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6旋渦3
東昌府兵馬都監在知府老頭的提醒與催促下,瞞著執法宦官團,立即組織軍隊和本府幾個主要文官的家眷零散隱秘出城,由他的心腹得力部下軍官帶隊悄悄護送去了梁山泊。
這些家眷總共也沒幾個人,因為如今的軍隊主體是以前的民間各種強徒,幾乎全都是正年輕有精神頭的年輕人,也幾乎都是隻顧自己耍得輕鬆快活自由的光棍甚至是沒有爹娘的人,成了官軍,即使武力高成了大小將領也仍然是光棍,軍中就沒幾個有老婆孩子的,在這也極少有父母。
如此少的人,就能夠悄然離城而去而沒人察覺異常。
他們也悄然順利來到了梁山泊附近。
在這就開始麵臨著一個關卡。
大野泊周圍州府的人都知道,梁山勢力占的範圍不止是大野泊,周圍的山林區荒野無人區,凡是在二十裏甚至三十裏範圍內的都屬於禁止入內的。
附近的人,不得偷偷摸摸進去打獵,打柴,挖野菜采山珍,甚至是隨意瞎逛什麽的。
這些地方是趙嶽開創梁山基業時起就開始一年年一點點綠化改造過的。
這裏不止種植了各種牧草、蕨類、草藥、花卉、山珍等等中國有的或異域才有的植物,也間或的試種了不少經濟價值高的異域樹木以及少量果樹。
按這時代國人的自由散漫行事方式以及落後的見識及素質,隻要沒危險或沒王法嚴厲管著或沒人盯著管,那自然是聰明的怎麽方便怎麽來,怎麽有利就怎麽幹。長大了能價值百萬的珍貴樹木什麽的,他瞅著好砍就隨手砍了當柴隨便燒了,覺著這小樹粗細合適堅硬挺直的當農具杆不錯,也隨手砍了愉快拿回家。至於能換到錢的,那更是會紅眼的不把它挖光毀絕根就不算完。
這還不算什麽。
閑得沒事瞎溜達,一時起意,隨性一把火點了燒林子玩也不是什麽稀奇事。或者是為了燒荒開田驅獸宋代已經有點政策禁止隨意燒毀林木,但縱火毀林事件卻仍然屢見不鮮。還好,這個時代還沒有抽煙的事,否則那指定是天天有山林大火的事件發生。消防隊得累死
你抓到他後不要問為什麽縱火。
不為什麽。
就是一時想幹就隨手幹了。犯賤。
趙嶽太清楚了,就算是官方禁止入林,也是怎麽警告強調著說什麽也沒用的。甚至你越是警告著嚴厲禁止,他就越有興趣去試試,很好奇你不讓,我就得幹,怎麽的吧?我就不信你能盯住了對外探險征服卻反而沒動力沒好奇心了。就是禍害身邊,禍害本村本鄉本族本國。
民族素質啊!
趙嶽就不明白了,高尚儒家信念的民族,它怎麽就會這樣呢?
所以,想杜絕周圍的人散漫任性就得隨意進去幹點什麽,梁山的斥侯軍就會時不時地去周圍山林巡察逛逛,不分白天黑夜,甚至做做潛伏,如此既是日常軍事訓練內容,防範官方人或某些蟊賊摸來梁山幹點什麽,也是教訓就得大膽任性來闖闖的百姓,順便打打獵采采藥什麽的
對捉到的就得來挑戰和破破梁山規矩的人,懲罰是凶狠的,毫不留情,至少打斷一隻手。
這麽一搞就好使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人偷偷摸摸的入林得了便宜而且安全回來了,很得意:梁山人也就那樣,沒什麽了不起的。你看大爺我不就成功進去過?我就毀你重視的林中珍品,您哪知道去
然後呢,就倒黴了。
無論是打到獵物或采到藥材挖到山珍或弄到蜂蜜,他總會暴露出從哪得的利。做案了總會留下痕跡,梁山特務頭子朱貴卻不是吃素的就會有梁山好漢找上門去凶狠懲罰教訓。
打斷腿是最輕的。
不是沒有觸犯了梁山規矩的人得意洋洋睡了一覺,早上該起來了,卻找不到腦袋了。
官府都惹不起的凶殘勢力,百姓,再刁鑽,再膽大不服,他也是不敢任性挑釁挑釁的。
有種社會現象叫做,好好說話就是不行。就得用狠的,他才能聽進去。黑社會管理社會,若是較真弄,反而比官府能管理得更有效果更有秩序,百姓會更有守規則的自覺性和自律能力。
