仗。


  下麵的勳貴大小將領更草包,多是混富貴快活日子的紈絝,遇到戰事隻會蛤蟆跳池塘,撲通撲通


  但,跟著曹文詔殺入遼國的馬軍司中下層軍官,他們懂怎麽應對這樣的大陣勢。


  在遼國,他們對付過野蠻凶悍確實比較能打又會打的遼國人幾十上百萬人的瘋狂圍追堵截,眼前的宋民起義軍就隻能算小case

  遼國大軍有地利人和之便尚且奈何不得他們,在本土作戰,一群造反農民,這算什麽對手。


  騎兵們根本不用勳貴指揮。


  先是斥侯軍上前觀察和探陣,欺負農民軍缺乏弓箭和射擊能力,挑釁,抵近,激得起義軍大怒咆哮咒罵,也或許是以狂吼和揮舞拒馬長槍壯膽掩飾膽怯心虛。斥侯軍卻戲笑,哪會怕這個,立即報複過來,張弓射擊,頓時射得起義軍一陣騷亂,隨即看到起義軍也配備了些破州府獲取的弓箭,斥侯軍立即嫻熟地退開,然後繞著起義軍大陣不斷奔射。


  起義軍對高速移動的目標果然毫無辦法。


  後麵觀看的騎兵大軍立馬抓住了缺點轟隆撲了上來,加強了繞陣奔射。


  頓時,鋪天蓋地的箭雨覆蓋了起義軍前鋒大軍的一方方大陣,射得起義軍即便準備了不少的木盾也死傷慘重,這種隻能被動挨打的情況稍進行了一會兒,前鋒起義軍就頂不住了農民就是農民,是凶惡會打架鬥毆的刁民地痞惡棍也遠不是軍隊,對上曹文詔精心苦訓出來的本就是民間最強者的騎兵重兵,起義軍注定隻有慘敗的份先是驚恐亂喊亂叫亂躥,隨即就轟,崩潰了。


  前鋒起義軍自己衝垮了左右翼和後軍大陣,轉眼就變成了漫山遍野的逃跑。


  精心布置的拒馬、陷阱全都失去作用,被起義軍自己就破壞了,甚至成了起義軍自己承受的無數極長的拒馬長槍成了逃命的負擔和阻礙,被隨手丟得到處是在中軍立旗的丁進帶心腹部隊先跑了。


  仗打到這個份上,懷化大將軍再草包,隻要不是蠢到傻子程度,哪還會不懂得怎麽幹。


  根本不用講究什麽戰略戰術,隻管大軍趁勢推過去就行了。


  近二十萬人的起義軍散得布滿了十幾裏範圍,烏泱泱的這一群那一堆,明明手中有刀槍或什麽武器,不是不能奮起還擊以自保,卻毫無戰鬥力,似乎手中握的不是武器,魂都丟了,滿心隻剩下跑這個字,一群凶惡有力的漢子卻被一個騎兵就能追著肆意殺

  這就是戰爭,不是打群架。


  人在戰爭中與街頭打群架時的感受和能有的本能表現完全不一樣。


  這就是戰士與普通人的區別。


  戰爭,與和平環境中沒打過仗的任何人所想像的戰爭永遠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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