另外,梁山泊周圍的山林裏自身也很危險。
植被環境的優越必然引發動物的繁盛活躍。這裏有太多好吃的,首先食草動物就多起來,其中危險的家夥就是野豬。野豬是雜食者,不是不吃肉,不介意殺人吃肉嚐嚐鮮。伴隨食草動物的就是食肉動物。這些山林實際是梁山人在大野泊外的肉食基地,梁山軍重點清除狼這種繁殖能力太強的肉食者在這紮根,也是種軍事訓練,但這時代的狼太多了,總也清除不幹淨,狼又很敏銳狡猾,這對外界冒然入林者已經是種潛在的凶險了,何況還慢慢的出現虎豹這種大家夥。
最危險的是毒蛇了。
植被的豐茂,牧草密布,動不動就齊腰深的一片,林中鼠與鳥類也繁盛,蛇也多了
種種因素的共力,時間長了,周圍的人也就形成了不可去那的自覺。即便是叛逃狂潮時從山西等外地遷移到大野泊這邊的人,或是受到本地人提醒,或是吃過大虧,也不敢私自入林了。
現在,東昌府這幫家眷就麵臨著這條梁山人劃定的無形界限。
眼前的這條通往梁山泊的林間路的進口處可沒有崗亭,也無法事先申請進入。根本就見不到梁山人在這出現。而擅入者往往意味著死,尤其是官方的人如此。
這可怎麽辦?
帶隊的軍官一咬牙,隻能硬頭皮闖了。
山林中的動物凶險因素倒是不用怕。家眷都坐著騾馬車,不會遭遇藏在草中的蛇害。有幾十個精幹將士好手護衛著,就算竄出條猛虎也不懼。
若是遇到梁山人阻擊攔截,就趕緊說明來意。
梁山人總不至於不論什麽原因闖進來的人都一律殺死吧?
仁德的滄趙家族家的老二的部下總不會真那麽沒人性的凶殘。
被早早攔下了,不讓進,不肯留,也就死心了,至少能早點回去。就不用忐忑不安眼巴巴穿過幾十裏的山林路跑到大野泊邊,卻遭到梁山人簡單而無情的拒絕
這幾十口子家眷,但凡懂事的,到了這,心都提起來了。有的甚至嚶嚶哭起來
事關自己的生死,也事關家人能不能有地方安逸度過說到就會到了的可怕流寇大劫,這讓人如何能不焦慮不著急不難過?
護行的軍官和將士們也難過起來。
我們是官軍,這些人是官方的家眷,有貴婦,有高官的子女,可是危險來臨了卻隻能求朝廷一心想鏟除的人肯收留幫幫忙。這特麽的算怎麽個事?
聽說,別處的抗稅起義鬧得很凶,全國到處都在鬧,朝廷現在困難得據說連京城自保的兵力都不足,唯一安穩的山東這也突然鬧起來了,一鬧就是個大的狠的最迅猛的。卻根本指望不上朝廷能對這邊做點什麽,根本就沒兵力可抽調來追剿,全得靠當地自己。
當地這點力量哪能抗得住起義風暴。
臨近幾個州府軍不能形成合力共同鎮壓,都得緊張監控鎮守自己的治下,不敢錯眼走神。如此就製不住流寇的流竄席卷。各州府就會被縱情搶掠席卷的流寇各個擊破。東昌府會有一場惡戰要打。尼媽媽的,隻要想想十幾萬甚至幾十萬的人瘋狂圍困攻打的場麵,頭皮就不禁發麻
在亂糟糟的心情中,一行人往林中越走越深,一直來到梁山泊邊竟然也沒遇到攔截。
帶隊軍官不禁長長出了一口氣:看來有門啊!
都監大人說了:趙老二是閻王卻不是魔鬼。他會給我們一條生路的。去好好說,要誠懇
這話,這個軍官,信。
趙老二凶名在外,但也有普濟郎的美稱。
趙嶽的行事風格是異常凶猛強硬甚至狠毒,卻也沒聽說他凶殘亂殺過人。他殺的或整治的都是想禍害他家的想弄死他的或先招惹他的,屬於報複或自衛。你不害他,他也不會找上你。
有鮮明原則與行事底線的人才是最可信的,尤其是滄趙家族家的人不屑玩虛的,最可信。
還有,梁山泊周邊這幾個州府,暗裏都向梁山低頭了,不但不再按朝廷的意圖敵對和剿滅梁山,而且按梁山的意思暗中給梁山一直提供時令新鮮蔬菜還有牧草,是秘密大量的義務白供。
說是秘密,其實軍隊和主要文官,尤其是具體辦事的縣鎮的官吏都知道內情。隻是瞞著配備下來的執法宦官團而已。哦,濟州府似乎不一樣。那的都監是新來的,輕蔑梁山
但,東昌府和梁山怎麽也應該是友好關係吧?
本府老知府大人是個明白人,很睿智,向梁山示好,私通得最是積極堅定,最慷慨。
反正雙方不再是敵對。
盡管這是官方怕了梁山軍,迫於梁山的威勢,不得不主動低頭老實交好。
正是有這些因素,這個軍官才有信心辦成事,否則,打死他也不敢來呀。
帶隊軍官心中多少有了譜,靜靜心,趕緊尋找梁山人,放眼向泊中望去卻不見半條船或人的影子。隻有那座曾經興隆之極的酒店靜靜孤立在水中小高地上。
梁山的東南西北四麵的各一個泊邊大酒店,如今都成了水上建築,在水中高地上顯得淒涼。
這個軍官知道原因。
這是朝廷那幫人幹的,幻想著用黃河大水淹,壓縮梁山空間,逼死趙嶽,結果往西南在濟州往西部在鄆州淹了好大一片陸地,把鄆城縣都淹沒了,把本就巨大的大野泊灌得更大了也更深了,把梁山四岸酒店全淹成了如今的水上孤屋,都離岸好幾百米遠,水不一定很深,卻至少得淌著水才能過去,把四個酒店反而弄得更安全更利於防守了。而且也沒聽說梁山有啥難受的。
朝廷那幫人淨幹這種事,真是吃啥啥沒夠,幹啥啥不行,自覺聰明卻全是狗頭豬腦
“有人嗎?”
軍官衝酒店大聲招呼:“有人在酒店值班嗎?”
他這麽問,心裏卻明白,酒店中肯定有人在。這酒店就是梁山監控泊邊的哨塔。他也相信,自己一行人的行動肯定全在梁山人的監控中。梁山人肯定早就發現了
果然,酒店的門突然開了,慢慢走出個背刀帶弓的赤膊漢子,站在酒店門口外的烈日下。
“你們是東昌官府來的吧?”
漢子掃了幾眼,就以很肯定的語氣這麽問了。
便服軍官趕緊一哈腰:“是啊。某是東昌府官軍。車上全是本府將士官員的家眷。”
他喊著,想聽聽這漢子會說什麽,那漢子卻什麽也沒說,就那麽靜靜聽著。
“小人是奉了知府和都監大人的命令來懇求趙大王慈悲能收留這些家眷能在此避難的。”
軍官緊張得咽了口唾沫。
他一向比較能言善辯,辦事能力很強,是個極精明能幹的社會角色,深得軍中領導的欣賞,不想此刻麵對梁山人卻緊張得不太會說話了,腦子裏早打好稿的話竟然全消失了一樣
他深感自己說得不好,趕緊沉了沉氣,努力靜心,想再說幾句,把應該說的話全表達出來,讓梁山人感覺到以後東昌府會暗中服從梁山領導的那種誠意,酒店門口那漢子卻擺了擺手:“你,不必再多說了。你想說的意思,我能猜到。那無關緊要。等著吧。”
“唉,唉。”
軍官點頭哈腰的恭敬回應著,下意識用袖口抹了抹滿臉的汗。
今天真熱啊。
其實更多是緊張的。
事情到了這一步,這個軍官就沒什麽能幹的了。剩下的就是聽天由命。
家眷們能不能得到收留,全在那趙老二的心思怎麽一動。
趙老二若是不想幫忙,那老天父也沒辦法。
這個軍官原本感覺有底的,應該能行,現在卻心虛了起來,又感覺完全沒底了。
越發緊張。
這件事可不止是關乎這些家眷的安危。梁山幫還是不幫,這直接顯示著趙老二對東昌府的真實態度。換句話說就是,直接決定著東昌府官軍能不能跟著梁山混到生路。
不說以後宋王朝倒了,異族打來了時的事,單是眼前就有流寇大患要命這一關要過。而唯一能幫東昌府官兵度過此災的隻有梁山別的指望,想都不用想。
帶隊軍官緊張地下意識不停地在泊邊轉來轉去,不停地擦嘩嘩猛下淌的汗。本可以去林子裏避日涼快著,卻似乎傻了一樣不去。心裏琢磨著的隻有:我要不要跪在這等顯得謙卑誠懇